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来的黄包车叫住我:“姑娘啊,送下子?”扬州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师傅一连串地介绍起来,扬州人说话可好听了,吹起牛来也像唱戏,不矫情不侉气。我说我是本地人,谢谢,然后就心虚了。
像从来没来过南河,确实却没有来过。扬州和别的远方城市一样,在书上、电视上成为一种向往的风景。人们匆匆从“南河下历史街区”刻字下路过,远处有一幢高楼大厦,有着可以替代天空的蓝色。如果你在路边仰望那几个刻字,可以定义为你是个异乡人了。那抹蓝色像上个世纪的北上广,那时我的童年在深圳的海边,深圳的楼和它有着一样的蓝。
不知道在故乡想念一座别的城市,算不算精神的出轨。南河实在太迷人,无论是行人、砖瓦、石板路,还是光都很迷人。石板路让人想起平江路,络绎不绝的人踏过,已经磨出水的亮光;红砖让人想起焦溪古镇,教堂和教室融为一体,执着的光;还有行人,一个光头的大叔走过,用浓厚的北方口音跟我说:拍屋顶有啥用,你得拍曾国藩简介(那时我正在拍湖南会馆)。
于是,只有光是属于我的南河下。南河只有两种光:有阳光和没阳光。上午微弱的光平常地亮着,来自天空平常的气息,不明亮也不昏暗,看得见就行。光和衰老的墙壁切割出一条路,老人们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经过,有一个不戴帽子的白发老人一直看着我,在我的镜头前露出陌生的神色。前面还有更多的老人,站在门口,说着我不能全懂的扬州话,估计是在拉家常。
一位老人问:“她做什哩?”另一位老人答道:“人家旅游玩嘀。”接着两人继续拉家常,任由我拍摄。南河路上有间理发店,理发十元。理发店东面墙是面大镜子,西面和北面各有一幅字画,西面的字画上写着“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之类。理发的老人,头顶已经秃了,可能给人理发太多的缘故。和他搭话的是位奶奶,奶奶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哦。”用扬州话的方式说出来,“祸害”竟不觉得可恨。

两位老人聊着,他们俩偶尔看看我,也不问我什么,也不刻意送别。如果来时没有目的,也请不必满怀期待。
还有一种光,来自突然转晴的傍晚。年轻的人流进南河的巷子。巷头巷尾渐渐明亮起来,一天中另外的二十四小时要开始了。
游客们也得回家了,捧着静止的照片,一张也舍不得删掉。每一张都一条流淌的光,和生命某个节点连接起来成为新的路径。忽然想起,忘记寻找南河的河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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