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村里人指指点点,但还是去参加了桂花和二牛的婚礼。
婚礼依照村里的习俗,办的是流水席。客人来了一桌就加一套菜品,盘子叠起来一层层,像桌上的金字塔。
人们还在念叨着:“这大牛的头七还没过,就办婚礼,是有多着急。”
“唉,这世道,想是早就好上瞒不住了吧?”
“可不是,你看桂花是不是像怀孕的,那肚子跟吹气一样,少说也俩月了吧!”
“你们别乱猜,桂花和二牛不是那样的人。”
只有牛爸坐在西北桌和几个老骨头慢悠悠喝酒,送走一桌又一桌。
牛爸今年快70了,膝下就这两个儿,牛妈头几年走了,牛爸这几年还在拼命挣钱,就为了给大牛治病,可还是没留住这个儿。牛家一脉单传这个咒就是破不了。
牛家穷,但牛家人实诚,对桂花从来不吝啬,桂花妈有病了,大牛拿出全部家当送了过去。
桂花哥盖房,二牛没日没夜跟着干了一个月。从脚手架摔下来,差点摔断腿。
桂花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牛家却因为大牛生病一夜返贫。大牛是肾病,死不了,也治不好。虽然现在医保报销比例很大,花不了个人多少钱,可是透析一次,命少一分。
没过年人就没了。
大牛没了,桂花没有走,她要留下来。
人们都说这是牛爸的主意。打大牛生病那天起,牛爸就去求医问卜,寻找破解牛家一脉单传的法子。
县西北五里屯有个刘半仙,阴阳八卦、五行风水样样精通。
李二伯知道这事儿。
李二伯说:“那天我跟着牛爸一起去的五里屯。刘半仙说了,你家的墓地方位偏了三分,需要正过来。刘半仙还说,大牛这病是个实病,当初在矿上落下的,没治,准备后事吧。要想香火旺盛,借着大牛的丧事,头七里,给二牛成婚,这个一脉单传就破了。”
李二伯说得邪乎,不由得大家不信。
但齐家婶子还是觉得桂花可疑,那明显是怀孕的身子,她生过仨小子,伺候过俩媳妇的月子,这前前后后几十年,一看就八九不离十,而且是个小子。
男人们都信李二伯,婆姨们都信齐家婶子。因为这事儿,齐家叔还把齐家婶子一阵好骂,说她是:“臭婆娘口无遮拦,败坏人家牛家名声。”要不是李大娘拦着齐家婶子好不好挨一顿毒打。
齐家婶子可以闭嘴,牛家窝的婆姨口舌可拦不住。桂花不在乎,照旧过自己的日子。
桂花娘不是没想过这事儿。这一个女人跟了哥哥,又跟弟弟。终究好说不好听,哥哥刚死头七没到,就跟弟弟成了婚。桂花娘也旁敲侧击地打探过桂花的意思。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女大不由爷,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人情世故都懂。
桂花反倒安慰娘,“娘,牛家待咱不薄。老二人也实诚,嫁了就嫁了,我不悔。”
桂花娘想要落泪,桂花拦住,“娘,花儿好着呢,你别忧愁。”
桂花娘这才放了心,对于亲戚里道的旁敲侧击,她一概不解释,“孩子的事儿,她自己拿主意,我这把老骨头管不了。”
桂花在婚后八个月生了个男娃。
齐家婶子暗自揣摩,“七活八不活,这指定不是婚后的种。”这次齐家叔可没留情,真的动了手,迫着齐家婶子愣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齐家叔算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他和牛爸是战友,在老山牛爸救过他的命,这过命的交情不能让臭婆娘毁了牛家的名声。
那天散了流水席,牛爸没喝好。晚上拎着烧鸡又和齐家叔喝了一瓶老白干。
“桂花带着老大的种,这事儿说不清。我知道这孩子是好媳妇,我本想让她打了孩子以后好嫁人。”牛爸老泪纵横,“桂花这丫头仁义,说什么也要给大牛留个后,她说就是守一辈子寡,也认了。”
“哥呀!您就别说了,我还不知道你。”齐家叔给俩人满上酒说,“待人实诚。桂花这丫头仁义,也有福分。二牛是个人才,不会亏待她。以后的日子好过!”
“二牛他敢有孬心眼儿!我打断他的腿!”牛爸一摔酒杯,“牛家不能出那种不仁不义的人。”
牛二喜欢这个“呱呱”坠地的牛小宝,他总是能看到大哥的影子,能听到大哥说: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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