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放杂物的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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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家乡管春节走亲戚的称呼。
初二,走亲戚是去姥爷,姥娘和舅舅家的日子。初三,是去丈母娘家的日子。小的时候一般是二合一,随父母初三去。两位老人和母亲都走了后,按照胶东习俗,“三辈子不忘姥娘门”,初二,就是我“出门”看舅舅的正经日子。
为什么是初二,按照过年的习俗,初二这天,迎请回来的先人(怎么请,还是有套仪式的,去埋葬的地方请),都还在家,晚上送年后,就都回去了。外孙是至亲,须得这天去上香叩拜,才算孝敬,不忘本。
所以,姥爷姥娘故去后,无论多忙,每年都回去看看舅舅舅母,给宗谱上的先人,敬香,行跪拜礼,给舅舅舅妈叩头问好的老传统,从没落下过。这对于重情尚礼的山东人,是融化在血脉的“家风”!
“泊子”,胶东籍籍无名的一个小村。村子很小,20分钟可以步行兜一圈。可这个小村,在我心里很大,生于斯,长于斯。外婆的怀抱,外公的呵护,舅舅的肩膀,在这里养育了我。忘记了童年是不是有过梦想,有,也是从这条老街上,这栋老屋里起飞的。
那屋,那路,那炊烟依然未改,只有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了。焚香叩首时,内心哽咽,双眼泛红。往事历历在目,亲人音容笑貌未忘。始终铭记,身不论在哪里,根永远在这里。即便繁华阅尽,仍然不舍家的温暖。亲情恒久,心从未变。
这栋老屋,这条老街,五十多年了,样貌近乎不变,变得是舅舅微驼的背,鬓间的苍苍白发。虽然老屋已经破败不堪,舅舅还是舍不得离开这栋老屋。这是姥爷姥娘留下的,修了又修,补了又补,舅舅告诉我,他就在这里终老了。不过和五十年前的穷苦日子相比,舅舅的现在的生活富足,甚至有些“奢侈”了,是外公在世时不敢想象的!
实际,在村里给舅舅买一栋房子,很简单,价格很便宜。村里的年轻人都搬去城里住,空置的房子不少。但心底里不太盼着舅舅搬走,因为这里有我长大的痕迹,有姥娘和姥爷的影子。
每次走的离老屋越来越近,心思就会越来越凝重。几十米的泥路,在雪水的浸泡下,软烂不堪。可是丝毫没有顾及。从看见屋角开始,心情就迫切起来, “舅………”人还未进院,就喊了起来,五十年前也是这样喊的,“姥娘…”。
从屋里迎出来,老舅真的老了,耄耋之年,满面皱纹,瘦小的身子,还和表哥表弟一起日出而作日末而息,耕作几亩薄田。老屋内有了一些变化,舅舅把房子内墙粉刷了,看着亮堂了一些,土坯灶台,松木桌子还是那些老物件,用旧报纸糊墙的老传统他还是没有放弃,手法一致。看着墙上的报纸,恍如昨日,自记事起,读后的旧报纸永远是墙上的主旋律,报纸都是村委会定的。一年又一年,一层叠一层,村里订的报,几十年不变,墙上的报也不改,报纸在没有电视电台的年月里,是村里百姓了解党的政策的唯一渠道,时代进步了,可现下依然是村里的主要阅读阵地。经年累月,经常会在墙上的角落,看到十几年前的旧闻,煞是有趣。北墙,是家里最显赫的一面,通常是用来挂宗谱和财神的地方,今年,北墙还多了两本新挂历,添了许多喜庆。
从结婚以后,每次去都会给姥姥包个红包,舅舅也不例外,给他红包的时候,舅舅每次都会有些难为情的推辞,不用不用。憨厚朴实如初。
开饭了,桌上的吃的喝的丰富的多了不知多少倍,葡萄酒这种洋玩意儿也是时常有的,传统的花茶,也被红茶,绿茶替代,用自家种的麦子,磨面包的饺子,是几十年的主打食物,舅妈的老手艺,灰白色的面,白菜馅儿,小时候的味道。老舅话少,没啥词儿,除了问问家里的事,就是那些老话,“吃吧,吃吧,多吃点,都是家里的,自己养的鸡,种的白菜花生,今年还自己酿的葡萄酒,吃了,走的时候再带着。”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温暖的目光看着,这些也年近半百的孩子们,很满足的感觉。
家里饭快,不多久老舅的脸儿就红了,看着他黝黑的面庞和双手,忍不住的心疼。劝他不要耕种了,不缺吃也不缺穿,他连连点头应承着,嘴里却是喃喃道,能干点,还是干点,闲着就闲坏了……
要走了,老舅给准备了炒花生,大公鸡,冻玉米,熟地瓜干儿……大包小包的提着送我,依依不舍。我宽慰他,再回来看他,可是我知道,看多少回他都会不舍。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凝重最珍贵,融化在每个人的血脉里的情感。人可以老去,屋可以老去,唯一不老的就是这份代代相传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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