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写于2018年2月10日，首发于简书。
上个月正好有机会去了趟迪拜考察一个新项目，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总而言之，我以这个合作公司老板的合作设计师的角色（同时也兼翻译）跟他一起抽了足足一周时间去了趟迪拜和阿布扎比。同行的还有这位老板的老婆和他3岁的小儿子，因为他想如果项目不那么靠谱，好歹也跟家人旅游了一趟。
于是我跟公司请好“病假”，说走就走了。
《速度与激情7》电影画面，取景于阿联酋阿布扎比
01
别来无恙
几年前还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过在迪拜转机的两次经历，所以这次去也不算是全新的体验。迪拜作为亚洲和北美飞机行程的里程中转站，还是有很足的过境人员流量的。于是我推测阿联酋政府也努力想些法子把这些稍微有些消费力的“旅游流量”想办法变现。在我看来他们做了以下几个跟其他城市和机场不同的事：
首先是把大部分的过境飞机都刻意安排了足够的转机间隔，跨大陆的转机时间可以选择紧密联程或者多到96小时以上，并且在购票网站宣传其过境顺便游玩的游览方式。
其次，阿联酋第一次对中国学生和游客实施落地签政策，有联程机票可停留最多96小时，网上申请即可。（2017年阿联酋已经和中国达成全面免签政策，彼时还是2012年）我就是趁着回国中转刻意在迪拜多停了十几个小时，慕名的去看了哈里法塔和迪拜Mall。
在目前世界最高的哈里法塔内看塔的阴影
再次，到了迪拜机场之后我发现，在机场航站楼内部不仅有供旅客短程休息的宾馆客房，同时免税购物也是政府希望能够充分吸引过境旅客的项目之一，这里的免税店可不是一两个店面的大小，根本就是一个shopping mall.
最后，我们别忘了大部分游客去迪拜是看什么的。这个阿联酋的最有名的酋长国一直以土豪这个标签闻名遐迩，不管是全球最高的建筑，满地遍布的豪车，迪拜给我们的印象就像是传说里地球某个因为石油而富的不知道有多富的地方，所以那里发生的事多少都因为这个形象多了一层华丽的外衣。当然，没有人对华丽的外衣不感兴趣，这也是迪拜旅游的最大名片了。
总而言之，从如此友好的签证政策和机场的旅客服务来看，迪拜在热烈的接待着全世界的游客们，而且看起来的确还是挺热闹的。
02
了解迪拜
时隔五年后再次来迪拜，已经不是一个观光旅游者的心态，因为这次算是半个公务出游。这个项目的接待方代表也是个华人，在中东和西亚国家已经呆了三十多年。他有个助理，也是他的司机，年龄大概与我相仿，是来自甘肃的穆斯林，学阿拉伯语后来出国去了埃及和土耳其求学，对于阿联酋和迪拜的了解从风土人情到宗教经济都比普通游客会深入不少。我们就借着从机场到酒店的时间，看着迪拜繁华的街景开始聊了起来。
随手拍Porsche 911 Turbo S
阿布扎比政府大楼上的两个王室成员头像
因为是同龄人的关系，我们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我随手拍了辆保时捷911，然后问他：“这里人都做什么那么有钱开豪车”？他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本地人什么都不做就有很多的钱，而且政府对本地人有非常多的政策倾斜和补贴。” 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大部分人看到的迪拜光鲜的一面，也都是这个城市的某一面而已。就像没有自己立起来的高楼一样，迪拜这个城市短短几十年的发展，同样有他背后的有趣的，可以挖掘的故事。
城市建设
迪拜最为人熟知的是他吸引人的城市建设，也是因为70年发现了石油所以有了很多可以加速城市发展的资本。但是事实上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迪拜石油输出的效率和产量都已经非常少了，目前城市最主要的财政收入大部分都来自旅游业，石油出口只占到5%不到。
