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先生的散文,读着很舒心,真挚的不像话。
优待的虐待,是我在做客中常常受到两顶顶可怕的。例如拿了不到半寸长的火柴来为我点香烟,弄得大家仓皇失措,我的胡须几被烧去;把我所不喜欢吃的菜蔬堆在我的饭碗上,使我无法下箸;强夺我的饭碗去添饭,使我吃得停食;藏过我的行囊,使我不得告辞。
读到这一段,真的是忍俊不禁,脑海里立马浮现那些似曾相识的情景,丰先生说的,对于我这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真的是太太太太熟悉的场景了,不过我没有丰先生的文采,将这名为“优待的虐待”。但仍是值得回忆一番。
最具代表性的“虐待”是爸爸讲给我听的,还没写出来,每次光是想想,就会笑出声来。
那一年我六岁,小姨刚生下表妹,我们一家人去她家送月子礼。我们家那边有个风俗,就是娘家人来送月子礼,必须优待,那会儿优待的最好礼节就是鸡汤煮面。那天小姨的婆婆为了答谢我们的到来,用鸡汤煮了一锅面,还摊了好几个鸡蛋饼。老人特别客气,盛了三大海碗面,最底下是一个鸡腿,然后是面条,最上面是鸡蛋饼,堆成了小山。
我和妈妈看到这情形便饱了,但是奈何不过老人的客气,拿了小碗夹了一点面条吃了。我爸则不同,他一直挺爱吃面条的,平时在家吃面条都是用汤碗吃,所以一个海碗,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爸爸说,他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吃了几口觉得咸了,便把小山包吃掉后加了点开水,加完开水以后搅一搅又是一大碗,他吃啊吃,吃了一半,还是觉得咸了,又加开水,搅一搅,又是一大碗,爸爸这时候已经吃得大汗淋漓,总觉得这碗面吃不完一样,而且,老人很客气,鸡汤加的很多,农村的老鸡炖出来的汤,好厚一层油。爸说他吃的很腻了,但是既然吃了,总不好意思剩下,便硬着头皮吃完了。
爸说他是很爱吃面食的,但是自那次以后的很多年里,看到面条他都头皮发麻,怕的厉害。
农村的老人就是这样,日子虽然很穷,但家里有的,但凡来了客人,总会把她觉得最好的都给你,不接受也不行。
再说一个“盛饭夹菜”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
小外婆是非常传统的老妇人,没有文化,人也不机灵,一眼看过去,就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上的传统中国女性,以夫为天的那种。我不太喜欢去她家做客,但是每年春节要去拜年,非去不可。
我不喜欢去的原因是她做的饭菜不和我的口味,但是她却特别热情,每次都要给我盛饭夹菜。她说我太瘦,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饭,本来老式的饭碗就大,满满一堆碗,还要用锅铲压两下,甭说吃,就是看到也就饱了;坐在饭桌上,因为饭菜不合胃口,我自己便吃得很惊细,小外婆则以为我拘礼,便把大块的红烧肉,鸡块,鱼,香肠往我碗里夹。初次不知道会这么热情,搞了满满一大碗,却一口吃不下,最后只得偷偷摸摸的倒了。
倒菜也很受罪,小外婆本就是节俭之人,那会儿平日里自家都不吃荤菜的,有客来才烧这么一大桌子,结果转身在猪食桶里看见了自己舍不得吃的猪肉,一定心如刀绞。所以那些年,我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倒了多少次饭菜在小外婆家的后阴沟里,或者东扔一点西扔一点,或者趁没人倒在一处,然后用沙子埋起来。我知道浪费不对,但是不这么做,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吃是吃不下去的,在自己的碗里,也不能倒回去。内心也很煎熬。
后来知道小外婆的脾气了,便强烈要求自己盛饭,在饭桌上注意力也不在自己的饭碗上或者桌上的菜肴里,而在小外婆的筷子上,一旦察觉到她的筷子有往我这边来的架势,赶紧把碗端的离得远远的。每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去她家吃饭了。
关于藏行李留人,我也经历过。外婆当年为了留我在她家多住几天,把我的换洗衣服藏起来,当年年纪小,万万不能接受“大不了不要衣服了”的这种想法,急的大哭,真的很伤心很伤心,并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鬼地方"了。
在老一辈眼中,这就是淳朴民风里的一种,好像不留宿,不盛饭不夹菜,就好像怠慢了客人一样。我也知道那是主人的好客,只是这份优待真的太过沉重,真就像是“虐待”一样。
到了我们这一代,我觉得好像大家都心照不宣一样,都有那种:你来,不管多远,我都去迎接,你走,不论风雨,我都去送你。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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