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星星的男人

作者: 染墨芪 | 来源:发表于2020-04-13 11:29 被阅读0次

    几年前,村里的四叔发达起来了。但是在其他亲戚的眼中,仿佛他发的是一笔“横财”,是撞大运了。其中对他议论最多的便是他对家人的斤斤计较。这事要从他建房子开始。

    老家的农村是大家庭,子女都可以从父辈那获得自己的一间房间,若是没有能力独自建楼,即便是一家三口,也得在那拥挤的房间里蜗居着,总是希望有朝一日攒够了钱,能够自己建房子。虽说农村地方宽敞,但细数自己的空间,百分之八十都得是公共区域,更别说“枝繁叶茂”的家庭。在那里,谁先建房子也讲究个次序,小的建了房子,大的却还没便是丢了面子。而四叔在堂兄弟中排老四,他自家中的老大。当年他家里贫穷,身为老大的他,小学没读完就在家卖力气赚钱了,放到如今,若是小学没读完便出社会,其实无异于将羊羔至于狼群中,毫无竞争能力。只依稀记得当年的他总是半醉半醒,不同于李白活神仙式的醉,他是痛苦压抑大于快乐的,烂醉如泥,浑身红的像只烤猪。在喝酒,发酒疯,清醒间反复循环竟十年有余。还记得当年四婶对着瘫坐在地上的他指着骂:“又去喝酒!”他就在地上傻哼哼地笑,嘴里蹦出来的字断断续续,也不成逻辑:“我没喝酒,没醉呢,呵呵呵,天气倒是好得很呐……”当时的我就在旁边的小路坡上看着,新奇又有点害怕,小心观察着,待他眯了眼不再有大的动作,又凑上前去看几眼。这样的场景三天两头上演,亲戚里其他人倒也毫不稀奇,偶尔看看他又说什么惊人之语也当解解闷。

    他的嘴倒是显了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想说,什么要说全不由醉了酒变失去控制。当年我母亲“下嫁”父亲,却不怎么受婆家待见,仗着地方方言的优势,她们可以当着我母亲的面大胆说着是非,久了我母亲倒也多多少少听懂个七七八八,但她还是装作浑然不知。一次节日,家里人都聚在一起,摆上几桌好菜,难得大吃大喝起来,饭后妇人们又谈着谁家的是非来消化消化,这也成了女人们的默契。男人们便在其他桌喝着酒,吹着牛x,划拳。四叔总是在几桌间来来回回穿梭,我总是怀疑他就是贪酒,自己那桌酒喝完了,边去其他桌喝酒。据母亲说,在其他婶婶和奶奶议论我母亲时,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可不这么觉得……”其他人面露难色,但又因他喝多了,不知是酒后胡言乱语,倒也不说他什么了。后来我母亲分析之下,倒觉得他这无意之举却似有意,不然为什么掐着我母亲在场的时候说,大概应该是希望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我母亲也能帮他点忙。自此,我便觉得他明明喝的糊涂,脑袋却是最清醒的,借着醉意说几句大胆的话也便没有人放心上怪罪他......

    后来,也正如开始所讲,他突然就发迹,成了堂兄弟间最早独立门户的,但却搬的离原来三家的住所远了些,到了村上另一块地上起的楼。按理说每家都有空地在房子后边,怎么说也不必搬这么远,后来我才明白,那空地也许是长辈留给小的。他便自己出钱买了那小泥塘空地。但泥塘地软,得先将淤泥挑走。听长辈说,一开始他是打算聘请工人来挑走,后来他母亲跟他说你请工人不如请我干活。这事放如今也是让人大跌眼镜。没想到更吓人的是他竟也答应了。这事后来也闹的不太愉快,据说他给自己母亲的工钱不是很多,甚至还低于市面的价格。一个传一个,他在亲戚眼中也成了自私自利没有孝心的人。当然,这也是我道听途说,不排除有人添加了个人色彩。 不过在孩子眼中他也确实不是个大方的人,比如说较大几个长辈过年红包都给五十一百,他却给其他小朋友二十多三十多,多的时候五十。但给自己的小孩倒是上千。久而久之,他风评就沦为:“有钱又怎么样,人品又没那么好!”

