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腊黄,皮肤暗淡,形容消瘦,眼皮低垂,双目无神,身上盖一蓝白条纹病号被……
这男是A同学吗?是那个活蹦乱跳的A同学吗?
我迟疑了几秒钟,睁大眼睛看他那朋友圈里链接自“轻松筹”的照片。
是他!的确是他!
怎么会呢?
半个月前,他还几乎每天跑微信里跟我说几句,一会“美女同学,上午好!”一会“美女同学,你吃饭了没?”一会“美女同学,……”
他给你的感觉犹如一个精力旺盛、调皮爱捣乱的孩童,兴奋地跑过来跟大人说句话,接着又跑开,继续玩儿去。
时间长了,明白了他这习性,我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偶尔回复他一下。
是啊!有些天不见他来“骚扰”了。
“万能的朋友圈,救救他,他重症肝炎导致肝衰竭,开始在ZQ第一医院治疗,今转到CN第一附属医院,,医院说只有20%的希望,需要高昂的治疗费,他家去年因为老母亲重病离世,债台高筑,现在他自己有罹患重疾,已经无力治疗,希望有好心人士发发善心帮帮他。”
看完这段文字,愣怔、惊愕,随即一阵寒意袭来,一阵无常感袭来!
正值壮年的A同学中等身材,墩墩实实的模样。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刚上大学女儿方上小学。
A同学比我要大几岁,不知是否留级的缘故,反正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在发小群里,得知如今的他常年在外做小生意,靠勤劳肯干在城市打拼多年小有起色,颇有几分志得意满。这不,据说去年刚在老家买了两间铺、在城市供了套房。
他总爱没话找话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他总是群发信息给发小们看他新买的房有多漂亮,他总愿在朋友圈晒他的女儿有多可爱,晒他儿子有多帅多强壮。
同学们戏谑他是ZQ首富,调侃他是多铺圩长,笑言组团去他那旅游,他总是一口应承说海鲜任吃五星酒店任住包在我身上。
有时你会觉得他有几分憨,有时你会觉得他有几分傻,有时你会觉得他有几分狡黠,有时觉得他有几分精明,有时你会觉得他有几分讨人嫌,有时你会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他在群里有时让你觉得聒躁、厌烦,他不在你又会发现有些冷清、空落。
就这样一个人,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憨头憨脑的一个人,怎说病就病了?而且一病却能这么重?
不期然就联想起因肝病而去的邻家伯伯还有祥子君。
心倏地就沉了。
死亡离我们究竟有多远?02
那年,我已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回到家,父亲告诉我邻家伯伯去世了。
怎么会呢?伯伯不过五十开外吧?在我的印象中,伯伯身体可是一向强健啊!
父亲说因为肝腹水,肚子鼓鼓的,整个人脸色都黄身体都浮肿了。父亲说伯伯去世后,是他帮装殓的。父亲说伯伯知道无法救治,故而早早便放弃治疗,只在家呆着等着那一天了……
我知道再也听不到伯伯亲切地唤我的乳名,再也看不到伯伯笑意盈盈的脸,再也见不到他带着全家乐呵呵地坐在门前晒冬日暖阳了。
心底特别难过,特别难过。
如今,每次回家,“死亡”似乎已成了无法回避的话题,总能听到父亲或母亲说:这个家族爷爷去了,那个家族奶奶走了,又或者同村的外姓伯伯得癌症了……
那些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们相继逝去,那些亲切唤你的乳名、知你孩提时囧事的老人们总在逐渐减少。新娶的媳妇、后生的孩子熟识的已然不多。于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便成了自己最深切的感受。
可伯伯终究还不老,挺壮实、挺乐呵的一个人哟,孩子大了,家境好了,孙子也出生了,家庭和睦,正是頣养天年的好时候,怎说去就去了?
记得小时候,我时常往返于隔壁伯伯家向大堂哥借书,那时候可看的书很少,只有些小图书、杂志,我便借了又借,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本小图书《日出》,我已不知借了多少次看过多少遍。
时常去借书的我,总能得到伯伯亲切的问候,看到伯伯慈爱的笑脸。而我对伯伯家的一团和气总是心生羡慕。伯伯家有两子一女三个孩子,我从不曾见伯伯对孩子们有什么要求有过任何责骂,也未曾见孩子间有什么争端,仿佛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相亲相爱相伴生活着就好!
“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
后来,每每读到这段文字,我便联想起伯伯一家。
总是不经意,便浮现伯伯那亲切笑脸。总是不经意,便怀念春天里,伯伯屋后那满树桐花,在春风中飞舞,飘落在青青草地……
死亡离我们究竟有多远?03
祥子君离开不止十年了吧。
三十而立的年纪,留下妻儿就撒手人寰了。
听到消息的那天,我坐公园的树荫下,夏日骄阳似火,我却浑身凉意。
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我们还有好多共同的青春记忆待老了一起回味!我还有许多值得得瑟的事要讲给你听!我和她还想听你海吹胡侃、弹吉他呢……
往事历历在目,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你怎么可以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了呢?
我从不曾想过你会离去,不曾想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会这么早、会在人生的盛年离去,我原以为我们一定会作为朋友相伴着走过人生的春夏秋冬,到老了再一起畅谈一起回忆……
你是那么机灵,成天笑儿嘻嘻,你总是一付不知愁为何物的模样。
你小小个儿,你长得跟“哥哥”张国荣有几分相像,其实除了身高体重有待增长,你还是蛮帅蛮好看。
你弹得一手好吉他,我还记得20岁生日的那个夜晚,你那一曲“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我至今还保留着那个生日你送我的贺卡。
你写得一手好字,可给我的信中却总是内容空洞言之无物,我知道你不是文笔差,只因为我不过是你知晓她消息的桥梁。
你总愿在信中署名“过客”,仿佛一语成谶,你走得实在匆匆太匆匆。如今,你知否?我嫌这“过客”,我也怨这“过客”,我真愿你是我生命中的“常客”、相伴我一生的老友。
还记得那年我与你骑个单车去她家,推着单车上山坡,我的鞋跟突然就掉了,好尴尬,好尴尬。只见你拿个石块,蹲在地上敲啊敲啊!太阳照在身上,自行车放在路旁,两面是青青的山,黄泥山路旁有个敲鞋匠。每每在脑中回放这画面,我那心中便倍觉温馨温暖。
后来你离开了珠海,我们断断续续偶有联系。再后来听说你结婚了,娶了个四川女子,生了个娃。再后来不知怎地就失去了你的消息。再后来才听说你因肝病走了已两年有余……
我怎能相信这么机灵活泼不知愁的你、这么年轻正值盛年的你、这个曾与我们一起吹海风捉迷藏的你、这个曾与我们坐在破船上数星星看月亮的你,就这样匆匆离去,就这样匆匆离去……
祥子君,你在那边安好吗?但愿天堂没有病,亦沒有痛……
其实你也从未离去,祥子君,你一直活在我们的怀念里……
“……思念是唯一的行囊,漫天的星光,有一颗是你的愿望,前方的路不再孤单漫长,天空下你我不再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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