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不曾当过狗

      初中同学小M已经在外面混了有五六年了，记得初中的时候我和他是形影不离的好哥们。

      我和他家住的很近，也就是相邻的俩个村庄，他在那边，我在这边，中间隔着一条马路。初中那时我和他经常迟到，罚站和跑操场都成了家常便饭。我和小M的关系很好，一起打过架的兄弟，那时我的零花钱很少，所以他经常请我吃饭，也经常和他一起去打游戏。

      小M说话的声音有点嗡嗡的，有时和我说话我都听不清楚，他的个子和我一般高，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头，但是他很瘦，戴个眼镜看上去略有点斯文，像是村书记一样。他为人很老实，但是却缺少主见，在那段短短的三年里，我没跟他吵过，可能按他多年后的话来说，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人生的风向标，小M读的书少，初中毕业就跟着家里的亲戚后面搞工程，他当过油漆工，干过电话销售，开过挖掘机，现在也依旧如此，每当他遇到一些不解的问题都会打电话问我怎么看，所以，我也经常会为他提些建议，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初中的时候，他的成绩很不好，以至于那年中考他考的分数连高中都进不了，但是我并没有去安慰他或者激励他再来一年，因为，我很早就知道，他对学习是丝毫不感兴趣的，小M一心想出去闯闯社会，可能我的激励对他来说，是种不现实或看不到头的空话，“读着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书，还不如出去挣点钱养活自己。”那时的他，真的比我成熟太多了。

        在那个中考完的暑假里，我和他经常会去钓鱼钓虾，然后第二天一早上把钓到的虾拿到集市去卖点零花钱。暑假的大部分时间我和他是在外面东窜西窜的，直到那天中午，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那破旧的自行车。只等到了他的一个急匆匆的电话。

    “喂！我今天就要去北京了，就不去找你玩了。”

    “去干嘛？打工吗？”

    “嗯……以后还得靠你呢，读个高中好好混吧！”

      “……行吧，以后有空回来在聚聚！”

      “好，先挂了，就这样说。”

        家里的座机电话在那一刻似乎变的沉重了些，我迟疑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将电话放下，我听的出来他也很意外自己这么快就要去社会打拼，他那时也就比我大个俩岁，当时的自己说不上不舍，心里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他这个年纪出去得受多少苦啊！虽然，一个班里面不读书出去混的不止他一个。

        在我高中四年的生活里，我和他见面次数的很少，因为我读私立学校，很少放假也没有手机，但是每年过年都会见一次面也会一起吃个饭。记得我有次放假和小M见过一次面，他依旧是那样，带个黑框眼睛斯斯文文，但是比以前黑了，也比以前胖了许多，虽然这几年很少聊，但是话题却永远都有，相对的是偶尔也会尬聊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我想这就是隔阂吧！

        小M混的一般，在北京干了油工，后来又不干了，跑去干销售，我心里明白，他也厌倦换来换去的工作，但是没有办法，他得生活。之后呢，他也算是稳定了下来，回到了老家和他亲戚工程队里的师父学了挖土机，并且在他亲戚的工地上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我也经常调侃的和他说以后我家要养鱼就请你来到我家挖鱼塘。小M拍着胸膛说着笑着：“没问题，以后拆迁我都来帮你家拆！”

        转眼那年高三，高三之后的那些日子里我和小M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见面聊聊，每次的见面也只是吃顿饭的时间，因为他也比较忙，过年前都忙东忙西，他也不例外，反而是我，更觉得自己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我和小M在街边的小摊买了点些麻辣烫，坐在小摊旁边说边聊，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和我提过他的工作，还有他目前生活的状况，对我来说，其实不提更好，至少说明过的还不错。

谁的青春不曾当过狗

        后来的我经历了我人生的滑铁卢，高考失利，独自一人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求学奋战。那一年，我没有去找他，他也没来找我，可能我想他以为我高中毕业读大学去了吧！记得那时的自己心里有一点失落，我想过去找他，但是，小M的电话换了号码打不通，去他家也是没有人，只看见门上贴着布满皱纹的对联。