有关于著名的哈里法塔还有个故事。哈利法塔大约在2004年开始建设，本身计划在08年左右建设完成，但是由于设计方案和建设难度的原因，成本大大增加，同时在08-09年遇到了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顿时投资方没钱了。最后开发商易主到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EMAAR公司，这才续上了后续资金，建筑也一直到16年才算完整建成，整个工程进度延后了快10年。虽然说最终还是完成了，但是哈里法塔已经在账面上不属于迪拜了。
在建筑界有个有趣的超高层建筑与经济周期的强对应关系理论。大概意思是，世界上数得上的超高层建筑，基本上在立项要建设的时候也是当时经济的波峰时期，因为超高层大楼的建设周期和投资额巨大，所以大部分楼在建设要完成的时候就正好是经济的波谷期了。。。也就是说，大楼在越来越高的时候，经济周期的曲线是往下走的，经济周期的波谷基本和大楼建设完成的时候重合。除了著名的哈利法塔，我们上海最高的上海中心，也基本上是应景了08年奥运会后的经济刺激发展，但是完成的时候大约在15年，正好那一年经济数据非常的差，连ZF也看到了经济刺激带来的副作用导致不得不从根部开始改变经济结构，跟房地产相关的大部分行业全年营业额几乎腰斩。
哈利法塔（左一）和世界其他高楼的对比
经济结构
我问来接我们的这位学阿拉伯语的助理在迪拜生活感觉怎样，他的回答很意外：“迪拜根本就是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我估计他是拿迪拜跟国内的大城市来比，那的确不太公平，毕竟我大天朝物产丰富，河山大好，尤其是食物，简直自称是第二世界上没人敢说是第一了……不开玩笑了，不过迪拜的确是得到过中东最适宜居住的城市的称号。可是论经济结构，整个阿联酋的优势可能除了沿海和石油储量，其他部分就乏善可陈了。
我们可以把迪拜和几乎同样年轻的深圳做个对比：
相同的是：两个城市几乎都是在近30年左右经历了飞速的发展；两个城市都是各自国家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两个城市的文化和教育产业都因为历史原因属于短板，需要在其他领域挖掘发展机遇。
不同的是：深圳依托背后国家政策和经济结构的多元化，着力发展工业产业，科技创新产业，金融产业，设计产业等等多元复合，经济结构非常健康。
而迪拜的城市经济结构除了金融、地产，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来自旅游及其相关产业，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的贡献几乎没有。金融业又几乎是西方国家和阿联酋政府完全主导，地产也是被几家大鳄瓜分，旅游和服务业几乎是唯一有活力民间资本可以活跃的地方，于是这个城市的经济模型就简单的到极致了：吸引游客来本地旅游，然后通过吃、住、行、游、购、娱全面撸游客的羊毛。哦，忘了说，迪拜的酒店是全世界数一数二贵的，同样贵的还有要命的食品和各种商品物价……因为这地方几乎没有自己产粮食水果的环境，所有东西都要进口，都要进口……这就直接导致作为旅游业支柱产业的购物板块大打折扣，谁会飞那么久专门来迪拜扫货寄回国内啊，所谓的奢侈品类香港都比这里便宜不少，更别说欧洲本土了。
好了，吃、住、购 的基本面已经没什么优势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在迪拜和阿布扎比看到全世界其他地方见不到的建筑，娱乐项目。什么都要能足够有噱头，足够炫酷，足够……让其他国家做不到，这就是迪拜建设项目的特点和壁垒。对啊，我们没有大山大河的自然景观，没有低廉的物价，但是我们有石油。尽管石油会枯竭，但是通过石油换来的城市还是会不断的吸引游客过来……其实听起来还是挺有智慧的。可能有人问那有石油的国家也不少，为什么偏偏迪拜这么干？其实迪拜作为阿联酋的一众酋长国之一，除了发现了本土有石油忽然迎来了发展契机，其他的国家作为幕后的投资人（没错，阿联酋这个国家的背后投资者）也是绝大部分的建国资本来源，迪拜幕后的大股东就有沙特，卡塔尔和美国等，这些国家不是石油多就是权力大。阿联酋的王室和卡塔尔，沙特王室的利益关系很复杂，而美国的银行和其他旅游服务业在这个国家也是畅行无阻，如果你在美国生活过又来这里生活，你的银行卡和租车账户可能都不需要换，汉堡王和麦当劳基本也是走两个街区就能看到的。
