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妈妈

生老病死，时代更迭，原是自然不过的事。可是一直以来，我都似乎在有意的回避这件事儿。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剧，爸爸妈妈去世了，姐姐带着弟弟流浪，那时我问我妈，他俩为啥不回家，我妈说，他们爸妈都死了，他们没有家了。我那时候不明白，明明房子还在啊，怎么能说没有家了呢。可是从那以后，就会时不时的做梦，梦里我总会问我弟弟，怎么办，咱们俩去哪，咱们的家呢？或者更糟糕的梦，连弟弟都不见了。后来慢慢的不在做这种梦，直到我姥爷去世，出殡的时候，我扶着我妈，她瘫软在我怀里，棺材钉子一下一下的钉死，我妈哭着说，我再也没有爸爸了。今天给爸爸打电话，我问他你干嘛呢呀，我爸说，你奶奶住院了。我心里立刻揪了起来。其实我和奶奶感情并不好，她也并不是讨人喜欢老太太，矫情，记仇，永远都跟我们说她年轻的时候勇斗那些老娘们儿的故事儿。甚至因为她我和我爸激烈的争吵过。每每过年过节去看她，也只是因为礼数以及积极热情帮我提东西的我爸。今天，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老太太，九十岁了，这个我并不喜欢的老太太，是我爸的妈妈。电话里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爸爸，这么多年我学会跟他聊天，学会训他戒烟，学会数落他身体不舒服不去吃药，可是我从来没学会怎么去安慰我爸爸，我的，将要失去他妈妈的，我爸爸。即使他快要六十岁了，他还是一个儿子，他面对着所有字都认识然而放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明白的诊断书，他听着医生说做两手准备，他和他感情好或者有过嫌隙的兄弟姐们，卑微，恳切，哀伤的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就像他无数次跟我说过的，他们缺衣少食的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