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课 托尔斯泰和现实主义
每个学期末,我们会学习一位外国文学著名作家,并且以他为代表,了解绚丽多姿的西方文学流派。今天我们要学习的作家如雷贯耳——他就是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列夫·托尔斯泰。
欧洲现实主义文学
欧洲资本主义的确立是以法国七月革命的成功和英国的议会改革两大历史事件为标志的。19世纪50年代,法国出现了一本名为《现实主义》的刊物,这是“现实主义”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正式出版物里。
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除了生产力的优势以外,种种社会弊端也逐渐显露。艺术家们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尤其是文学家,并以此创作出了直接反映现实社会问题的作品——之前对社会、对未来的各种美好想象逐渐消失,浪漫主义文学也不再受到人们的关注,取而代之的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一些反映十九世纪社会各个侧面的现实主义文学作品。
现实主义文学,顾名思义,就是要直接反映现实生活的文学。但这种反应并非照相式的反映,而是取其中的典型情境,以典型人物的角度进行反映。所以,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的特点就是:
- 描写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
- 反应生活中的艺术真实;
- 具有强烈的揭露性和批判性。
现实主义文学流派的形成是在法国,由著名作家司汤达和巴尔扎克奠基,然后蔓延到整个欧洲大陆。英国代表作家有狄更斯,俄国有托尔斯泰、果戈里,远在美洲大陆的美国也有马克·吐温和杰克伦敦。
现实主义文学继续发展,分出了两个文学流派:自然主义文学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
自然主义文学将现实主义文学中“反映”的部分推向极致,希望艺术家要像科学家、医学家一样,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要忠实反映,并且要以实验的态度把人放在各种情境中去。左拉是自然主义文学的旗手。
而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则是把现实主义文学中的“现实”部分进行选择,只反映现实中丑陋的一面,以达到批判社会弊端的目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影响巨大,是“十九世纪一个主要的,而且是最壮阔、最有益的文学流派。”(高尔基语)
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就是我们这一节课要讲的列夫·托尔斯泰,另外,还有大家熟悉的契诃夫、法国作家莫泊桑等。
托尔斯泰其人
托尔斯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们来通过另一位著名作家茨威格的笔了解他:
列夫·托尔斯泰
【奥地利】斯蒂芬·茨威格
他生就一副多毛的脸庞,植被多于空地,浓密的胡髭使人难以看清他的内心世界。长髯覆盖了两颊,遮住了嘴唇,遮住了皱似树皮的黝黑脸膛,一根根迎风飘动,颇有长者风度。宽约一指的眉毛像纠缠不清的树根,朝上倒竖。一绺绺灰白的鬈发像泡沫一样堆在额头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都能见到热带森林般茂密的须发。像米开朗琪罗画的摩西一样,托尔斯泰给人留下的难忘形象,来源于他那天父般的犹如卷起的滔滔白浪的大胡子。
