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一）那月色太美

逃离 ||（一）那月色太美

春天，草木疯长。疯长中的绿，仿佛肉眼可见。
捕快喜欢看这种疯劲，像是看另一种可能的自己。
每天傍晚，他都会从城里出来，把夕阳的影子拖到湖边。
通常，他会在一席草绿里坐下，背枕一块青石，目送夕阳落山。
一个人，默不作声。严肃，像是完成一场仪式；木然，又像是走完一个过场。
太阳完全隐没的时候，他会露出一抹笑，仿佛要接管了灿烂。
可惜这灿烂仅此一抹，终究还是同最后隐没的那丝光亮般，一闪而逝，难以捉摸。

事实上太阳落山后，天光不会猝然暗下，但是捕快会立刻挂出一幅笑容。
另外的一副。笑吟吟地，开始欣赏疯长的绿。

绿在暗色里似乎疯得更加肆无忌惮。
那会否是另一个可能的自己呢？那个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呢？
每当这些想法冒出来，捕快就会连忙摇头，反复告诉自己——
其实，现在的自己挺好。

恩，真的挺好。通常这句话他会吐出声来，似是能加重这确信的份量。
事实上，捕快确实很满意现在的自己。
像是满意这山，满意这水，满意这隐没的夕阳。
但是这不妨碍他欣赏这疯的绿和绿的疯，欣赏另一种可能和希望。

没人知道捕快确切在看什么，包括他自己。有时候
他觉得他甚至可以看清自己的思想，却总也参不透这双似乎从未聚焦的目光。
捕快有一双大眼睛，大而无神。不聚焦的眼神通常只会是黯淡无光的。
当然也会有明亮的时候，比如阳光没尽，他眯着眼笑出那抹灿烂之前的瞬间。
或许只是瞳孔自作主张的收缩吧。那一刻，他的思绪似乎未曾生起过一丝波澜。

捕快通常会在湖边看到很晚，晚到城南寺院里的无常钟声敲响。
晚到除了黑的夜和夜的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有时他也会很早离开。比如月圆的那几天。
他会在月亮出来的前一刻起身，追着影子离开。
像一只流浪狗，背着一身月光逃离家园。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害怕看到月圆。
至于为什么，谁知道呢。
许是，因那月色太美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