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的宿舍，五个公举一个女仆

  学校要求大二的学生提前返校，因为大二要搬宿舍，从原来的南校区搬到北校。班长一遍遍在班群里发着返校日期和搬宿舍的注意事项，楚青放暑假之前就知道搬宿舍的日期和注意事项，她必须得记住，因为她要负责整个宿舍的搬迁。

  宿舍六个人，一个姑娘不习惯宿舍条件搬出去住了，另一个姑娘去美国留学半年，还有三个通过学校去台湾当交换生。在楚青眼里，她们都是幸福公举，自己在她们之间像个格格不入的女仆。“贫穷像一支质量很好的记号笔，只要画上一道，怎么都擦不掉。”

  实际上，楚青和宿舍女生关系很好，她们会一起挽着手去上体育课，会一起讨论欧巴，也会吧唧嘴互相交换零食，没什么不一样。可是，生活所给的物质条件像一只皮球，楚青总是忍不住去把它吹得大一点，再大一点，让它看上去和别人的球一样大，然后飘在吹大的皮球里，心里发虚地看着被撑得薄如蝉翼的气球和从缝隙里渗出的贫穷。

   宿舍的姑娘都爱化妆品。一次，一个女生在朋友圈发了一盘眼影的图片，配文“一盘等了两个月的小可爱，可以说十分动人了。”亮晶晶的眼影和金光闪闪的金属盒上的字母让楚青猜测：肯定好贵的吧。楚青偷偷保存了那张图片，然后放到淘宝的拍立淘上，出来的价格一点没辜负楚青对它的期待，贵的要死。某天晚上，宿舍姑娘互相在手背上试口红颜色，突然来了兴趣，把自己的口红都涂到一个姑娘的手背上，楚青趴在上铺看大家嘻嘻哈哈把各种各样的口红从手背涂到胳膊肘以上，“楚青楚青你看，芮芮的胳膊上全是口红。”楚青也跟着嘻嘻笑，很配合地问：“一会能洗掉吗？”，楚青和好奇：“一根口红就那么一小点，那么贵，涂胳膊上大家都不心疼么？”

   24号25号搬宿舍。23号晚上楚青跟爸妈还有弟弟妹妹告别，拖着跟自己一样臃肿的行李箱踏上火车。从家到学校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楚青掰着手指数了数，明天早上九点多到。楚青是上铺，收拾好东西以后便裹起了被子，夏天的火车冷气总是凉的让人心寒。车厢里吵吵闹闹，一时半会睡不着，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里，一个舍友发了两张自拍，简约风的背景，精致的妆容，慵懒的微笑。真好看，楚青从被窝里伸出肥嘟嘟的手指，给她点了一个赞。想了想，又把手机相机打开，转成前摄像头，自己巨大无比的脸以及深陷肉里的眼睛出现在屏幕里，任楚青怎么转换角度都没办法模拟舍友那张照片。

  楚青到南校的时候，整个搬家狂潮已经开始旋转席卷，铺天盖地的垃圾，宿舍楼门口成堆的脸盆和暖瓶，附近搬家公司的工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各个宿舍楼里穿行，“一场战争。”楚青拖着箱子费劲地从回到自己的宿舍。阴暗的楼道里全是垃圾和纸箱子，但是宿舍里是空荡而又安静，楚青把门一关，世界都从容了许多，只要楼下模糊的吵闹声。宿舍人都把东西打包好了，每个人的床上只剩下了粗糙的床板。楚青给之前联系的搬家小哥打完电话，又回到凳子上打量这宿舍。还记得放暑假之前，宿舍一起收拾行李箱，宿舍其他女生因为下学期不在这，所以把用不了又懒得带回去的东西都送给了楚青，剩了半瓶的洗面奶，用了好久都没用完的沐浴露，两三盒抽纸等等一股脑留给了楚青。但是也有只是要楚青保管的。比如芮芮的那个追星的盒子，里面有各种海报专辑公仔和一些看演唱会的横幅荧光棒。楚青和芮芮都爱韩国的一个男团，俩人经常互相抱着手机感叹“好帅！”但是3000多的一张演唱会门票和来回的费用注定让楚青只能在自己的vivo手机里多保存点偶像的照片，或者狠狠心买张进口税都让人肉疼的专辑。当芮芮在现场摇着荧光棒给楚青发小视频的时候，楚青感觉欧巴好远。

   搬家小哥来的挺快，数了数屋子里箱子就开始搬。一个绳子对折，绳子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又叠又摞，小哥半蹲，绳子一紧，往肩膀上狠狠一靠，然后猛一起身，哼哧哼哧就下楼了。楚青看着全是箱子的背影愣了一会。

  “楚青，嗨，你们宿舍今天就搬啊？”隔壁宿舍的两个女生正好把一个纸箱推到走廊跟她打招呼。

  “恩，对啊。”楚青想纠正一下她的错误，因为没有什么“你们”。

  “你自己搬你们整个宿舍的啊？好辛苦。”另一个女生推完箱子顺便往楚青的宿舍瞅了瞅。

六个人的宿舍，五个公举一个女仆

    新宿舍在五楼，楚青把搬家小哥放在楼道的箱子，一个一个推进新宿舍，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以后，楚青才开始仔细打量自己的新宿舍，阳面，阳台上很亮，可以晒被子，柜子很大，行李箱都可以直接放进去，床铺都是空的，想睡哪就可以睡哪，楚青选了和旧宿舍一样的位置，六人用的桌子上只放了楚青的饭盒水杯和几瓶洗漱用品。

  《肖申克的救赎》里，瑞德说：“毫无疑问，来监狱的第一夜都是最难熬的。”，“我也会难过得哭出来吗？”“才不会！”

   当得知舍友纷纷申请自费赴台湾交换名额的时候，楚青就开始衡量自己一个人宿舍的利弊。自己一个人的宿舍肯定很孤单，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孤单。但是没有公举的宿舍也就没有了女仆，自己那个被吹得薄如蝉翼的“气球”也就可以吐出一大口气，可以收缩了。楚青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她被分到了别的宿舍，没有公举的宿舍，会不会就能过得平常而容易点了。

   夜晚还没降临，一觉醒来的楚青就感受到了传说中的孤单寂寞。空荡荡的宿舍，没开灯，静悄悄，好像整个宿舍连带楚青都被抛弃了。打开手机，朋友圈里一水的台湾照片，机场，海边，电影一样的街道小屋和“小绵羊”。舍友们纷纷抵达台湾。

   公举走了，女仆却一直呆呆做着女仆。

  楚青感觉曾经被自己吹大的那只皮球，瘪下来的样子丑陋至极。桌上的饮料瓶盖上写着再来一瓶，可是她不想再要一瓶了。

六个人的宿舍，五个公举一个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