人们无不试图用自己的想像除去他那盖着面孔的头发,修剪疯长的胡须,以他年轻时刮去胡须的肖像作为参照,希望用魔法变出一张光洁的脸。──这是引向内心世界的路标。这样一来,我们不免开始畏缩起来。因为,无可否认的是,这个出身于名门望族的男子长相粗劣,生就一张田野村夫的脸孔。天才的灵魂自甘寓居低矮的陋屋,而天才灵魂的工作间,比起吉尔吉斯人搭建的皮帐篷来好不了多少。小屋粗制滥造,出自一个农村木匠之手,而小是由古希腊的能工巧匠建造起来的。架在小窗上方的横梁──小眼睛上方的额头,倒像是用刀胡乱劈成的树柴。皮肤藏污纳垢,缺少光泽,就像用枝条扎成的村舍外墙那样粗糙,在四方脸中间,我们见到的是一只宽宽的、两孔朝天的狮子鼻,仿佛被人拳头打塌了的样子。在乱蓬蓬的头发后面,怎么也遮不住那对难看的招风耳。凹陷的脸颊中间生着两片厚厚的嘴唇。留给人的总印象是失调、崎岖、平庸,甚至粗鄙。
这副劳动者的忧郇面孔上笼罩着消沉的阴影.滞留着愚钝和压抑:住他脸上找不到一点奋发向上的灵气,找不到精神光彩,找小到陀斯妥耶夫斯基眉宇之间那种像大理石穹顶一样缓缓隆起的非凡器宇。他的面容没有一点光彩可言。谁不承认这一点谁就没有讲真话。无疑,这张脸平淡无奇,障碍重重,没法弥补,不是传播智慧的庙堂,而是禁锢思想的囚牢;这张脸蒙昧阴沉,郁郁寡欢,丑陋可憎。从青年时代起,托尔斯泰就深深意识到自己这副嘴脸是不讨人喜欢的。他说,他讨厌任何对他长相所抱有的幻想。“像我这么个生着宽鼻子、厚嘴唇、灰色小眼睛的人,难道还能找到幸福吗?”正因为如此,他不久就任凭须发长得满脸都是,把自己的嘴唇隐藏在黑貂皮面具般的胡须里,直到年纪大了以后胡子才变成白色,因而显出几分慈祥可敬。直到生命的最后十年,他脸上笼罩的厚厚一层阴云才消除了;
直到人生的晚秋,俊秀之光才使这块悲凉之地解冻。
永远流浪的灭才灵魂,竟然在一个土头土脑的俄国人身上找到了简陋归宿,从这个人身上看不出有任何精神的东西,缺乏诗人、幻想者和创造者的气质。从少年到青壮年,甚至到老年,托尔斯泰一直都是长相平平,混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出来。对他来说。穿这件大衣,还是那件大衣,戴这顶帽子,还是那顶帽子,都没什么不合适。一个人长着这么一张在俄罗斯随处可见的脸,既有可能在台上主持大臣会议,也有可能在酒肆同一帮酒徒鬼混;既有可能在市场上卖面包,也有可能披着大主教的法衣,举起十字架从跪地的教徒的头上掠过。带着这么一张脸,你不管从事什么职业,不管穿什么服饰,也不管在俄国什么地方,都不会有一种鹤立鸡群、引人注目的可能。托尔斯泰做学生的时候,可能属于同龄人的混合体;当军官的时候.没法把他从战友里面分辨出来;而恢复乡间生活以后,他的样子和往常出现在舞台上的乡绅角色再吻合不过了。要是你看到一张他赶着马车外出的照片,还有个白胡子随从与他并排坐着,你也许要动脑筋想上好一阵,才能判断手握缰绳的是马车夫,坐在一旁的是伯爵。再看另一张照片,是他在同一些农民交谈。你假如不明真相,根本就猜不出坐在老农中间的列夫是个有地位有钱财的人,他的门第和身份大大不同于格里高、伊凡、伊利亚、彼得等在场的所有人。他的面相完全没有特征,完全属于普通的俄罗斯人,因此,我们得把他称为普通人,而且此刻会产生这么一种感觉,即天才没有任何特殊的长相,而是一般人的总体现。昕以说,托尔斯泰并没有自己独特的面相,他拥有一张俄围普通大众的脸,因为他与全体俄国人民同呼吸共命运。
因此,那些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一开始都无一例外地感到失望。他们有的坐火车旅行漫长的路程,有的从图拉驾车赶来,在客厅里正襟危坐地等待这位大师的接见。他们早就形成了对他的主观概念,希望从他身上找见威严非凡的东西,希望看到一个貌似天父的美髯公,集尊贵、轩昂、伟岸、天才于一身。在即将亲眼见到大活人之前,他们对自己所想像的这位文坛泰斗形象颔首低眉,敬重有加,内心的期望扩大到诚惶诚恐的地步。门终于开了,进来的却是一个矮小敦实的人,由于步子轻快,连胡子都跟着抖动不停。他刚进门,差不多就一路小跑而来,然后突然收住脚步,望着一位惊呆了的来客友好地微笑。他带着轻松愉快的口气,又迅速又随便地讲着表示欢迎的话语,同时主动向客人伸出手来。来访者一边与他握手,一边深感疑惑和惊讶。什么?就这么个侏儒!这么个小巧玲珑的家伙,难道真的是列夫·尼克拉耶维奇·托尔斯泰吗?这位客人不无尴尬地抬起眼皮直勾勾地打量着主人的脸。