        “小M肯定回来过了，他为什么没来找我？”我心里有点失落，那一刻我感觉我不止失去了一年的青春，也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把手揣进口袋，走在那条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马路上……那一路上我的感觉就是像是我刚刚和谁告别了一样。

          2017年我考到了广西的一所大学，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了坐火车坐一天半的滋味，和往常一样，我独自一人，父母没和我一起，其实，我是怕父母太劳累，因为太远了，千里迢迢就只是为了送我去上大学，在我看来，那是不值得的。我和小M在高四那年的春节之后在也没联系过，渐渐的我也不再去过问他的情况，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关系再好，也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产生隔阂，就这样，我大学生活开始了。

        大一暑假，我待在书房里看着书玩着手机 ，似乎已经淡忘了小M……

        “有人在家吗？”我慢悠悠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见门口那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单车。是的，小M回来了，我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就记得那天我和他说了很多的话。他因为工作原因四处奔波着和他的亲戚后面干工程，手机号码也换了没来得及和我说，小M得知我在广西读大学不禁吐槽我为何要离家那么远，其实，我哪里知道，就知道离家远点会自由点。

        小M依旧开着挖机，但是他的工资比以前高了那么一点，父母帮他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虽然不大，但也够他一个人住。他说了许多，在我看来，他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还是一样老实斯文。我没有问他为啥回来，反倒是小M自己说了出来。

        “明天跟我一块去个地方，得不得？”

        “去哪，去玩？还是……”

        “去相亲……”

          是的，小M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后来我才知道，他跟我差不多，钢铁直男，再加上他工作的环境压根就很少有女生，有也都是一些大妈之类的。他和那个女生的家庭背景大部分都挺相似，初中步入社会，一直在外面奔波。听小M说，是他家人给他介绍的，女生在某餐厅是个服务员，他给我看了看照片，我看着那浓密的妆容心里不禁有点为小M担心，因为总感觉这俩根本就不适合。这些我都没有和小M说，看着他那满脸幸福的表情也就想想算了，毕竟两厢情愿。

      其实在这之前小M和那女生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今天回来听他的意思是想和那女生的关系更进一步升级。

谁的青春不曾当过狗

      转眼第二天，我陪着小M去了一家他预订的餐厅，那天他穿的很帅气，一点都不像那种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我坐在他旁边，玩着手机刷着微博，等了许久，眼看着到了饭点人还没有来，正当我准备问小M那女生怎么还没来的时候，小M起身离开了座位，径直的拿着手机走向了外面，我朝着窗外往他那看去，他的心情很不好，打着电话说着什么，我心里一阵乱慌，没有追出去，只是看着小M蹲在餐厅门口的那石墩旁边……打电话的时间也就维持了差不多十分钟，我知道，他的相亲对象算是和他玩完了。

        那天的饭吃的格外安静，小M笑着和我说没什么，就是凉了。那个中午，我们没有喝酒，喝的都是饮料之类的，可是，他醉了，他说了很多的话，关于那个女生，还有关于这几年他自己的生活。

        他依旧干着挖掘机的活，常年待在工地上，这些年他听到过最多的话就是别人对他的冷嘲热讽，因为当初小M是靠他亲戚进的工地，而且干着不是很累的活，听他说刚进工地的时候师父都是看着他亲戚的面子才愿意带他，他不想这样，可是又没有办法，因为这些年，他赌的东西太多了，他一直想着挣到钱买一辆挖土机独自去找活干，这样工资会很多，平常也可以把挖土机租出去赚点钱再去做其他的，可是，他太高估自己了，这些年，看着别人脸色吃饭，每次他想独自出去干事的时候他的父母总会逼迫着他和他亲戚后面干，因为这样会避免被人骗，“亲戚之间总不可能不会不给钱吧！”说到这小M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烟，对我笑着说：“烟是个好东西，抽的越多，死的越快。”我感受到的是他的绝望和无奈。

