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坏水儿（二十八）

上班没几天，工地的人都知道来了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人还挺温和的。男的有事儿没事儿愿意到她们组转一转。

从昨天接到信，于春凤就在心里琢磨，这赵老师给我写信说有事，还要事，能是什么事儿呢？她也不说个清楚，这顿猜。

又是一个艳阳天。端着饭盒撩起帐篷门帘猫腰进食堂，眼睛要有一会儿才能适应里面的黑暗。

一个长条桌上面摆着一大盆卜留克咸菜，里面一个半米高的铁盆里面盛着热水，热水里坐着一桶淡黄色的包米面粥，主食包米面发糕，连颜色都一样，看上去半死不活的。

北边靠窗口位置有一个圆桌，上面放着一碟拌着葱花的咸菜，还有一盘大师傅自制的晶莹剔透的皮冻。那是给队长准备的早餐。

吃完了你。于春凤闪开身体边让道边跟认识不久的同事打招呼，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昏暗的帐篷里回荡。

咸菜、粥、发糕老三样。吃过早饭，于春凤看到新婚没多久就来上班的王姐，她扛着铁锹往工地走。明天礼拜怎么回家呵？于春凤问。

卜留克咸菜/图片源自网络 包米面粥/图片源自网络 包米面发糕/图片源自网络

有车的骑车，没车的一般都坐车。

坐谁的车呢？于春凤不知道怎么回事又问。

就是那个刘师傅的车。

那个解放大板车啊。于春凤有些诧异。

王姐没说话。这时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二十多岁年纪，一米六十多的身高，圆圆的脑袋好象直接安在肩膀上，迈步时小短腿有点拧劲，右手摇着一串钥匙。

刘师傅吃过啦？王姐脸上洋溢出浓浓的笑意。

嗯。刘师傅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王姐，又把目光投向于春凤。

于春凤感觉那目光象把刀特别刺人。这就是刘师傅？她心里划了个问号，难怪人们背后叫他刘大头呢。

嗯。队长让我回去取配件，你们有什么事儿吗？刘大头热情地问俩人。

我坐你车回家吧，家里有事儿了。于春凤说完有些后悔。

刘大头说着话来到俩人身边，听于春凤说要坐车，笑嘻嘻地伸出手在于春凤肩膀上拍了一下。

于春凤觉得身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厌恶地扭身就走，也不管回家不回家的事情了。

下午收工前，工地的翻斗车从摩罗达瓦回来，又捎来一封信，还是于春凤的。

收到信于春凤回到帐篷，解开窗口的帘子看完信，她有些着急，转悠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外面响起一阵马达声，她朝窗外望去解放车车尾冒着黑烟已经发动。是不是回摩罗达瓦？想到这里于春凤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临走还不忘把窗帘往下来。

刘大头把车开到仓库门口，往上扔了几条破麻袋，准备走。

刘师傅我坐你车回家一趟，家里有事儿。遇事三慌，第一慌就是嘴慌。完全的命令式，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那刘大头在工地混了多年，遇到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命令自己，当然不听。他心里直冒火，队长有事都得跟我商量，你，个毛丫头。心里想着，眼珠子一转，嘴上却说，好啊。你上车。

回家心切，于春凤根本就没有看到刘大头瞬间的表情变化，高兴地进了驾驶室，

解放车从工地出来就要上公路，那是一个陡坡。刘大头挂好档脚踩油门，汽车冒着黑烟在夕阳中往公路上冲去。

老式解放车/图片源自网络

刘大头没等车冲到坡顶，收油门，踩刹车，车子缓缓地前进，快要停下了。他假装挂档，手却从档杆上越过朝于春凤摸过来。

于春凤眼睛盯着坡顶，没防备他的这一手，真吓了一跳。看清楚伸过来的咸猪手，她腾地一下子就火了，想都没想，回手就是一巴掌，叭，打在刘大头脸上。

吱，汽车立刻停在坡道上。刘大头收油摘档拽钥匙扭过身子说，你……！我凭什么拉你？你不就是个高中生吗？有啥了不起的？在这里就是老子说了算。你不信就试试。刘大头被一个大耳光打得恼羞成怒，撕破脸皮直接干。