突然,客人惊奇地屏住了呼吸,只见面前的小个子那对浓似灌木丛的眉毛下面,一对灰色的眼睛射出一道黑豹似的日光,虽然每个见过托尔斯泰的人都谈过这种犀利目光,但再好的图片都没法加以反映。这道目光就像一把成埕甓的钢刀刺了过来,又稳又准,击中要害。令你无法动弹,无法躲避。仿佛被催眠术控制住了,你只好乖乖地忍受这种目光的探寻,任何俺饰郜抵挡不住。它像枪弹穿透了伪装的甲胄,它像金刚刀切开了玻璃。在这种人木三分的审视之下,谁都没法遮遮掩掩。──对此,屠格涅夫和高尔基等上百个人都怍过无可置疑的描述。
这种穿透心灵的审视仪仅持续了一秒钟,接着便刀剑人鞘,代之以柔和的目光与和蔼的笑容。虽然嘴角紧闭,没有变化,但那对眼睛却能满含粲然笑意,犹如神奇的星光。而在优美动人的音乐影响下,它们可以像村妇那样热泪涟涟。精神上感到满足自在时,它们可以闪闪发光,转眼又因忧郁而黯然失色,罩上阴云,顿生凄凉,显得麻木不仁神秘莫测。它们可以变得冷酷锐利,可以像手术刀、像 x射线那样揭开隐藏的秘密,不一会儿意趣盎然地涌出好奇的神色。这是出现人类面部最富感情的一对眼睛。可以抒发各种各样的感情。高尔基对它们恰如其分的描述,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托尔斯泰这对眼睛里有一百只眼珠。”
亏得有这么一对眼睛,托尔斯泰的脸上于是透出一股才气来。此人所具有的天赋统统集巾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俊美的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丰富思想都集中在他的眉峰之间一样。托尔斯泰面部的其他部件胡子、眉毛、头发,都不过是用以包装、保护这对闪光的珠宝的甲壳而已,这对珠宝有魔力,有磁性,可以把人世间的物质吸进去,然后向我们这个时代放射出精确无误的频波。再小的事物,借助这对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像一只猎鹰从高空朝一只胆怯的耗子俯冲下来,这对眼睛不会放过做不足道的细节,同样也能全面揭示广袤无垠的宇宙。它们可以照耀在精神世界的最高处,同样也可以成功地把探照灯光射进最阴暗的灵魂深处。这一对烁烁发光的晶体具有足够的热量和纯度,能够忘我地注视上帝;有足够的勇气注视摧毁一切的虚无,这种虚无犹如蛇发女怪那样,看到她的人就会变成石头。住这对眼睛看来,没有办不到的事情,除非让它们陷入无所事事的白日梦中,在优雅而快活的梦境里默默无声地享乐。眼皮刚一睁开,这对眼睛就必然毫不含糊,清醒而又无情地追寻起猎物来。它们容不得幻影,要把每一片虚假的伪装扯掉,把浅薄的信条撕烂。每件事物都逃不过这一对眼睛,都要露出赤裸裸的真相来。当这一副寒光四射的匕首转而对准它们的丰人时是十分可怕的,因为锋刃无情,直戳要害,正好刺中了他的心窝。
具有这种犀利眼光,能够看清真相的人,可以任意支配整个世界及其知识财富。作为一个始终具有善于观察并能看透事物本质的眼光的人,他肯定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
名篇稳拿
牛蒡花
[俄]列·托尔斯泰
我穿过田野回家,正是仲夏时节。草地已经割完了,黑麦刚要动手收割。
这正是万紫千红、百花斗研的季节:红的、白的、粉红的、芬芳而且毛茸茸的三叶草花;傲慢的延命菊花;乳白的、花蕊黄澄澄的、浓郁袭人的“爱不爱”花;甜 蜜蜜的黄色的山芥花;亭亭玉立的、郁金香形状的、淡紫的和白色的吊钟花;匍匐缠绕的豌豆花;黄的、红的、粉红的、淡紫的玲珑的山萝卜花;微微有点红晕的茸毛,和微微有些愉快香叶的车前草花;在青春时代向着太阳发着青辉的、傍晚即进入暮年、变得又蓝又红的矢车菊花;以及那妖嫩的、有点杏仁味的立即就衰萎的菟 丝子花。
