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这些读起来朗朗上口,品起来又些许伤感的词句,皆出于一人之手,他就是容若,亦是我最爱的词人。
一个不热衷于官场,却写得一手好情诗的词人。
纳兰性德,字容若,号楞伽(qié)山人,清朝初年著名词人,出身显赫,为满洲正黄旗,曾是康熙身边的一等侍卫。
只是可惜,天妒英才,在容若三十岁那年,因病辞世。若不是如此,他的文学成就,许是更高。
今天不想说他的文学成就,只想谈谈那些他爱过、爱过他的人。
少年的容若,文武双全,曾与青梅竹马的表妹互生情愫,产生朦朦胧胧的美好情感。只是这段感情,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最终以表妹入宫选秀,被康熙纳为妃告终。
容若将心底的悲伤,写在了纸上:
《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香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明明是一生一世,天作之合,却偏偏不能在一起,分隔两地。整日里,相思相望,而又不得相亲,枉教得凄凉憔悴、黯然销魂,真不知这上苍,为造就这美丽青春。一为裴航,乞浆蓝桥,而得妻云英;一为嫦娥,窃不死药,而飞奔月宫。若是能够像牛郎织女般,于天河相见,即使抛却荣华富贵也心甘。
年少的容若,此时明白,相爱的两个人,并不一定会在一起。
后来,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下,容若迎娶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氏为妻。这算得上一场政治联姻,再加上此时,表妹仍是心中的白月光,如今所娶非人,容若并未多欣喜,丝丝惆怅萦绕心头。
面对不冷不热的容若,卢氏许是发现了他的心结,可她并没有去追问他的前尘旧事,一心认定他是自己的夫君,悉心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在与卢氏的朝夕相处中,容若发现卢氏饱读诗书,竟是一位才女,常常能与他侃侃而谈。再加上,卢氏温婉,也是倾国倾城之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容若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爱上卢氏,并且后来卢氏也是他的一生挚爱。二人时常谈古论今,亦像李清照赵明诚夫妇般,赌书泼茶,好不自在。
这份爱虽是来得迟了些,却也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只是可惜,好景不长,这样的光景持续了三年,卢氏因难产而亡,卿卿佳人,撒手人寰。
容若完全无法接受卢氏已离世这件事,昨日还嬉笑打闹的人儿,过了一夜便已天人永诀,不得再相见,曾经的恩爱就像是黄粱一梦。他更是后悔,在成婚初期,心中有着表妹,没能一心一意善待她,于是写下:
《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意,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秋风吹冷,孤独的情怀有谁惦念?看片片黄叶飞舞,遮掩了疏窗,伫立夕阳下,往事追忆我、茫茫。酒后小睡,春日好景正长,闺中赌赛,衣襟满带茶香,昔日平常往事,已是不能如愿以偿。
从此,他的世界,只有别离之悲。
卢氏死后,容若迫于家族压力,相继娶了官氏和颜氏为继室。只是容若并没有那么爱她们,也没能从天人永诀的悲痛中走出来。
再后来,容若的好友为他介绍了一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江南名妓沈宛,沈宛曾有出色的词作《选梦词》流传于世,为容若所欣赏。
容若眼中,沈宛很懂自己,与亡妻卢氏颇有相像之处,只是沈宛的身份和血统,并不能名正言顺地入府,容若就接沈宛入京城,安顿在府外。可惜天公不作美,半年后,容若因病离世,留下孤独无靠的沈宛怀着遗腹子,含泪返回江南。
容若也是曾为才女沈宛作过一首词的:
《采桑子·当时错》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现在才知道当初是我错了,心中凄凉迷乱。眼泪默默落下,满眼看到的都是春风,事物却已非于从前。后来才知这是没办法的,勉强说自己很快乐。像这样的别离,梨花落尽了,月亮又已在天的西边。
据说这是他曾在江南与沈宛分别后所作。
能够感动我们的,并不是容若的爱情本身,而是词中那些超越本身的曼妙情绪。
纵观容若一生,妻子卢氏为最爱,他寻觅一生,也仅此一人而已。
而人间惆怅客容若,于世人,与我,亦仅此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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