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站,便见到了上野,阔别多年的景色依旧,好像每每到樱花盛开的季节都会如此。我对此记忆深刻,即便生活了较为长久,但依然会被美的景色所夺取眼球。
在不知名的河岸边,本来该有酒屋和旅馆在开业,然而同街上一样,几乎空无一人。正值四月,也是上野樱花泛滥的时节,但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用汽油烧毁了河岸沿途的不少,还在两颗树的树梢间挂着反对政府的横幅,要求革新社会,缓解变态的社会压力。与我同行的朝木海先生避之不谈,但还是吐露了一声哀叹。在河岸的那家卖零食的小屋也关了门,街上冷冷清清。
我与会社的朝木海先生交际颇深,前些天表明要教我看一些赌石的技巧。日本人似乎也深爱着玉石等一些贵重物,做成的镯子等等。不过我来到日本已过四年,也参加过成人礼,似乎很少有人带这些贵重的东西,倒是男生人人都穿着西装式校服,女生便身着和服亦或是浴衣,两者我傻傻分不清,但总之都是比较传统的服饰。朝木海先生未与我对这些小事做解答,只是生活的越来越久,很多事也便稀疏平常,无需再问。
但我仍然想问,很多问题的解答虽然会由年龄来解答,但是毫不经意的去等待,如雪山上的羊群,最终只会透明消失。提及这个,我的思绪回到了来日本留学的第一年,当时比我大一级的学长。“名字,无所谓。”我茫然的看着他,旁边有几位女同学管他叫“鹤学长”,后来我听说鹤是因为学长老家的特色,而之所以被誉为鹤学长则单单是因为他与鹤长大,且父母早已离异,现在的他是一个人生活。
我不由的敬佩起来,而连同身边的人似乎都如此,寻求鹤学长办事者不计其数,这不是骗人,据说高中时代他就曾一年拿到全校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支持票,革新了学校的体育设施,并让当时的田径部如愿以偿参加了全国大赛。我跟在鹤学长的身边,如能感觉得到那股精神焕发的潜能。
鹤学长问我喜欢听的音乐,我说没有,这道是事实,无非几首流行歌曲,而我都记不住名和歌词。
“这样,可惜了。”
鹤学长那几日似乎在找寻新生中尤能洽谈这种话题的人,学校里也有轻音部,管弦乐队等等,但是关于鹤学长所喜欢的歌曲我到底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只在他耳机外露声音的时候得出是英文歌曲,还像是摇滚乐。外露的声音有时候很大,我坐在他身边便提醒一下,然而此时鹤学长便露出有所思的神情来,叹了口气接着关上了音乐。
临近早秋时,每天的清晨总是凉的透彻,甚至可以比作寒,过后天光渐渐出来了,也便暖了下来,这便是上野。我与当时的日本同学极少打交道,所幸面临的问题少,且房间独我一人,而在早秋的某一天,鹤学长提醒过我让我收拾好房间里的另一个床铺。也就是说要来舍友了。我虽有些不情愿,但面对鹤学长还是欣然接受,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该理亏的,在异国独占房间颇有些不合理才是。
八月末,我前往上野的公园游玩,彼时不知名的河岸边有几棵老朽的树,叶已经凋零,枯树槎裸露在外。那时我由树皮中看到老朽的枯枝败叶,断定不会有多么美丽,而公园的照片墙上又实实在在的带有春季樱花盛开的场面。有关上野那所公园的记忆也包括樱花,不过也是转过年来的事,彼时如鲁迅先生在《藤野先生》中所写: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当时风还是很大,枯树槎上竟然生出树叶互相摩挲的沙沙声。
在沿河的岸边行走着,时不时还能看见河童一样的小石像,到了下午几近黄昏,天光打在河面和石像上,我竟然一时觉得不真实。我把这件事当做笑点告诉了鹤学长,鹤学长则忧心的说我是不是蒙受了妖怪的诅咒,才会感到不真实。我却也有些担忧,因而又随鹤学长前往一户神社买来了御守。
早秋结束,我询问过鹤学长关于舍友的问题,他说“不要着急,他肯定会来的”,然而我并非是期待,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说出这种见外的话,恰好又被误解,彻底无法圆回来。逐渐深秋的时日里,我除了大学校园和校园周边,便去公园,随着河流摸索世外桃源的痕迹,但是很遗憾——又不出我所料。我逐渐为我在异国的生活担心起来,好像怎么样都会往坏的方面走,一来是我因为没有留联系方式,专业的主任找不见我,导致留学生的会议仅仅只有我未到场,二来是我独占一个房间,关于日本同学所言“给一位留学生单独的房间是否不合适”云云的,我听见的也不少,且我几乎不与他们打交道,我只好蒙受着这股怀疑居安思危。我开始和我的良心打交道,慢慢的我开始期待着鹤学长把那位舍友领来。
秋天的季节风不知何故竟然凛冽的不输冬日,日本学生也很少愿意出去玩乐,我也放下了去公园的心情。当时有位男同学敲开了我的门,我不明所以,他并不了解我的为人,便邀请我去几号宿舍看演出。
“真的吗?要邀请我?”
