从记事起,他就不是一个乖孩子,喜欢跟妈妈唱反调。现在长大了,在离家一千六百多公里的远方工作,依然是不听妈妈的话,跟妈妈唱反调。大概是习惯了吧,每次都在跟妈妈唱反调,尤其是在回家这件事上。
那年16岁,他第一次离家,因为升学,高中学校在离家两个多小时车程远的地方,因此需要住校。报名那天,大伯开车拉着他跟行李,把他们送到了学校,在给宿管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离去。看着大伯的背影,他心里有点酸涩,想跟着大伯走,为了控制住自己,他选择不送大伯出校门,自己转身回寝室。第二天刚到教室报道就被告知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于是他又跟同学们坐着校车一路颠簸到白鹿垣上,这片深沉的黄土地。一分钟有多长要看你是在厕所里边还是外边,对现在的他来说则是一周时间有多长要看你是在家还是在外。平时不过是俯仰之间的事,但这周对他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刚到军训基地时他觉得还是很新奇很兴奋的,诺大的训练场地,钢丝网呀单人马呀独木桥呀翻爬障碍呀这些之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此刻就在眼前,一股热血突然就沸腾了,男子汉气概全涌上心了头。那天晚上他很兴奋地在跟室友扯皮,直到教官敲门催促关灯睡觉。第二天晚上站夜岗时,他跟对面的同学聊起了家,那位同学说他初中就开始住校了,那会儿想家时就趴在宿舍床上偷偷地哭,不过现在好了,已经习惯了。那位同学问他想家吗,他望了望夜空,半轮明月悬着,散发着冷冷的光。垣上九月的夜晚已经开始凉了,抬了抬帽子,他说,还没想。第三天晚上,教官组织大家坐院子中看电影,印象中那部电影很精彩,军人题材的爱国影片,不亚于大火的《战狼》,大伙儿看的热血沸腾,尤其是男生,又是在这种场合下,怎能不激动!可是他却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偷偷地抹着眼泪。他想家了,想起了小时候,也是初秋,刚收完玉米,谷堆堆的堆在院子里。晚饭过后,一家人搬着小凳子围坐在玉米堆四周,那台黑白小电视机则放在对面,伴着皎洁的月光,大人们边看电视边剥玉米,他则在一边玩耍,有时也会帮忙把剥下来的玉米壳子拾到竹笼中。这儿时的画面在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泪水便充盈了眼眶,顺着眼角流出来。接下来的几天,思念越来越重,偷偷抹掉的眼泪大概可以装满好几个矿泉水瓶了。终于到了第七天下午,只记得他是拎着书包飞奔到公交车站的,也许是因为刚军训过,他挤车也比以往厉害的多。上车之后心里轻松了一大截,因为他知道这是开往家方向的车。
往后的周末,他跟妈妈电话中的日常对话无非这几句:妈,我下午放学就回去了,我想吃鱼。而妈妈也总是这么回答他:没什么事就别回来了,学习要紧。高考完的那个特别长的暑假,一次闲聊中他问妈妈:“妈,你是不是都不想我,每次我说要回家你都不让。” “是呀,我是你后妈。”听到妈妈这么说一旁的爸爸笑了,“你上高中这几年呀,你妈每天都要去你房间给把床铺铺好,卫生打扫干净,说这样心里才踏实。”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着,他在长大,妈妈的白发也在增多。大概对亲人的眷恋也是分年龄段的吧。从大学开始他渐渐的没那么恋家了,而妈妈问他回家的次数,则是越来越多。
现在,他大学毕业已两年,离家,也已快一年了。今年国庆假前,妈妈来电话问他是否回家,他说要出去转转,就先不回家了。电话那头妈妈沉默了半天,然后说道,那你注意安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在外的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委屈时自己安慰自己,挫折时自己给自己鼓气,而这些动力,全都是来自心中的那个家。其实,他不是不想家呀,只是现在还不能回家,他还没有成为自己想要的模样,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成长。他很清楚,离开家,家就是心灵的港湾,呆在家,家就是他懦弱的借口。现在,他更希望在这世界上多走走。
看到这儿,你们大概也猜到了,没错,我就是那个他。一个独自在外努力奋斗的毛孩子,我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未来,对于自己,希望多一些些精彩,对于家人,希望多一点点陪伴,不再总是跟妈妈唱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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