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生存指南
养儿防老？
（52）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许久不联络的老潘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自从我俩分道扬镳之后，这厮就深陷爱情的泥淖，不可自拔。久不碰面，他只是偶尔会在我朋友圈的状态下回复形如：大姚有空出来聚聚呀、大姚喝酒呀等等。起初我也是贱，竟然以为他是真情实意。有时候我会借坡下驴，答复他：那明天可好、周日怎样。然后他就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隔了许久他终于找寻到了拒绝我的推辞。什么家里养的猫要去做绝育、女朋友闺蜜来北京需要陪逛、公司部门要团建聚餐等等。三番五次之后，我总算是看清了他那虚情假意的嘴脸，我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我睡眼朦胧，打开手机的扬声器，漫不经心道：“潘总，都你妈几点了？”
老潘沉默片刻，而后语气凝重地问道：“手里有钱吗？”
联想到上周他刚在朋友圈晒了他跟女朋友去日本游玩的照片，我猜测这厮一定是泡妞把钱给造没了，家里揭不开锅。我挖苦道：“李亚男把你吃空了？你挣得可不比我少啊。”
老潘叹了一口气：“我爸住院了。”
处于迷糊状态的我立马清醒了，我从床上坐起来，不再插科打诨，转而细细聆听。
我问：“在哪儿？北京吗？”
老潘说：“嗯，阜外医院。”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回话：“我马上就过去。”
我从抽屉里找出我的信用卡，揣进兜里。入职腾云后，为了给我师父涨信用卡的积分，我在他的推荐下办了张招商银行信用卡。鉴于腾云员工的信誉比较高，信用卡的额度目前已经累积到了五万。
（53）
夜已经深了，楼道里一片宁静，我锁上屋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公寓大门。我瞧见健身大哥与保安大哥正坐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面对面的聊天。二人一人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互诉衷肠。保安大哥的手不停地揉搓着胳膊，胳膊周围泛着红色，想必是在刚才决斗中受了伤。健身大哥T恤衫的领子豁了个大口子，应该是保安大哥的杰作。
不过讲道理的说，二人此时应该是剑拔弩张，互相捅刀。可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画面。眼下的一片和谐与我之前预想的画风大不一样。缘何刚才还互骂祖宗，扬言弄死对方的两个人，突然间就握手言欢了呢？我满是狐疑。不过此时，我并没有功夫去探索个究竟，老潘那里急需我。
我打了辆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阜外医院。在脑卒中重症监护室外见到了老潘。老潘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胖了许多，他留起了长发和山羊胡，一副浪荡公子哥的造型，跟富二代郝公子是一个套路。想必是受李亚男的影响。
见到我后，老潘快步迎了上来。我掏出信用卡递给了他：“卡上有五万的额度，你先拿去用，应应急。”
老潘接过信用卡，然后双手合十：“真不想用你的钱，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上个月为了给李亚男冲业绩，我把存款都买了她公司的理财基金。我爸这刚住院没多久，信用卡额度就刷没了。”
我扫视周围，并未见到李亚男。我就随口问了一句：“李亚男换工作了？”
老潘点头：“她嫌运营挣得太少，换了份网贷公司的销售工作。”
我也是多嘴：“她没来呀？”
老潘突然面露狰狞，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现在真想抽她。下午我爸被急救车送来北京，我给她打去电话，让她买点洗簌用品带过来。她说她正在跟一个很重要的大客户，实在走不开。这我他妈的都忍了。后来忙完了她那狗屁大客户，她给我打来电话，第一句竟然是问我晚上吃什么？我爸这都住进重症监护室了，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还惦记着吃啥。”
说着说着老潘啪啪甩了自己俩嘴巴子，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他妈真是眼瞎了，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主儿。明天就分，不，他妈的现在就分。”老潘掏出手机给李亚男打了过去。对方却一直是关机状态，无法接通。
“哥，咋啦？”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回过头去，望见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从走廊的长椅上坐了起来，想必是被老潘抽嘴巴的声音给惊醒了。
“没咋地，咱爸都这样了，你还能睡着，我也真是佩服你。”老潘白了黄毛一眼，黄毛走上前来，老潘指着他对我说：“这是我弟。”
“哥，你好。”黄毛面露笑容，伸出手来要跟我握手。我伸过手去，跟他象征性地握了握。
“老潘，你这弟弟嘴巴真够甜的啊。”
老潘不屑一顾道：“他就指着那张嘴混吃混喝混日子呢。”
重症监护室的医生时不时会出来询问老潘这个药用不用，那个药打不打，进口的还是国产的，贵的还是便宜的？老潘始终就是一句话：紧着好的、能救命的用。医生每一次的询问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的信用卡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54）
忙活了大半夜，等医生告知老潘他爸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期间老潘多次的劝我回去休息。晚上顾着看保安大哥与健身大哥的热闹，本来睡得就晚。老潘又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当时我的眼睛已经困的几乎睁不开了。不过瞧见潘弟那一副不靠谱的样子，我又觉得老潘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也就没走。
潘爸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老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我还要上班，不能再多停留了，要不该迟到了。在我准备走的时候，李亚男拎着一袋子水果来了。老潘看见李亚男走过来，一把抢过她手上的袋子。
“我让你买的盆呢？毛巾呢？牙缸牙刷呢？你拎一袋子水果来给谁吃？过来，你看看床上躺着的那个，嘴巴插着管子，你觉得他能吃吗？”老潘先是小声嘀咕而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都快要蹦起来了。
我把老潘推到了病房外，李亚男跟着也走了出来。我劝解道：“老潘，别说了。”
李亚男呆立在一旁，刚照面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悠然，现在变成了面红耳赤。她的眼泪决堤般涌出，夺过老潘手上的水果，使劲儿往地下一扔，转身就走。
老潘一把拉住了她，双手用力把她摁在墙上：“你走可以，把我在你们公司存的理财钱赶紧给我取出来。”
李亚男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开老潘的束缚，却也徒然，她语气强硬：“当初是签了合同的，三年死期，你有本事就自己去要。”
老潘气的胸脯上下颤抖，他骂道：“我操你妈，那钱是要拿来救命的。”
李亚男提高了说话的分贝：“潘伟龙，你再不松手，我报警了。”
陆续有人开始围观，她们指指点点。几个老太太开始劝说老潘，几个富有正义感的中年男子准备出手搭救。我走上前把老潘拉开，劝慰他钱的事儿以后再解决，当下是好好照料他爸。李亚男捂着嘴往楼下跑去。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老潘点了一支烟，刚送到嘴边，就被医院的护士给抢了过去。护士指着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牌子，把老潘好生地数落了一顿。老潘也是有气没地儿撒，憋得难受。
我与老潘告别时，潘弟拎着两个煎饼从楼下晃晃悠悠地走了上来。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些未擦拭干净的豆腐脑的卤子，看来刚刚饱餐了一顿北京的早点。
潘弟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大门口碰到一个女的，捂着脸哇哇大哭。跑的贼快，差点把我撞了个跟头。”
老潘抢过潘弟手中的煎饼，塞给了我：“先吃个煎饼垫垫肚子，我爸这算是稳住了，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老潘，要是说这些就见外了。”
老潘一脸真诚：“那钱我尽快还你。”
“不急，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我跟老潘挥手，转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潘弟的声音。他正向老潘询问附近哪里有网吧。我不禁叹了口气，开始心疼起老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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