老子是瞧得起你才打算拉你，要不你得给老子滚远远的。

你给谁当老子？你少给我来这套！斩钉截铁！车是你家的啊？我坐车是工作需要，你拉也得拉，不拉也得拉，要不你试试！于春凤竖起丹凤三角眼，用手指着刘大头高声说。

还反了你了呢！这工地还没人敢跟我这样叫板。你给我下去！刘大头面红耳赤地吼叫。

于春凤绷着脸双手攥拳纹丝不动，其实她是不敢再动，担心自己一个人吃亏。

交通工具稀少的年代，没有人在单位敢对司机如此大胆，刘大头被气晕了，他从驾驶位伸手过来推于春凤。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刚上班的小丫头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于春凤意识到再装冷静就得要吃大亏了，她麻利地跳下车，站着，别跟人家撞个满怀。

刘大头从驾驶位跳下，白白挨了一巴掌他岂能善罢甘休，怎么也得捞回来。

于春凤站在车下听到刘大头的脚步声，情知不妙，做好逃跑的准备。看到刘大头从车头方向露出脑袋，就往工地方向跑去。

刘大头边跑边骂。……&**&……%￥%……%

幸好离帐篷也过没多远，使劲喊一喊估计帐篷里的，工地上的人都能听到，这要是在公路上还真不知道什么结果。于春凤边跑边想，眼睛不住地扫视前面有什么趁手的家什。

刘大头在后边追，他天生腿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差几米。%&%&*%&%&*你特么给我站住，你打完老子想跑？刘大头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嘴里还是不住地骂人。

眼看一根扁担斜插路边，估计是不愿意拿到仓库就随手扔在这里的，于春凤抄起扁担转向面对着追赶自己的刘大头。

&%&*%&%*，你还想打人？刘大头嘴上骂着，脚下却不停。你再打我下试试！

你再骂一句！于春凤把扁担高高举起。

扁担/图片源自网络

早就习惯被人恭敬的刘大头哪能被一个女孩子的扁担吓住。%&%&*%&%&*

叫你骂人！叫你骂人！扁担裹着风挟万钧之力朝刘大头的脑袋呼啸而去！

这是来真的啊！刘大头歪歪头，怦，好险！扁担落在他的右肩，咔的一声！扁担变成两截。

刘大头一个踉跄，差点跪在于春凤面前，一阵巨痛还有末日降临般的恐惧让他的脸抽搐变了形，他只能扭身就跑，接着后背又挨了一扁担。

于春凤嘴里说着，叫你骂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大头拼命往汽车跟前跑，他知道车里有摇把子，那是一件称手的武器；于春凤拎着半截扁担在后面追，她担心对方去找武器，到时候打不过还是自己吃亏。

此刻剧情大翻转！男追女变成女追男，是追着打哈！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刘大头真的害怕了。本来就是想占点便宜，揩点女生的油水，如果好的话，搞个对象也挺好的，咋也没想到闹大了，竟然是这种结局，自己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还没跑到车跟前，羞愧、恐惧、气喘导致他根本就无法躲避追击，他停下来俩手捂住脑袋，双腿哆嗦嘴里说，大，大姐，我，我服你了！大姐，别打了！

于春凤也停了下来，她警惕的看着刘大头，大头两手抱头弯腰撅腚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因为恐惧刘大头的身体在不停地打颤，而且右肩膀耷拉着。

告诉你，你再骂人我非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声色俱厉！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刘大头点头如鸡啄米。

你给我记住喽，惹本姑娘一次打你一次！于春凤的丹凤三角眼渐渐地恢复到平时的位置，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杀气。

大姐，再给我八个胆儿也不敢惹你了！真的不敢惹你，你这也太狠了，动手就要人命呵。刘大头知道对方不会再出手了，他悬着的心放回肚子。他眼前那个高中生的样子瞬间变得高大无比！

讨嫌到讨好/图片源自网络

大姐，我送你回家吧！他揉揉肩膀，讨好地说。

不用了。今天不回去了。于春凤冷冷地说。她心里想，万一你小子在道上要是再起坏心，我可对付不了你。这跟前就有同事一大帮，使劲喊一嗓子都能喊出人来，那荒山野岭的我喊谁去呵。

我明天再回去，你有事就去办你的事吧！说完她转身朝帐篷走去。应激之后她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突然想起那封信咋办呢？

（参见拙作《你为什么是二姐，不是大姐》https://www.jianshu.com/writer#/notebooks/11474144/notes/13642639

（未完待续）

《众生浮世绘之一地坏水儿》（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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