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赋

  古亦有美人者，犹霞彤之于轻雾，扶桑之于昏渐。芒然幽弥，繁花生镜。悬金月之于洞庭，起明台筑乎东莱。艳辞绝句，绮文缦连。状美人之近妖，言痴惘几入定。陌上桑绿、洛河水急，修姱兮不可相驻，静好兮不可神亵。仿若云湖之潜锦，山高天绝，不染凡污。弗如碧海之鸥跃，重波叠浪，翔洋化蝶。

  旁者笑曰：古其美也，传其谬矣，其真如斯人否？

  余怅曰：然也。其人者，面若初雪、体如质玉、发比春丝、肤媲白月。温静兮如秋苇之白水，动灵兮若深风之回谷。清彻兮不苟于微尘，雅致兮不囿于重彩。宛容流波，光映传晖，惮寒光之可破，疑冬阳之将灼。启齿迸竹，空盈涤骨。乌瞳散墨，带意转珠。发如漆脂，柔若游丝，西风偶动，摇曳生姿。怅怀兮如秋桐之被雨，欣然兮若只莲之出水。期而眺兮，清水醉入睡莲池，波心微动，荷自扶枝。近而窥兮，及笄羞匿青梅床，山鹊识雁，百鸟知凰。发萌生之百态，惹可怜之浅笑。晤而忘时，却而怅然也。

  又曰：其美矣。不知其品也。恰若媚如妲妃，毒若吕后，纵千藻万辞，顶礼相颂，又何美也？

  余曰：其品又高于其表也。自矜而不张，自美而不恶。达辞通辨，温婉如玉。与其交也，如飞雪之初霁，潺泉之融冰。清而无物，润而无声，凛而不傲，洁而不染。怡人兮若旋樱之绕木，平详兮如雏雀之倚巢。周期强以明群兮，独泰然而自若。

  旁曰：善！敢引为见。

  余曰：古有飞鸟者，汲北海之泉，食南山之子。羽似绒成，冠若流星。扶摇于天地，恣游兮无穷。猎者无所具，禽者无所逮。朝辞北冥，夕宿蓬莱。渔者农人，偶得一顾。虽如此，已千万之奢欲耳。有鸟如此，岂有束而观之者？今其人者，过之甚矣。维叹归墟之无复，羡星辰之永恒，微命承眷，始得一遇，恰如荷晕之出浴，惊鸿一瞥，无可憾也。

  旁曰：有师如此，夫复何求。有女如此，郎其何求也。

  余曰：然也。无奈皓月当空，偶有微雨。正阳之际，飞虹差现。愚者弃云锦如陋席，智者睹顽石以切玉。芷兰之圃，愚以为稗；鲍蚌之肆，而以为好也。谓文君之突兀，源其恶而寝耶？盖相如之短薄也，非美人之过矣。

苦美人之神伤兮，叹遇人之不淑；冀美人之安好兮，却哀怨以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