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谦欢
那些所谓的舍不得，不过是习惯性的妥协
（一）
夏日的天，孩子的脸。
刚刚还是朗日晴天，高压闷热之后，乌云集聚，天边竟开始响起闷雷。这时候站在阳台吹风是再美妙不过的事了，奈何跑腿打酱油买东西之类的总归是小孩的专利。
一阵雷声过后，已经间或有大颗的雨点砸下，苏姚加快了脚步，等她到单元门站定，捋了捋微微打湿的头发，大雨已经倾盆地下了起来。
和着雨声传来微弱的短信提示音，苏姚把塑料袋全换到左手，右手从屁股上的口袋掏出手机。
“苏姚我们分手吧”
没有标点刺拉拉七个字躺在白板上，苏姚顿了三秒，忽然觉得心中哽了一口气，直接回拨电话。
“赵开阳，你什么意思？”
“苏姚，你觉得我俩合适吗？额，这么多年来，你没觉得我们之间总是缺少点什么？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特别是你上研究生之后，怎么说呢，你就像一直没长大的孩子，天真不谙世事，就该顺着你宠着你，是朋友的时候还可以忍受，可作为女朋友总感觉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一样，聊什么都不搭界。”对方似乎努力想要把意思表达清楚，“我刚才开车回家，一棵大树倒在我面前，差点就被砸中了，说真的，我吓了一身冷汗，我想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的，我不能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听着彼端传来的电流，苏姚有一瞬间在梦中的错觉，仿佛戏剧化的拙劣演出，连远处的闪电雷声都似不真实起来。
“我说，你不用再找理由了。”很平静的语调。
“诶？”
“说什么适不适合，当初你说喜欢我说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想适不适合，如果非要给分手找个理由，那就是你变了心，说那些华丽的布景和铺垫，不过是骗骗你自己好安心。你不用纠结，同样的话我也早就想和你说了，不过是顾虑到你的自尊心，连分手都不敢当面说的人，我们确实不适合。”
挂断后把手机顺手扔进装零食的塑料袋，望着外面瓢泼的大雨，苏姚轻轻呼出一口气，一整个夏天的躁郁与纠结，仿佛都被这场大雨给冲走了。
（二）
苏祁华临到吃晚饭才回家，雨已经停了，天重新放晴，夕阳映照着天际的晚霞，红艳艳一片，小区的花草树木淋够了雨，就如同吸饱了精气，油光发亮花枝招展起来。
晚饭苏爸照例地交代行程，顺便满足妈妈的八卦兴致。
“中午同老赵老李他们和招商局的章林辅吃饭，赵家小子也在，带着个端庄大气的小姑娘，说是公司的助理，估计也就那么回事。姚姚，你可远着点赵开阳，你赵叔要是叫你吃饭，多长个心眼，赵开阳三天两头换对象没个定性，万一他爸着急把主意打你头上，这可不成，赵小子小时候看着还行，大了就长歪了。”
“对，姚姚，听你爸的，他们家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不好打交道。”
苏姚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油焖大虾，思考着怎么才能不动手把它给吃进嘴里，听着爸妈的谈话，手一重，碗受力不均倾倒，粘着饭粒的虾弹到桌上。
“你这孩子，幸好在家里，要在外面谁受得了你哟，懒骨头，动动手剥虾都嫌麻烦。”姚怡秀嘴上说着，倒是麻利地把碗扶起，顺手还剥了两只大虾放进去。“女儿啊，吃饭你还走神想什么呢，刚爸爸妈妈说的话听到没有，不许和赵家走太近了啊，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苏姚知道妈妈的心结，她家和赵家还没下海的时候，两家的爸爸是同事，住的同一栋单元楼，孩子也出生在同一年，那时候两家走得特别近，两家妈妈交流育儿经很快成了好姐妹，甚至笑谈以后做儿女亲家。之后苏祁华和赵建国相继下海做生意，搬离了单位楼也没断了情分，逢年过节的往来走动频繁，只后来有一次苏祁华融资遇到瓶颈，姚怡秀看着自家老公焦头烂额，人迅速瘦下去，就提出找赵家帮忙，苏祁华说老赵在国外谈项目，姚怡秀就想着和李清提也差不多，结果打电话都是阿姨接的，上门也没在家，姚怡秀原本以为李清是真的忙工作，后来偶然从别处知道，那会儿李清只是躲着她，再后来苏祁华资金周转过来了，姚怡秀虽然还和赵家往来，却是渐渐有意识疏远了，私底下常和苏姚说，患难见真心，赵家都是势利人不可深交，连带着对小辈的往来也管上一些。
（三）
撇开苏家爸妈的看法，赵开阳在父母辈中人气很高，父母生意场上的聚餐，彼此比较熟悉的都会带家属，苏姚和赵开阳在这种场合碰上过很多次，那时，赵开阳无疑是闪耀的，是被众口夸赞的青年才俊，他长得好，有礼貌，会说话，待人接物也妥帖，是很多叔叔阿姨看好的“女婿”类型。
餐桌上，有人恭维赵建国，说是以后不知怎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赵家公子，也有打着别的主意，带着女儿或侄女来，直说让年轻人之间多处处互相学习。苏姚和那些所谓的名媛贵公子一向交流不来，基本上都是待在角落里吃吃吃和看看看的状态。
看着赵叔笑得志得意满，苏姚经常恍然，这个现在脸上写满对儿子的自豪的人，和多年前那个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的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和进入社会的受欢迎不同，赵开阳在学生时代属于不合群的那类人，从小学到高中，苏姚和他都是同班同学，但苏姚是靠自己的实力一直待在A层班，赵开阳则是多亏了有个愿意给他花钱的老妈。
当初听闻苏姚和赵开阳在一起，闺蜜林阳极度震惊，“你究竟是看上他什么了竟然和赵开阳在一起，小姚啊，现在可不时兴青梅竹马就要交往结婚的那套哈，你俩的圈子都很难说上话的，不是我歧视学渣，他赵开阳哪点配得上你？中学的时候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大家话都不想跟他说的，你别想不开，天涯何处无芳草，阳光少年满校园，你随便抓一个都比赵开阳好啊！”
苏姚想，是啊，明明自己也挺认同闺蜜的话，那么，当初为什么会和赵开阳交往呢？
或许是因为他是从小到大在自己身边比较熟悉的同龄异性，或许因为他是除了新阳表哥外和自己最亲近的异性，长期以来的相处让苏姚觉得他并没有朋友和同学说的那么差，这种习惯性的亲近让人心软，甚至不忍揭穿他的错误，损伤他的颜面。
高二的时候，班上组织去植物园春游，自由活动时间，赵开阳知道自己不怎么受欢迎，全程跟着苏姚混在她的团体里，走过一片开得繁盛的杏花林，赵开阳兴冲冲地往前走，转身朝苏姚扬了扬相机，“苏姚，这片桃花开得特别好，我给你拍一张。”
瞬间，让苏姚的那句“大家在杏花林拍张合影吧”咽回了肚子里。
有女生笑言，“苏姚，你来说说，这开的是什么花？”
“……桃花。”
苏姚清楚，说真话的话，场面势必会往尴尬方向发展。
还是有短暂的冷场，直到有人转开了话题。
“你是不是傻？这么维护着他。”有男声从风中传来。
苏姚微微涨红了脸，之后，任赵开阳把海棠说成樱花，鸭子说成鸳鸯，她再没开过口。
不就是傻么？分手后，倒是再也不必因为这样的场合尴尬或自甘愚笨了，苏姚想。
落地镜前的女孩，研秀大方，眼含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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