我采了一大束各种的花朵走回家去。这时,我看见沟里有一朵异样深红的、盛开着的牛蒡花,我们那里管它叫“鞑靼花”。割草人竭力避免割它,如果偶尔割掉一株,割草人怕它刺手,总是把它从草堆里扔出去。
我忽然想要折下这枝牛蒡花把它放在花束当中。我走下沟去,把一只钻到花蕊中间、 在那里正睡得甜蜜蜜懒洋洋的山马蜂赶走,就开始折花了。然而这却是非常困难的:且不说花梗四面八方地刺人,甚至刺透了我用来裹手的手巾——它并且是这样惊 人坚韧,我得一丝丝地把纤维劈开,差不多同它搏斗了五分钟的光景。末了,我把那朵花折了下来。这时花梗已经破碎不堪,并且花朵已经不那么鲜艳了。此外,由于它的粗犷和不驯,同花束中娇嫩的花朵也不协调。我惋惜我白糟踏了一枝花。它本来在自己的位置上是好好的,于是把它扔掉了。“然而生命是多么富于精力和力量的呵”,我回忆折花时所费的气力,想到“它是如何努力地防卫着,并且高价地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呵”。
回家的道路,是在休耕的、刚刚的 犁进的黑土的田地中间穿过的。我沿着满是尘土的黑土路爬坡走着。犁过的田地是地主的,非常广大,道路两旁和前面斜坡上,除了黑色的、犁得均匀的、还没有耙 过的休耕地之外,什么看不到。犁得很好,整个田地里连一棵小植物、一棵小草都看不见,全是黑色的。“人是一种多么善于破坏的残酷的动物呵,为了维护自己的 生命,他毁灭了多少种动物、植物”。我一面想,一面不由得在这片净光的黑土地里找寻活的东西。在我前面道路的右边,发现一棵灌木。当我走近了的时候,我认 出这棵灌木仍然是“鞑靼花”,跟我徒然把它的花折来并且扔掉的那一个样。
这棵“鞑靼花”有三个枝杈。其中一枝已经断掉了,残枝象砍断 的胳膊突出着。另外两枝都有一朵花。这两朵花原是红的,现在变黑了。一枝是断的,断枝头上有一朵沾了泥的花耷拉着;另一枝也涂抹了黑泥,但仍然向上挺着。 看样子,整棵灌木曾被车压过,过后才抬起头来,因此它歪着身子,但总算站起来了。就好象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肉,取出了五脏,砍掉了一只胳膊,挖去一只眼睛, 但它仍然站起来,对那消灭了它周围弟兄们的人,决不低头。
“好大的精力!”我想道,“人战胜了一切,毁灭了成百万的草芥,而这一棵却依然不屈服。”
(选自《世界文豪同题散文经典》贵州人民出版社 刘辽逸译)
【阅读练习】牛蒡花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品质?
名篇精读
穷人
列夫·托尔斯泰
渔夫的妻子桑娜坐在火炉旁补一张破帆。屋外寒风呼啸,汹涌澎湃的海浪拍击着海岸,溅起一阵阵浪花。海上正起着风暴,外面又黑又冷,这间渔家的小屋里却温暖而舒适。地扫得干干净净,炉子里的火还没有熄,食具在搁板上闪闪发亮。挂着白色帐子的床上,五个孩子正在海风呼啸声中安静地睡着。丈夫清早驾着小船出海,这时候还没有回来。桑娜听着波涛的轰鸣和狂风的怒吼,感到心惊肉跳。
古老的钟发哑地敲了十下,十一下······始终不见丈夫回来。桑娜沉思:丈夫不顾惜身体,冒着寒冷和风暴出去打鱼,她自己也从早到晚地干活,还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孩子们没有鞋穿,不论冬夏都光着脚跑来跑去;吃的是黑面包,菜只有鱼。不过,感谢上帝,孩子们都还健康。没什么可抱怨的。桑娜倾听着风暴的声音,“他现在在哪儿?上帝啊,保佑他,救救他,开开恩吧!”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在胸前画着十字。
睡觉还早。桑娜站起身来,把一块很厚的围巾包在头上,提着马灯走出门去。她想看看灯塔上的灯是不是亮着,丈夫的小船能不能望见。海面上什么也看不见。风掀起她的围巾,卷着被刮断的什么东西敲打着邻居小屋的门。桑娜想起了傍晚就想去探望的那个生病的女邻居。“没有一个人照顾她啊!”桑娜一边想一边敲了敲门。她侧着耳朵听,没有人答应。
“寡妇的日子真困难啊!”桑娜站在门口想,“孩子虽然不算多——只有两个,可是全靠她一个人张罗,如今又加上病。唉,寡妇的日子真难过啊!进去看看吧!”
