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饭

    洋芋的学名很土，叫土豆。小名很洋，叫洋芋。

    洋芋可以算作土家人的主食。可以当饭。

    不知道土家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吃洋芋。儿时，每当到对面山那边凹里的外婆家拜年的时候，火坑里，总会埋着一圈儿灰灰的洋芋；竹筛里，总会有用沙炒好的香香的洋芋泡；餐桌上，也少不了一盘用辣椒酱炒的红红的洋芋片，或者，会干脆来一顿纯纯的没有饭的炕洋芋。外婆家爱吃洋芋，她知道我们也爱吃洋芋，所以，尽管山高路远，有好几次，她还托小舅专程为在小学住校的我们姐妹仨送来已经快要变馊了的炒洋芋片。

      土家人深居山里，以土地为生，积贫积弱，除了玉米，小麦，没有其他什么粮食作物可言。吃厌了土生土长的高粱饭，就只有从土里刨出来的土豆最可口了。

      土家人爱土豆，也会想法儿折腾土豆。夏天，土豆成熟的季节，家家户户会打洋芋粉，晒洋芋泡、洋芋坨，做洋芋豆豉。土豆作为主食时，可以炕了吃，和饭一起蒸了吃，把土豆煮得半熟时，在土灶里烤了吃，还可以不放油，在锅里烤黄了吃，可以蘸辣椒酱吃，放火锅里面煮了吃，白嘴吃也可以。

    小时候放学了，三姐妹飞奔回家，等待我们的第一件家务事就是剐洋芋，那时候做活儿拈轻怕重，生怕自己多做了一些，所以，一撮箕洋芋倒在地上，妹妹开始挑，然后是我，最后是姐姐，一人一个来。先挑的都会选那些个头匀称，表皮光滑的，而那些怪模怪样、坑坑洼洼的，个头大皮难剐的，都会留给姐姐。有时候姐姐还会故意往自己面前多放几个。一声“开始”后，就只听见扑啦扑啦剐洋芋的声音和“咚咚”的往水盆里扔剐好了的洋芋的声音。

      门口的独居老哥常常看我们姐妹仨赛剐土豆，他一个人活得淡然，有时候还会挑选那些小巧的很面的土豆，特意炕一锅，请我们去吃。土家人都是柴火灶，我每次去他家吃土豆时，只嗅得土豆的清香和柴禾的幽香交织，升腾，让人沉醉。

      年复一年，土家人爱土豆的饮食习惯就代代相传了。随着清江水库的建成，一代又一代土豆味儿的土家人沿河而出，走出县门，走向四面八方，也将他们对土豆的钟爱带向全国各地。

      在我的工作地，几年前，几乎买不到像样的土豆，城里人偶尔吃吃土豆，商贩们对于土豆的销售也好像不是很热心。但我们是土家人，不能割舍对土豆的痴爱，不能忍受没有土豆的餐饭，所以，我们只好回老家一大口袋一大口袋的往城里扛，或者请熟人一回回往城里带。近年来，尤其是今年，菜场里，“正宗长阳高山土豆”的牌子随处可见，我们也终于可以吃上家乡味儿的土豆了。

        走遍万水千山，我的土豆胃一直在提醒自己：土家是我的民族，长阳是我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