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从来都不曾容易

签完字，我把协议书递给他，他扫了一眼，说道：“没别的事儿的话就回去忙吧。”我起身走出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走廊的灯没有开，光线很暗，我径直走到尽头的窗边，望着外面，北京的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停的意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算上实习，成为一名北漂已经有一年零七个月了。还清楚地记得来公司入职那天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来北京，跟想象中差不多，挤，很挤。我在北京南站的地铁服务窗口排了很久的队才拿到属于我的北京市政交通卡，几经周折，终于找到公司,这天没有别的安排，下午，我找好住所，安顿下来。第二天，入职，签合同，上班，当时心里还在感慨，哈，我也成为北漂了。

很快到了六月，毕业季，班上除了几个保研的和考研成功的，其余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踏入了职场，大部分都是通过校招拿到的offer，包括我。大学学的机械专业，我不想毕业后进车间工作或是去画那些复杂的图纸，枯燥无味不说，工资也不会很高，为了能在毕业后获得更好的待遇，我选择了转行IT，大三大四自学编程，靠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兴趣和执着拿到了一家IT公司的offer，虽然薪资待遇在IT行业里算是底层，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又是通过自己努力走到的这一步，心里还是很满足。

以后的日子里，我就和绝大多数北漂族一样，挤地铁上下班，过着公司、出租房两点一线的生活，没有女朋友，周末也很少出去逛街看电影，除了偶尔会跟同在北京的同学出去吃个饭，叙叙旧，大部分时间都都窝在自己的小窝里，刷剧，看书，追番，一个人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这一年好像过得特别快，没有了寒假、暑假，我的时钟开始按周计算。慢慢发现，当兴趣爱好发展成谋生的手段时，当初怀揣的热忱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散去。开始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做一个程序员，或者说，自己已经不够喜欢这份工作了。当初自学转行做这个，除了工资高，更是兴趣使然，层因为实现了一个功能而手舞足蹈，也会因为需要修改调试的项目而通宵达旦，而现在，除了工作需要，业余时间我已经很少会主动去研究这些东西。

金三银四，又到了跳槽的黄金期，办公室有几个同事陆续离职了。我也有过这种计划，思前想后还是没能迈出这一步，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也许能靠着忽悠HR，碰着运气换一份新的工作，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失去了兴趣便失去了学习的动力，在这个竞争惨烈的行业，很难再有立足的机会了。我说服自己留在这里，我知道，生活从来都不曾容易，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还有梦想，我希望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出路，但是在那之前，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活下来。

国庆回了趟家，上次回去还是春节，中间隔了将近八个月了。中秋那天晚上，妈妈包了我最爱吃的猪肉芹菜馅的饺子，炒了几个热菜，我跟老爸整了半斤白酒，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聊，已经很久没这样聚在一起吃饭了，也许是因为喝了酒，那晚睡得很踏实。

走的那天，天气不错，老爸骑车送我去火车站，候车时碰见他的一位老朋友，俩人互相寒暄。

“你也来坐车？”

“不是，我来送小孩坐车。”

“哟，你小孩都这么大了，现在还读书呢？”

“去年就毕业了，现在在北京上班呢，北京工资高。”

“北京好，北京好，北京是大城市，在那工作有前途。”

……

我没搭话，扭过头，看着远方的铁轨，只是希望火车早点来。

窗外，雨还在下，脑海中又闪过刚才那一幕。

“这是涨工资的协议书，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把字签了。”

“1800？，这是怎么评定的，还有希望再调高一点吗？”

“嗯……，这是根据一年的绩效来的，最近公司项目比较少，绩效也都不高，能涨1800已经算是很高了。”

我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回应道：“恩，知道了，谢谢领导。”

签完字，我把协议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