桑娜一次又一次地敲门,仍旧没有人答应。
“喂,西蒙!”桑娜喊了一声,心想,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猛地推开门。
屋子里没有生炉子,又潮湿又阴冷。桑娜举起马灯,想看看病人在什么地方。首先投入眼帘的是对着门的一张床,床上仰面躺着她的女邻居。她一动不动。桑娜把马灯举得更近一些,不错,是西蒙。她头往后仰着,冰冷发青的脸上显出死的宁静,一只苍白僵硬的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从稻草铺上垂下来。就在这死去的母亲旁边,睡着两个很小的孩子,都是卷头发,圆脸蛋,身上盖着旧衣服,蜷缩着身子,两个浅黄头发的小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显然,母亲在临死的时候,拿自己的衣服盖在他们身上,还用旧头巾包住他们的小脚。孩子的呼吸均匀而平静,他们睡得又香又甜。
桑娜用头巾裹住睡着的孩子,把他们抱回家里。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觉得非这样做不可。回到家里,她把两个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让他们同她自己的孩子睡在一起,又连忙把帐子拉好。
桑娜脸色苍白,神情激动。她忐忑不安地想∶“他会说什么呢?这是闹着玩的吗?自己的五个孩子已经够他受的了······是他来啦?······不,还没来!······为什么把他们抱过来啊?······他会揍我的!那也活该,我自作自受······嗯,揍我一顿也好!”
门吱嘎一声,仿佛有人进来了。桑娜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没有人!上帝,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叫我怎么对他说呢?······”桑娜沉思着,久久地坐在床前。
门突然开了,一股清新的海风冲进屋子。魁梧黧黑的渔夫拖着湿淋淋的被撕破了的鱼网,一边走进来,一边说∶“嗨,我回来啦,桑娜!”
“哦,是你!”桑娜站起来,不敢抬起眼睛看他。
“瞧,这样的夜晚!真可怕!”
“是啊,是啊,天气坏透了!哦,鱼打得怎么样?”
“糟糕,真糟糕!什么也没有打到,还把网给撕破了。倒霉,倒霉!天气可真厉害!我简直记不起几时有过这样的夜晚了,还谈得上什么打鱼!谢谢上帝,总算活着回来啦。······我不在,你在家里做些什么呢?”
渔夫说着,把网拖进屋里,坐在炉子旁边。
“我?”桑娜脸色发白,说,“我嘛······缝缝补补······风吼得这么凶,真叫人害怕。我可替你担心呢!”
“是啊,是啊,”丈夫喃喃地说,“这天气真是活见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
“你知道吗?”桑娜说,“咱们的邻居西蒙死了。”
“哦?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昨天。唉!她死得好惨哪!两个孩子都在她身边,睡着了。他们那么小······一个还不会说话,另一个刚会爬······”桑娜沉默了。
渔夫皱起眉,他的脸变得严肃,忧虑。“嗯,是个问题!”他搔搔后脑勺说,“嗯,你看怎么办?得把他们抱来,同死人呆在一起怎么行!哦,我们,我们总能熬过去的!快去!别等他们醒来。”
但桑娜坐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啦?不愿意吗?你怎么啦,桑娜?”
“你瞧,他们在这里啦。”桑娜拉开了帐子。
【阅读练习】你能分析一下桑娜的性格特点吗?
披沙拣金
字词
- 绚丽多姿
- 如雷贯耳
- 弊端
- 奠基
- 黝黑
- 粗制滥造
- 畏缩
- 崎岖
- 禁锢
- 笼罩
- 缰绳
- 诚惶诚恐
- 甲胄
- 神秘莫测
- 匍匐
- 粗犷
- 不驯
豆知识
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奥地利作家。生于维也纳一个企业主家庭。1899年中学毕业后在维也纳和柏林攻读皙学和文学。1903年获博士学位。16岁就在刊物上发表了处女作。1901年第一部诗集《银弦》出版。1911年出版的小说集《初次经历》写少男少女青春期萌动的心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流亡瑞士,他的第一部反战剧《耶利米》也在瑞士首演。战后他目睹人民的灾难和社会道德沦丧,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法深入探索人的灵魂。他的作品匠心独具,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社会批判的成分也增加了,尤其是“以罕见的温存和同情”(高尔基语)塑造了不少令人难忘的女性形象。《马来狂人》(1922)、《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1922)、《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1922)、《感情的紊乱》(1927)等都是烩炙人口的名篇。
1933年希特勒上台,茨威格于次年移居英国。1938年入英国籍。不久离英赴美。1940年到巴西,时值法西斯势力猖獗,作家目睹他的“精神故乡欧洲”的沉沦而感到绝望,遂于1942年2月22日同他的第二位夫人在里约热内卢近郊的寓所内双双服毒自杀。他的回忆录《昨日的世界》(1942)、小说《象棋的故事》(1941)以及未完成的长篇传记作品《巴尔扎克》都在作者死后先后出版。1982年在作者的遗稿中又发现了一部长篇小说的手稿《富贵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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