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修行

这周公司要开年会了，从周一开始，公司里就开始了一种类似过年前的氛围，满怀期待。心急的，已经开始打包。

正在盘算着要带的行装，女儿发来消息。现在正是他们上英语课的时候。时近大考，第一学期快要结束，这个学期的成绩将成为即将开始的大学申请的重要部分。每一个作业，测验和考试的分数都变得让人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女儿的消息显示，这次英语作业搞砸了，才得了六十多分，这次大作业对于最重要的英语学科的总分有着重要的影响，显然女儿此时陷在巨大的懊恼的情绪风暴里面，发来的信息语焉不详，充满对于英语老师的抱怨。这时候，我刚刚还悠哉悠哉的状态，也被着大洋彼岸刮来的暴风吹得无影无踪。已经安定许久的心，此时有一种跌落悬崖的失重感。

女儿学习向来不怎么努力，与我摩羯座标准的全力以赴相去甚远。可想而知，考试结果往往不如人意，有时甚至非常糟糕。一次又一次，差强人意的考试成绩出炉，总会像现在这样把我拽入情绪的深渊，深深的失望以后，无可抑制的愤怒会紧接着喷涌而出，于是就会对她大声指责。而此时，女儿往往也在懊丧之中。于是，我们成为彼此的情绪出口，我们彼此推波助澜，互相火上浇油，火光四射以后，战场上留下的是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和两颗伤痕累累的心。愤怒的火焰燃烧殆尽，但心里更加深刻的失望和懊恼只能供彼此慢慢消化。早就觉察到这样的情绪互动模毫无意义，但真的要在那个当时当刻化解自己的情绪的同时，再去引导女儿的情绪，真不容易做到。

此时，我试着让自己花几秒钟跟随自己的心，去体验那种没着没落的失重。前段时间，女儿的成绩一直比较稳定，几乎觉得考上她理想的学校已经没有问题。而这一刻，本来以为的脚下踩着的坚实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本来几乎觉得清晰可见的，女儿身处理想大学校园里的图景一下变得模糊，然后是巨大的未知向我压过来，在这巨大的未知当中，恐惧像个怪兽，紧紧抓住我的心。试着告诉自己呆在那种无常带来的无可依靠的感觉当中，它本来就是我们每时每刻所面对的真实，只是我们不愿承认，假装只要努力，便可以把未来把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已。好在，这一刻终会过去，人生终会呈现她最好的安排，放下控制的企图，放下未来的无意义的期待。想想，这一刻，什么样的应对方式才是最好的。

于是深呼吸两次，给女儿打字："还没到期末，总还有办法的"，"等下还要历史考试，此时此刻，收拾心情最重要"。女儿显然没能很快转换心情，又发了几句牢骚，继续抱怨英语老师。放到以前，我又会开始着急和担心：“如何让女儿能快速地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呢？” 但此刻我知道，最终，女儿在对治不良情绪方面的功课，只能在一次次的波澜后，让她自己去面对和学习。于是，我重复发了一句："此时此刻，收拾心情最重要"，便不再说什么。

对于一个做母亲的修行者，如何面对自己孩子遭遇挫折的功课，可能是修行中最重要和最高阶的课程之一。现在，对于自己日常的周遭，已不会太轻易地激发我的强烈情绪，而内在的改变，似乎也让我的周遭日趋平静。可是，孩子远在他乡的种种，吃得不好，身体不舒服，成绩出问题，桩桩件件都会让心情起伏。这样的感觉，恐怕只有做母亲的人才能体会。但这不就是孩子给我们带来的修行的契机么？跟随儿女一起经历并安然渡过青春期的父母，恐怕自身都会有巨大的成长。感恩女儿，感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