“没问题的,只要你愿意看,我们也希望更多人来看。”男同学说完便去敲下一间宿舍的门。
当时的演出是在一间储物室里开展的,关于何种演出,无非几首歌,其中几位同学演奏的《Hotel California》我记忆犹新——后来得知那帮人都是和我一样的留学生,也就是说当时的演出很有可能是留学生们自发举办的。我得知后庆幸起来,哪怕鹤学长在场我都不应当如此开怀才是。之后轮到游戏内容我便离开了。
“演出的很棒。”我对鹤学长如是夸道。
鹤学长明显有了兴趣,因此一头扎进了那间宿舍。我本意想着鹤学长喜欢音乐,那些人也很有可能是同类,但结果并不皆大欢喜,鹤学长向我诉说那间储物室的庸俗氛围。我一来担心他是讨厌留学生,因为其间有个黑人常常说起入非非的事,其他人也容易帮腔起来。鹤学长则告诉我并非如此。
“那是间糟蹋音乐的地方。”
之后鹤学长便遁入地下酒吧之类的地方找寻音乐了,我完全不理解,或者说一无所知吧,因此当我怀疑我伤害了鹤学长时,加之秋季的悲色,我不由自主的失望起来,为我的留学生活,也在这期间恰好经人介绍找到了个书店打工。幸而也是人少,除了我和一位不爱说话的店长,便是一位女生,但是女生的班排的很少,我们共事的时候也不多加交流。不过记忆犹新的一次,店长询问起我们读书的兴趣,我便随口说出一个国内作家的名字。
“没听说过,可写过什么作品?”
“不懂,似乎是现实主义,也是理想主义。”
“难懂,莫非写的神秘学,”店长摸着下巴的胡茬说。“我以为你会说鲁迅先生呢。”
“那倒是,但我并不怎么看书,多少是上课学到的。”
“也够了,那真是一位伟大的文学作家。”
我默默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枯树槎,天还是阴的。“说道鲁迅先生,他写过关于上野的风景。”
“哪本?”店长惊讶道。
我给他拿出一本鲁迅的文集来,指了指《藤野先生》那篇文章,并翻出那段来。店长喔喔的叫着,一时间是兴奋,接着又神情庄重下来。“写的有点少,但上野的樱花确实美。”他沉默下来,继续摸着下巴的胡茬,似是在思索着该说什么话。但是没有后话了。
舍友是深秋几近末的时候搬来的。鹤学长先帮他搬进来行李,还有被褥铺盖等等,接着舍友走了进来,我与他是第一次见面,第一印象便是年轻,这个年轻是看上去要小的意思。确实有几分青年的样貌,但是于我太年轻了,甚至感觉年龄上差了四岁。鹤学长也肯定了我的想法,这位被我叫做毛利君的,便是我等的花已谢的舍友。
毛利君同样是喜欢听音乐的人,但是又与鹤学长不同,就我的印象中,毛利君的音乐颇有些静的成分,而他又格外喜欢边听边唱,歌词唱到我的耳朵里发绵。我当时听着吞下了一个软皮的甜点。甜点是毛利君于家政课带来的,据说他深受家政课的女同学的青睐,不单单是做的格外优秀,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又受不少人喜爱,鹤学长声称“清秀极了,当之无愧美男子”云云。总之能夸男性美貌的词汇,都可以加在毛利君身上,毫无纠葛。
入冬时节,上野却也是冷的刺骨,所幸还未下雪,这个时节很多运动社团加紧在操场上奋斗着,而聚堆在社团活动室懒洋洋的轻音社又遭鹤学长犀利的批评,毛利君推荐我去了电影社。告知我:“无论怎样,都要交朋友”。而电影社的学员与轻音社似乎有何种联系,因此刻意冷淡我。关于这些事我一丁点也没有透露给鹤学长他们。
