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明亮的眼睛「奇思妙想22」

明天是我18岁的生日，爸妈昨天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周末回老家好好庆祝一下。放下手里手机的我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有时候，我一直觉得，在县城长大的我和父母总是有无形的文化隔阂。哪个同学庆祝成年生日不是请同学一起吃饭凑凑热闹，就我还得回老家。

已经好多年了，从我上小学开始，爸妈就把我送到了县城读书。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十来年，他们只会在周末来陪陪我。而这次提到回老家，我才想起我对老家那个村子的记忆，其实微乎其微了。

坎坷的土地，蜿蜒曲折的山路，还有那印象中十分落后的家。坐在亮丽的公寓厅堂里，我揉了揉眼睛，彷佛看见了村子里的有些摇曳的旗帜，似梦似真。

说起老家，我隐约记得，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姐姐抱过我，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会轻言细语地说着“弟弟快快睡。”但是突然有一天，她就不见了。爸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也一直以为那只是我童年时的幻想。

但是刚才的回忆和幻觉让我不禁有些好奇了起来。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晃了晃鼠标，输入了“福来村”这三个字。

映入眼帘的信息很少，我滑动着鼠标发现了一个标题为“来福村惊天大秘密”的帖子。

我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点开了这个帖子，里面是几张黑乎乎有红圈的照片。楼主在末尾写到，“无事千万不要去来福村，我是一名道家传人，意外迷失在山林里才发现了这个村子。本想借宿，却发现这村子里有邪气。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有一面旗，就是图上红圈圈出来的地方。那些旗像人的形状，每一面都有双干瘪的眼睛，有的睁着，有的闭着。小心沾染不该沾染的东西，切记，不要盯着眼睛看。”

帖子下面的回复多半是觉得楼主自己幻想出来了这些旗帜。有理有据的认为照片里分明只有一些轮廓，什么也看不清楚。还有不少人秉着怀疑的心态在底下留言，质疑楼主是否是为了夺人眼球日后作为旅游景点的噱头。

把评论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留言，除了有一条看起来有些怪异。

“福来村从古至今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有牺牲才有兴旺。福来福来，有福到来。”— flyouhun

我盯着这条留言，看了许久，直到屏幕变黑，才躺回了床上。

回想起在电话里爸妈说，老家的村子在很偏僻的山顶上，我需要倒好几趟车到山脚下的村子。想着想着，我进入了梦乡。

周末来的很快，拎着爸妈平时给我备好的换洗衣物，怀着好奇探究的心坐上了大巴。

又倒了两趟车，坐在开往山脚村子的三轮车上，我抱着自己的包裹数着颠簸的次数无聊的几近睡着，半梦半醒间能看见山上的炊烟。不同于我生长的地方，这边看起来非常落后也非常原生态。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抬眼望去，是父母挥舞着手的身影。我慢吞吞地爬下了车，母亲把拎着的行李包递给了父亲，接过了我的包裹。

父母两人簇拥着我走向了村外的大山深处，一步一步走在人为踩出来的路上，我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山上有不少小动物奔跑着路过，而父母似乎是没看见一样，拉着我匆匆向上前进，不让我多停留一秒。

母亲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得快点了，不然怕是来不及啊…”具体的我也没听仔细，云里雾里的和他们赶路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袅袅炊烟缭绕在山林上头像是在指引我们的方向，我猜，大概那里就是我的福来村。

越往上爬，我的心就越有些悸动，有些兴奋，又有心慌和恐惧的感觉围绕着我。

夜晚的夕阳已经渐露苗头，我也隐隐看见了一面飘扬的旗帜挂在村口，有些像人的形状。我随口说了一句，“这样的旗挂在这里，难道是不想让人靠近？我们的村口为什么有这个？”

父母并没有回答我，眉头紧皱，我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走了一会儿，我们离村子又近了一点。越靠近村子，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在被父母领进村子里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帖子里楼主讲的到底什么。因为在夕阳的红光下，我真的看见了旗和眼睛。但是整个村子却是寂静的，显得渺无人烟，之前看见的引路的炊烟也早已消失不见。

他们带着我东走西行，来到了一个打理整洁的瓦房外，和其他人家一样，我家门口，也有一面人型的旗帜。旗帜上，是一双看似干瘪却依稀可辨曾经明亮的大眼睛。

看看人旗的瞬间，那股子吸引力猛的加强了，我丝毫未动，人已经和眼睛对视着。

愣了几秒后，我后退了几步，想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头想叫父母，只看见了他们放下了包裹，拿出了生日蛋糕和一打香烛。

原本精神的脸庞现在只剩下了严肃和冷酷，点燃的烛光隐隐摇曳着，照射在屋外的人旗上。那双干瘪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很瘆人，像是一股邪气。

他们拉着我跪下，把香烛放入我的手里，点燃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后摆在了人旗的下面。

我面带不解，第二次问出了盘旋已久的的疑问，“爸妈，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不回应我的话，满脸只有对我的期待。母亲似乎是按耐不住等待，按住我的肩膀让我继续跪好，终是说道，“赶紧了，快7点了，现在朝着这面旗跪拜三下，再自己许生日愿望祈求日后的平安顺利大富大贵吧。”

我按照母亲的说法做了，吹灭蜡烛的那一瞬，那双眼睛忽然闭上了，我不禁惊愕地跳了起来倒退了两步。

父亲淡淡的声音环绕在我的耳边，“孩子，18岁就是成年了，回来我们福来村祭拜了日后才能平安成长。”

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顺手按亮了显示着18点59分的屏幕，发现偏远的大山上并没有网络信号。

父母似是在准备着今晚的床铺，两个人在屋里忙碌着。我偷摸着走出了屋子，在村里四处游荡着，开启了闪光灯，拍下了其他的旗，想和帖子里的做个对比。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翻看着拍下来的照片，却发现某一张人旗的下方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我正想放大查看，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你是哪家的孩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头一看，是一个拄着拐杖年迈的老者。

他端详了我好一会儿，说道“原来是东边老三家的啊。”

“您是？”我疑惑不解，“我是福来村的村长，以前你出生，我还抱过你。”

“那这个村子？”我还没问完，村长就接下了话头，“福来村，是一个男孩可以得到祈福的地方。”

“那你肯定知道我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姐姐。”我不依不挠，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村长面色变深，像是有些动怒了，拐杖在地面上狠狠地敲了敲，“姐姐？福来村从来都只有男孩。”

我有些害怕，一句话未说，拔腿跑回了家。

临近家门的时候，听见了父母在房子里谈话的声音。

“老公啊，这下终于放心了，接下来的日子就靠儿子了。看看别人，我们福来村的人旗真是管用啊。”“你是说我们隔壁的老四家？”“是啊，真是羡慕啊，生了对双胞胎女儿还都趁成年生日的时候剥下了皮。不愧是杀猪的，那皮割得可真好看，眼睛也摆得漂亮。啧啧啧，现在他们家那独苗苗可不是气运都来了。”

“好了好了，我们家儿子日后也不差的。”我凑着门缝里，看着我爸拍了拍我妈的肩膀。心下终于理解了人旗的含义，愤怒地推开了房门。

“什么狗屁福来村，什么人旗，我看这就是巫术和杀戮！”

父母齐齐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村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成为人旗，是她们生而为人最高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