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轮椅推着母亲在湖边散步,看着落日正以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跌落湖中,不由得驻足。初夏的风吹动着母亲的白发,吹动着我绿色的长裙,吹动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吹动着婀娜的柳枝,吹动着毛茸茸的蒲公英,分外惬意。

远山连绵起伏着,湖面的水光碎金子一般的跳跃着,天空像是一幅蓝色打底配了红色金色的油画。湖边有十几对新人一字排开在拍婚纱照,粉色白色的婚纱旋转着摇曳着,手中一捧捧的郁金香玫瑰花娇艳欲滴,此时此刻无论胖的瘦的新娘都一样美,正如她们手中的鲜花;摄影师们扛着长枪短炮,小助理们拖着大包小包的道具,新郎们西装革履容光焕发,时而抱起新娘转几个圈圈,时而献上一个甜蜜的吻,一时间湖边笑语喧哗。
多么美好浪漫的画面啊!母亲的双手交叠在腿上,凝视着远处的落日和这一群新鲜的生命感叹说:“年轻可真好啊!”是啊!年轻真好啊!一边是母亲的轮椅,苍白的头发,一边是飞舞的长裙,散乱的发丝,迷人的眼神,这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那美丽的落日,并不管他们是年轻还是年迈,贫穷还是富有,自顾自把它那亘古不变的光辉和温暖一律公平的洒向他们,然后渐渐西沉。
《双城记》中有这么一句话:“人越接近终点,也就越接近起点。”我曾深深的被这句话震动过。大道至简。越是深夜就越接近黎明,越是寒冬就越接近春天。白昼黑夜交替形成一个圆,四季轮回形成一个圆,人生又何不是如此?我们走向终点,也就回到了起点。
父亲在世的时候每每谈起死亡总说他很怕死,他不愿离开这世间,也不愿离开我们,可是他更怕死在母亲后面,那样就太孤独太难熬了。母亲却一向豪爽如男人,她说她不怕死,谁不得一死呢,连毛主席周总理都不能例外。去年清明,父亲如愿走在了母亲的前面,丢下矮小的母亲独自度过孤单的日子。

母亲不识字,有着传统女性所有的优点,她乐观坚强勇敢忍让,家里的很多大事都是她撑着,可是她身上又有着一种与这种农村妇女特性格格不入的气质,那是她对生活的热爱。现在想来,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悲苦的样子,任何困难都不曾把她打倒过。能吃苦的女人很多,但苦中作乐的不多,她身上甚至有一种艺术气质。至今记得小时候她给我们衣服上绣花,都不用描花样子;而我的布娃娃是她亲手做的,身上穿着和我同款的裙子;院子里除了种蔬菜,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坛坛罐罐,里面总会怒放着灿烂的小野花,而那个年代,我们甚至还有些吃不饱肚子。
母亲一生都爱极了花花草草,任何艰难的岁月里都没有放弃过。我们家的院子里,窗户上一年四季都有绿意葱茏着。当然,都是些很廉价的品种,比如仙人掌串红绣球之类的,都被母亲养的很好。我之前一度很嫌弃她的这些花们,现在才懂,这些花就是她自己的写照啊。她热爱花草,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她的生命力和她的花草们一样顽强,一样蓬勃。
心里杂七杂八的乱想着,发现太阳快要沉下去了,赶紧抓起手机拍了一通,其实我是常常过来看日落的,但每一次的日落都对我有巨大的吸引力。我总是着魔般的爱着日落,着魔般的拍着日落,今天因了母亲的原因,更觉其美好。
轻轻摸摸母亲的头,仿佛她是个孩子一样,对她说我们回家吧,她也孩子一样的说好。这时手机响了,儿子打电话让捎一沓作文纸,说今天的作业是写作文呢,随口问什么作文,他答:青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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