  可是据我小时候的角度,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小时候父母苦于谋生,只能将我放乡下给爷爷奶奶带。自然很多其他同辈的小朋友被大人带去上街玩时,我多数是没有的。还记得那是一个夏日夜晚,其他大人们突然提议上街耍,带各自小孩结对出游,约好了,我兴冲冲回家告诉姑姑姑丈说“他们要上街去玩,还要去动物园。我也想去!”可姑姑说不去,我便冲出门。他们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了。小孩坐在摩托车前面,大人双手环绕着将其围在其中,三辆摩托车载着人准备出发了。我噙含着眼泪,说:“姑姑说不去了。动物园真的很好玩吗?”

  “对啊,很好玩。你再去问问看你姑姑看,去不去?”

  我便带着希望,踩着步子,跑回家冲进房间:“阿姑,他们说真的很好玩!”“有什么好玩的,都是屎。”我姑丈笑了笑。我姑姑也附和。“真的吗?”我不敢相信。“对啊!一不小心就要踩到了,臭死了!”姑丈继续补充。虽说这样,我还是很难过,我半信半疑,内心酸酸地回去答复他们说我姑姑说不去了,“我姑姑说动物园地上到处都是屎。你们也不要去了。”他们相视一笑,便骑摩托车走了。我就在路口看着他们愈走愈远,眼睛逐渐模糊,直到他们消失在转弯处,我明白了,我真的去不了了。随着大人和小孩的离开,三家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剩我一个小朋友在家。我抹着眼泪,踢着路上的小碎石,随便走着,也不知道能去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这时我看见四叔蹲在家门口抽着烟,仰头看着天空。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我确确实实感觉他好像能理解我。他瞧见了我,“你怎么不去玩啊?”

  “我姑姑说不去。”

  “哦,没事。不去还好,就要下雨了。”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他指了指天空,说:“你看,这天上没有几个星星,看来就要下雨了。”“真的吗!”先前由于没有能够去玩的阴霾一扫而空,我突然明白我是幸运的,没有去是幸运的,不是悲哀的。此后的时间,我就独自坐在大门下的小板凳上,等待着这场他说的雨。我也数不清等了多久,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天空从落下几颗黄豆大的雨点,到倾盆大雨,水泥地还没来得及吸收便又打上了,水敲打着水,哗啦啦的落下。面对这场大雨,我️表现出无以伦比的喜悦,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这场雨是属于我的,是属于幸运的我的。从那以后,我便常常抬头仰望天空,时刻关注着星星的变化。而那个口诀,几乎百试百灵,这仿佛是一条心灵上的道路,能够连通着上苍。现在的我,学习知识之后,明白了这句话并不是真理,也许不过是我四叔生活中积累的一点经验,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就是我的幸运口诀,我相信并且笃定的东西。长大的我,明白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运气不是时时都有的。回想起来,我依然会喜欢当时那个坚信自己幸运的我,也明白四叔之所以烂醉如泥,是他总要出去应酬拉生意,明白了成功不是表面上的那么轻轻松松,有时别人走的并不是你所谓的捷径,明白了人能够不被道德绑架当个扶弟魔也是勇敢的事。

    而当年抽着闷烟,凝望着天空的四叔应该也是噙含着心中的眼泪,相信自己是幸运的,会成功的。现在四叔,也算实现了财富自由,酒还是喝,是节制的喝,年轻的奋斗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啤酒肚。按照现在某乎上的标准,可能四叔是妥妥的不合格,小学没毕业,家境又没有先天助力,虽说现在也不是千万富翁,但在他自己人生的竞跑中,他已经跑的很远了。

  最后,希望看完这篇文章的你们,都会幸运值upup!!第一次写,请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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