我此后依然去书店打工,店长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时而看书,时而拿着手机,但不经常看,只顾着盯路上来来往往的车,与我几乎没有交流。有一次我沉不住气询问店长缘何如此安静,而他则说这个问题先前他也问过别人。终究是同类吗?我无所依据的推论着——到底是爱着孤独的人呀!而关于那位女生,我到底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偶然有一天我发觉起她已经许久未来了。
“那个呀,回家了吧,反正薪水已经领了。”店长无所谓的说道。
“那干的时日好像不够领那些薪水吧。”
“无所谓,我之所以在每月月初就给分工资,就是说你想走就走吧。”
“这么无所谓吗?”我笑着说。我并没有向店长申请月初预支工资,因为我总是担心着工资领的过早,也便没有打工的热情了。
几近寒假前的考试周,上野连续几日下了大雪,鹤学长因为和社团的纠纷被禁止参加音乐类社团的任何项目,且禁止踏入活动室。大概在禁令下达的第四天,鹤学长突然闯入了轻音部的活动室,理由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吉他。
“这里没有你的吉他。”部员们矢口否认,鹤学长毫无还手之力,只好愤慨的离开,禁令毫无影响。此后鹤学长周遭也产生了变化,同学们不再敬佩他,事实上这也包括我。鹤学长只好没日没夜的去地下酒吧找寻音乐的痕迹,而关于他所找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毛利君给了我一句格外深奥的话:“幸福之路”。这很像某部电影的名字,但关于幸福,哪怕是幸运也罢,我只有主观的判断鹤学长为自己的人生而怏怏不乐,觉着绝不可以做鹤学长这样的人,这也是我不再敬佩他的原因。
寒假虽到来,但不断的雪天,使我失去了对上野的新鲜感。清晨去公园时,河面结冰,枯树槎上覆盖着一层雪,从高坡上往下看去,一片白茫茫,唯有房屋屋顶的红砖瓦格外区分。而远眺河面的对面,竟是一片大森林一般的景象,再眺也看不见楼屋了。据说这也是野炊的圣地,有些人也会选择在此露营,尤其冬日开春的时节,很多人便会选择以这种方式见证春的到来。我想,但又不想,我对我心中所想完全不详,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很久。
直至毛利君提出带我去旅行,那时已经许久未见鹤学长,而毛利君更是闭口不谈此事,我也便立马答应,企图多见美景,又有些莫名的希求,好像要给我蜕皮一般。于是,我所坚信的这个冬天的完美便立马呈现在我面前。迄今为止,当时的所思所想依旧深刻,我认定那是我最重要的日子,胜过每一年的冬天。
在北海道的风雪中过了好几天,我们决定回东京,彼时得知了鹤学长竟然在地下酒吧寻觅到一支很不错的乐队,决定先在东京的各大酒咖巡回演出。然而在回去的路上搭上火车,又不幸的被积雪所阻碍,被迫在车厢里等候许久。要等到轨道的积雪清理干净再继续前进,乘务员为推迟的事向我们道歉,当时整个车上也就七八个人。
夜色下,远处山间的村落鳞次栉比,灯火通明,隐隐还能看见红黄的火光,在树枝的遮掩下发出。而火车的另一边是一片暗淡的山谷,毫无生气,再往远处只有孤零零的几座房屋点着并不明亮的灯火散落在山林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喂”,游荡在山谷里回想。我透过布满冰霜的车窗看向外面的景致。远处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大山,在银装素裹的山间,能看见松树,枝头的松针映出绿意,接着我又隐隐约约看见在树下在走动的羊群。远处的森林里还能看见一座教堂,一个穿着白色祭衣的人踩在雪地上,双手裹着袖口抱在一起,走向黑魆魆的林间。还有人在雪地上扎着帐篷。