        然而那个和他相亲的女生和他电话里说了什么，小M没有我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合适，没有什么原因。

        “我始终都是条被人圈养的狗。”他笑着和我说，父母给他的人生像是规划了一样，一辈子图个安定的收入，房子父母承担着，媳妇父母也会托人给他介绍，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去服从这些安排，他反抗过，去做外卖小哥维持生活，独自一人去其他工地找着挖土机的活，是的，都反抗了，可是，生活给他的可能就那么点，外卖干了一个月被辞退，去其他工地干了好几个月的活，工资却迟迟拖欠，老板找各种理由说他活干的不好……其实呢，都是说不出来的委屈吧。以至于他不得不回去和他的亲戚继续干着维持生计的工作。后来他遇到了那个女生，父母之前给小M介绍的，小M和她相处了差不多一个月，小M因为工作不在本地，所以他们俩很少见面，为此，小M为了维护这段感情和他亲戚请了一个月的假去陪那女生，那时的我在想，他在向他亲戚请假的时候内心得多难堪。

      那一个月小M和她也算是玩的比较愉快，看看电影吃吃饭，经常带她去各种地方玩，我听他说的时候他笑得很欢，可是为什么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知道，可能就他自己知道吧。我想小M很快就会忘掉这段还未开始的感情，因为，他被生活压迫的没有时间去留恋任何东西，包括我和他这份兄弟情。

谁的青春不曾当过狗

      转眼到了2019年，前几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出事了，当时的我正好上完晚自习。在回去的路上，电话的那一边小M骂声连连，骂自己很傻逼，我有点不知所措，问他怎么了，他好久才开口，原来他因为在某宝上买了个摩托拍照挂在自己买的二手摩托上被交警给抓了。我想起在这之前的前几个月还跟他说在外面不要干违法的事，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出了事，我也反过去骂他，骂他不听长脑子，可是，也是无济于事，他的行驶证被扣了，要求重新考，并且也被罚去站岗学习，要命的是那些天小M那里热的要死。除了这些，小M还跟我说在没出事之前他还去算命先生那里算了一卦，在我的印像中算命的都是骗人的，小M和我说算命先生说他这一年坏事连连，而且事业上也会比较坎坷，说他的事业在很晚才会见到起色。说到这里，我笑了笑，便一如既往的劝他在外面踏踏实实留个心眼，算命的都是糊弄傻子的，电话的那边传来笑声“妈的，想骂我傻子能不能直接点啊。”

      现在的小M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太多的变化，在我看来，他虽然不甘于现实，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被生活压迫，不过，这种压迫的力量也使得他有了更明确的人生方向，那就是活出自我，小M现在便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他的青春里没有校园故事，自己向往的生活中没有面包，所爱的人没有和自己一起继续走下去，我的青春还要做狗多少年啊！”我有点惊讶，他领会的比我深，我依旧混在校园的怀抱里，而他，在多年前就已经步入社会，身边和他一起的都混的比他好，小M经常会拿我们初中那一届出去混社会的人来反省自己，是的，他就是那么一个人，他不羡慕别人的优秀，无论他被生活压迫成什么样，他都会和命运作斗争，相比于以前，他现在虽然还是开着挖土机，但是早已不在他亲戚的手下忙活，而是自己四处碰壁找了份靠谱的工作，听他说，他现在一个月也能够养活自己，还能攒点积蓄。

        我时常会想到小M说的那句话：“还要做狗多少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何尝又不是一条即将步入社会的狗？俩年后的毕业，还有考研等等，其实，仔细想了想，做狗是每个人必经须经历的过程，尽管你再华丽再富有，也曾有人把你当狗看，或者是把你禁锢，而我们既然都要经历这样的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自己永远啃着那根自己都觉得难吃的骨头，心存理想，谁的青春又何尝没当过狗呢？ 

谁的青春不曾当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