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头镇的人就是这样。比如,鱼沤的时候,起初谁家吃鱼就会遭到大家的耻笑,但是大家都吃鱼的时候,不吃鱼的人就觉得自己吃了亏或不应该,也冒着长鱼鳞的危险吃鱼了。开始吃鱼的时候,谁也不觉得鱼肉好吃,后来别人说起鱼肉的鲜美,自己也觉得鱼肉实在是好吃。假如别人吃鱼肉长鱼鳞唯独自己不长的话,肯定也是不对劲。
碾头镇的人们就是这样;什么都想不通又什么都想得开。开始想不通,后来就想开了。别人想通了,自己也就想通了,别人想不开,自己也想不开。自己想开了别人想不开,会被别人骂得狗血淋头;别人想通了自己死活想不通,只有去寻死了。
对于寻死的人,碾头镇只有一种解释:想不通。
想不通而去死谁也没办法,似乎是一件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事情。但是即使因为想不通而寻死,也不能想怎么死就怎么死,碾头镇向来的死法只有上吊和跳井,后来因为跳井会给想得通的人们带来麻烦,差不多被禁止了,只有上吊一条路可走。
上吊的方法是古已有之经一代一代人传下来的,古人想必发明了很多闻所未闻的寻死方法,有的已经失传了,有的虽未失传但死法过于惨烈,比如抹脖子之类的,差不多是专门为冷兵器时代走投无路的职业军人设计的,不甘受辱又刻不容缓只能捡手头上现有的东西用。
因此,碾头镇想不通的人通常上吊,上吊的好处是几乎不需要什么条件,经过碾头镇的人们改良以后在自家的门臿上都可以实行,方便快捷之极,唯一的条件是你想不通。
碾头镇的人毕竟是想得通的远远多于想不通的,所以经历那么多的政权更替、战争离乱、天灾人祸,依旧香火绵绵、人丁兴旺。
如此历经千百年,积累了丰富的由想不通迅速转变为想得通的经验,这种经验融到了人们的血液里,代代相传,变成几乎所有人与生俱来的能力:无论什么事情,总是可以想通的。至于极少数想不通的,不管表面上是因为什么想不通,实际的原因只有一个,一言以蔽之,就是太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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