不知从哪传出火车车轮在铁轨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我贴着窗户向下看,竟然在沟道中还有一路铁轨,一辆火车拉着红色的车厢瞬间冲了过来,刹车的声音如雷贯耳,金属的摩擦声,伴着碰撞声令我的心格外不安。最后火车很平常的停下,发出了泄气一般的声音。
“真吵。”毛利君向我说道,他已经有了些许睡意。
“是呀”,我简短的寒暄一句,然后朝旁边的窗户看去。那边向外看正是那暗淡的山谷,万籁俱寂,甚至雪的纯白都难以分辨,因为没有反光,也正如此那边的安静和我这边喧闹的环境产生了鲜明对比。
毛利君伸手抹了抹窗户上的冰霜向外看去,此时外面那个穿祭衣的人不知抱着什么,进到了教堂,而门口又出现了一只疑似狐狸或狗的生物,因为相隔较远无法准确辨认。我给他指了指那边那个帐篷,帐篷上已经积了不少雪,估摸着会塌的样子。
“今夜看不见月亮,但是这边依旧显得敞亮,,敞亮的我都能辨认出这边天际暗云的轮廓。”
“因为灯的缘故吧,路灯彻夜开着,那边是因为没有一丝光源,不然也兴许会亮丽许多,”我又给他指了指远处红黄的火光,疑似是在举办祭祀活动一样,透过枝丫,在山峦正中。
“不知有风吗。”
“大抵是有的。”我看见远处树林的轮廓在晃动,若是繁枝叶茂的时节,应当更好辨认,而此刻除非走出去感受风啸,便再无他法。外面似乎是童话书,简单来说正是由这市井的生活构成的图画,才如童话中一般美妙,甚至更加丰富——这一感受我并未向他烘托而出。
毛利君指着不知名的远处,告诉我那儿有棵巨大的樱花树。我首先并未相信,但是在市井的光照下,那棵树确实显得特殊,如舞台中的男女主角,一出场灯光都要聚焦在他们身上。但我觉得作用在非人的事物上不太真实,甚至有些不可言喻的童趣感,不仅仅在于冬天已至,树早已败叶,空漠的林子,甚至那么清晰的就能看见红黄的火光,这是在冬天才能见到的景色,到了春夏枝繁叶茂又有什么可以去碰巧间发觉到的呢?
窗户上瞬间又结满了霜,毛利君在冥思遐想期间,我只好头靠着座椅,盯着头顶的车灯,发现上面的置物架上有几本书。睡意猛然侵进全身,我打开上车前买来的茶饮怼进嘴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思来想去试图打开一本书来看。我伸手拿下一本书来,是村上春树的《眠》,翻开第一页,书签掉了出来。我总是沉醉于这些短文,当然也不单单是好读的问题。
发车的时候,透过布满冰霜的车窗,远处隐隐约约的,在银装素裹的雪中我寻觅不到了羊群的痕迹。许是看走眼了吧,但我不知为何产生了一股冲动。我拉开车窗抻出头去,雪飘飞进来,在朦胧的天地间,唯灰和黑和白的界限那样明显……
回到当下,赌石的地方在一户地下酒咖里,看着像是什么不正经的交易场所,我也只需说明我的来意即可,朝木海先生倒是从容。我本以为这些地方都是某某组所驻扎的场合,但来者也都很正经的样子,我提醒自己不要因为看了太多港片而误解黑道、黑社会、痞子这些东西,总之痞子是最凉爽的。
我们跟着服务生去到了一间房间,里面红色的沙发,地毯是纯羊毛的波斯地毯,墙面上贴着金色的壁纸,显得格外辉煌,在中央的大玻璃桌子上放着几个银色的行李箱,还有盛满烟蒂的烟灰缸。我越看越像黑道交易的场合,可我分明是来学习的而已。当然虽然是学习也不过是趁着时间来一趟上野罢了。
坐在红色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带着方框的眼睛,八字的泪沟。他抬手招呼了我和朝木海先生,说话带着明显的烟嗓。
“带来了?”