最近才竣工的新项目“迪拜相框”刷新了人们对抓眼球建筑的三观
民众生活
因为整个城市建设的规模和速度，需要大量的外来工人填补劳动力的短缺，这些工人几乎全是从印巴和菲律宾“进口”来。他们从事着这个国家最辛苦，最不光鲜，也是赚的最少的职业，比如建筑工人、出租车司机、餐厅服务员等。因此，迪拜一直受到很多国际上人权机构的指责。
之前也说到，迪拜的本地人几乎不用做任何事，因为所有的政府重要职位，企业监视，几乎都必须有本地人来担任，迪拜的“公务员”也是这个国家最好的职业之一了。当地政府每天的工作时间也是到下午三点左右就下班，然后他们会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再开着跑车出来参加到丰富的夜生活当中。工作的效率可以说比国内某些地方的小政府官员也好不了哪去。但这毕竟不是一个自由市场，外面的人再怎么不爽也做不了什么。并且据说只要本地小孩到了结婚年龄，娶的也是本地的阿拉伯女孩，政府会送他们一栋房子做婚房，每生一个孩子也都会有补贴。本地人的生活生来就没有什么经济压力，女孩子们完全不需要在外面工作，只要在家好好相夫教子。似乎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享受就行。
他们的后代也都是在卓越的优越感中长大，因为自己将来的生活壁垒几乎是牢不可破，至少外人是进不来的，顶多是跟自己的兄弟看谁分的家产多，谁处的官位高而已。多的是一家兄弟为了继承某个国家要职不惜用尽手段打压对方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非本地人根本无从得知，更别说参与了。整个社会的通道几乎每条都是平行的，大家各自按着规矩走，无所谓上升或者下降通道一说。
03
现状和未来
阿联酋是完全没有移民政策的国家，这里除了有自己国家的本地人，西方白人，包括绝大部分的美国人，都是跨国公司或者贸易公司的商人身份，他们在这里获得的收益比在自己国家的要诱人的多……为什么很多人说迪拜的豪车遍地跑，这些车很大部分是这些人作为跨国公司的高管临时来这里工作，拿着每月超高的薪水“租”来的车。因为不会待很久所以不需要买，但是他们租的时候只需要每月付租金就行，遇到什么紧急事情需要离开了也没有什么经济负担。
事实就是这样，迪拜的市民都处在如此光鲜却又彼此非常不同的生活中。那些辛苦建起来的六、七、八星酒店，出入的永远只会是另一群人。这样的游戏规则和默契不断再重复着，看上去及其分裂，但又稳定的像金字塔一样。维持这个城市的经济运转就像迪拜这个城市的建立一样——在沙漠里建绿洲——需要源源不断的金钱，能源，和人的关注热度来延续。整个城市的经济结构极其单一而且很难能够自我持续。很多在这里住了很久的外国人也说：现在迪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来了就能淘到金的地方了，很多人再赚不到钱随时就会搬走，哪怕是对自己住了很久的城市也丝毫没有留恋之情，发展不好就转站去别的城市，别的国家。这里能够留下的什么都很短暂：那些在鲜艳的灯光前与这些世界上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奇幻建筑合影的游客们并不在乎是不是有人真的在里面办公，或者阿联酋的其他六个联合酋长国都是哪些。这个城市建立的目的似乎就是要不断刺激和挑战游客们的神经，让人们的快感来的更强烈，更频繁，然后换一拨人再去刺激他们。至于这种刺激会不会产生抵抗力，这种刺激够不够维持整个城市的良性发展，我不知道有没有答案。
不过，嗨，忘了说，这两年迪拜又是满城工地的状态，为了迎接2020年的世博会！2020年之后呢？想那么多干嘛，这不还有两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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