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个土鸡蛋

淅淅沥沥的雨刚下完了，又骗着不带伞的人出去，又开始雨打风吹，不知狼狈了几个人，门前有滩黄泥水，一直不得安宁的被戳破“表皮”，溅得很高。

父亲却在此时回来了，一脚踩进黄泥里，裤脚遭殃了，手里长柄的大黑伞刚刚进门就赶忙收起来，望了我一眼，我便迎上去，“爹，回来了。”他又瞧了我一眼，我这才看向他另一只手，拎了个空篮子回来，里面原先是装了三十个鸡蛋的。

我看鸡蛋没有了，知道是人家收了，但是篮子又拿回来，这就让人留心疑惑了。

母亲端着一簸箕的桑叶走过来，之看了一眼，就说：“别是还有下次吧？篮子都教人领回来了，怕是不够。”说着有些不满的皱了眉头。

屋檐下，父亲依旧有些沉默，我又从屋子里递出一把矮凳，他接过，坐在柱子边，顺便够到了自己的烟筒，我见他翻起了口袋，知道窗台上也有他要的东西。

打开火柴盒子，里面的火柴只有五、六根的样子，并没有受潮，我便直接给了父亲。他抬头看我一眼，沉默的几息间，已经将烟筒点燃，抱着续命一般吞云吐雾起来。

“那个事情，还不能落实”，父亲哑着嗓子到，一种劳累后又被满足的疲态渐渐爬上他的脸。

听到这个话，突然就泄气了。

看着他本是黑色的罩衫已经泛了灰，一双湿透的布鞋上黏了些泥巴，污物，束起来的裤脚溅了黄泥，小时候唯恐天下不知的委屈，如今就不愿表露在父母亲面前了。

世事无常是常态，那便不是无常。世事的可恶在波折上，奋力整治着人，然而心中也不是全然没有气性，往日象牙塔里轻松学习，惫懒生活教人知道此时的“种豆得豆”，也有梗着脖子不愿承认后悔的情绪。

这三十个土鸡蛋的事情，是村子里的常态，不是贿赂，直说是中介罢了。

替人打点，安排出门找路子，去工厂上工事宜等，在村里人口中，口碑皆有，还有人夸赞是做善事的“授人以渔”。当今的世道，便是要经人介绍找到生计，养家糊口便能实现的快些，象牙塔里回来，父母也只争当下。

“意料之中……但是既然提回篮子来，还可以再努力。”母亲也拽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你不要灰心，我和你爹要为你尽力的。”

机会稍纵即逝，我不愿被世事无常玩弄，不能叫他如了意，也是此刻，才有了些“抗衡命运”的几分滋味。

“明日，也别，再过几日，再拎三十个土鸡蛋去给人家吧”母亲父亲商量的结果如此，我望着篮子里的几粒遗漏的白米怔怔地出神。

人哪里可以找到无愧于心的地方呢？突然觉得，有一种愤怒和愧疚也好像那几粒米一样躺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