似乎是对朝木海先生说的。
“请坐。”待我坐下他向我和朝木海先生递来烟,虽然我并不抽烟,但还是以客人身份接下,点燃后夹在食指中指中间,让它慢慢灼逝。
“前几天看到一个色泽如椿树叶的,”他将头扭向我继续说道。“知道椿树吗,绿色黄色融在一起却又很分明。”
“我见过最多的是红色的椿树。”
“也有那种色泽的原石,但是绿和黄交错成那样的很罕见,迄今为止我只见到这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个色泽为青蓝的,也很罕见。”
“你可千万别以为玉都是乳白和翠绿的。”朝木海先生悄悄对我说。
我点点头。“其实我见过黑色的。”
“黑色的好看吗?或者有什么好的寓意吗?”中年男人朝天花板吐了个烟圈。
我对这些均不了解,只知道是很贵重的东西,常听说一个镯子就够一户人家发达。听说古代最开始赌石的都是穷人,可是穷人太贪得无厌了,最后富人也学习赌石技巧,学到的上供给高官或皇上捞好处,之后成为珠宝商的实用技巧。
“也有专门的鉴宝行业,但是咱们这行干的就是隐秘。”又一个烟圈升空。
“听说过一刀富,一刀穷吗?”朝木海先生说起来。“赌石首先有钱,其次便是运气,再其次便是活下去的勇气,有的人一夜可能就彻底告别了。”
我只是在一旁点点头,关于如何看原石了解的一知半解,但是对行业入门基础已经深知差不多了,也如我所想的那样无聊,我便继续将心思放到樱花上,心想赶紧结束。而到了这个地步,朝木海和那个中年男子便开始聊一些外人,似乎还有某当红的艺人,关于在上野的演出被迫中止,买票的观众气急败坏,而不知哪个学校出道的偶像团体又曝出不好的传闻,其中一位学姐临近毕业为此差点自尽,除此之外还有有关某动物园饲养员失踪的事。有关上野的传闻我在这听了个遍。
“说到这个,关于黑色的玉,似乎更值钱。”中年男子突然将话题掰回来。“好像是叫墨玉的珍惜资源,很稀奇。”
我只是点了点头。
“带那个的一定是很富的人,但具体有什么寓意就不得而知了,话说你是在哪看到的?”
我随口说了个中国的城市,也是我曾经游历过的城市名字。
“中国,那很可能是拿来辟邪的。”男子似乎在绞尽脑汁的想,食指和大拇指掐着两眼之中。“真稀奇,挺想看看,中国有个叫和田的地方,盛产美玉。”
话说到这我手中的烟也终于可以算到了头,中年男子大抵已经吸了三支,天花板已经青云缭绕,很难想象如果生活在这儿肺该是怎样的黑。我顺手将烟蒂扔进了烟灰缸内。
“你没抽那根烟,”中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那根烟不该浪费,你可以留到饭后,饭后来根烟,可以促进消化的。”(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的意思)
“不,我不会吸烟。”
“那还真是可惜,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看了觉得酷就会了,这样的小孩学习能力优异,但也总不让家人放心。”
“我觉得那并非学习能力的问题,”我将手伸出来,手指做成夹烟的姿势,然后捂住嘴。“这是看一眼都会的事。”
“我总想着这是学不好,但看起来分明的个小动作。”中年男子将食指抵在嘴唇上。
“是的,小孩也肯定会嘘。”
“那赌石呢?”
“需要学习。”
“你觉得做嘘这个动作是学习吗?”
“是的,毕竟人一开始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像一加一,一加二。”
“意思就是说凡事是有意义的,人是在学习意义,你坚持这个说法对吧。”中年男子从烟盒里又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了朝木海先生,似乎是聊得来劲,用烟来续时。
我只好回答一句“是的”。
“那么吸烟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抽烟,我对此了解的很浅,单从社会状况来看,似乎是为了缓解压力,听闻吸烟的人说过它会让你感到不迷离,身体变轻,大脑放松,比酒精带来的麻木刺激感要舒爽,但我始终无法坚信这种东西,它明显让医疗压力变得也麻木了。”
中年男子只是点了点头,朝木海先生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首先,最早吸烟是代表时尚,女性追求独立,男性追求自信,包括现在的年轻人追求酷等等的,说是精神享受也无非不可,但是年轻人在学会吸烟的前提下没能学会自制,”中年男子将青色的烟吐向天花板。“可惜,烟和坏人挂钩全是影视剧的错,但这些都没有让吸烟的年轻人感觉烟是个青鬼,说到底,年轻人哪来那么多压力,不过是讨厌这讨厌那的,没有好的生活态度才是。”
中年男子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继续说道,“我不能否认压力的并行,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人人也有自己的意识,但就像一个机械有许许多多的零件一样,零件怎么做,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你除了学会造机械,就是去学造零件,凡事要有前提。”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激动些什么,因此他说话期间我只顾着点头,朝木海先生似乎很满意我们两人的谈话,像是把写作文优秀的孩子介绍给一位作家一样。
“凡事要再三考虑一下。”我为两人的感悟做了个总结,虽然说是从学习意义开始的。
“对赌石有兴趣吗?”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中年男子再问。
“有钱便会有兴趣。”
“那祝你好运咯。”
我和朝木海先生跟着服务生身后走了出去,在阴暗的走廊上挂着一排照片,有一张似乎是乐队演出的,在红色地毯红色幕布的舞台上,那位架子鼓手藏在最阴暗的地方,本是个不令人容易发现的才对,但我却似乎被什么格外引人注目的东西吸引而去。
我想起最早的时候确实也有过类似的事情,那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我在朝思暮想中走出这家地下酒咖,街上依然冷冷清清。
多年前的,那已经是和毛利君还有鹤学长分别的时候了,鹤学长比我大一届走的很早,之后经办了乐队,在东京还算出名,而轻音部的诸位似乎均已经解散了。毛利君告诉我:“时间会证明一切”,而关于鹤学长的吉他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我想应当是不存在的吧,因为我在观赏鹤学长演出的时候,发现他是作为贝斯手的。当然这都是我的主观臆测,无所谓了。
在毕业后我曾为毛利君寄信,彼时已经在宫城县找到了工作。因而我写下了关于我在宫城县时的感受,但那时我并未成功寄给他,毛利君在当年的三月,宫城县樱花泛滥时节,从上野回到了长崎。我当时的信似乎是寄给了一位叫做行州白善的人,关于行州君我与他并不认识,但他所住的房子正是毛利君安排的,毛利君搬回长崎前确实也叮嘱过他。如果收到来信,让他再按照信中地址将一份描述现状的信寄回去,也就是当时我所在的宫城县。
我收到的信便是由行州君所写,但由于并未告知我毛利君在长崎的地址,此后的一年里我与他的联系也便石沉大海,第二封信寄往行州君住处,当时还是写的宫城县的樱花,是我在大村公园游玩时所想到的。我在信中写道:“美得不真实,宫城县的樱花好像都是白的,没有上野绯红的轻云那种感觉,但聚在一起看,特别是到了晚间,走在樱花大道上有如在紫藤下走过的风貌,好像樱花会发光一般,漫天净是粉色,其次还有那些粉色、白色的蝴蝶倒是与景色融为一体,在画中翩翩起舞。”
我于一年后收到了回信,信是经过行州君发到我这边的,信的开头如是写道:上野的樱花确实浪漫,而关于美的真不真实,你确定不是在某一条河的河边看到河童石像产生诅咒了吗?这是鹤告诉我的,鹤前几天拜读了你给我寄来的信,便要求我立刻着手写一封回信,我如此之久的未给予你回信确也是本人手笔堪忧,但是既然收到了,想着还是回复你才好。先说鹤,他很想你,正如那把吉他,而经多年努力他也的的确确成功了,为自己的幸福之路开辟。其次是我,我很难过如此没有天赋,喜欢听弱弱的歌,但是这并非我确切的感受,我想樱花应当受不了鹤的高音,你能理解吧。所以我选择成为一名音乐老师,这便是我的幸福之路,先是几年前我参加了管弦乐队的比赛顺手拿了个银奖,很奇怪,没有实感,但确实自豪起来,之后我才步入教师的行列。总而言之我没有什么可忧愁的,这样就好。
读完信后,我看着窗外远方的草地上一群人打着棒球,樱花从树枝条上吹下来,似是一场樱雨。前些日子工作并不太顺心,压力愈来愈大,而当下收到这封信又是何其幸福。我于是立刻执纸笔写了起来:我自上野的樱花看到了宫城县,又看到你,那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怎么说都是真实的,谁会面对着这副场景而发出真切的不真实之感呢?那可真实令人可笑。我想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上野找到当年的枯树槎,没有意义,但若找不得这个事物,那我便永续心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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