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随风高,经冬又是秋。
旦夕听鸟语,朝暮掸霜露。
老鸦才衔枝,黑狗吃心去。
腾空需借力,留梦在人间。
新年总是花花绿绿的。花花绿绿的灯光,如同当时立在树枝上花花绿绿的鸟儿。
榕树只是回忆,却不曾贪恋当时一树繁荣的日子。
身边许多树被连根拔起,运到城里。人们在其上缠绕各种明亮的彩灯,以烘托节日里欢乐的气氛。
树一旦被移动,就再也回不到森林。人们只管在需要的时候挖起,却不曾想过何时让它们回到林间。
装扮了多时,树们再也成不了木材,只能做奴才。下次只要有需要,可以随时取之,将其付之一炬。
其实真做了木材也无用——君不见参天大厦拔地起,轰然倒下如惊雷。时间久了,混凝土也招架不住,何况一堆朽木。
任何事物体现出其价值,无非是使其重要的分母还没有扩展。将地球放到宇宙里,不过是尘埃。将几千年的文明放到时光的深海里,不过是瞬间。
把一棵树烧光,留下的不过一丝温暖,一堆灰烬。
所有树的时光,不过供虫子居住,供鸟儿栖息,供人类连根拔起放在繁华大道上观赏。
谈价值的时候,万物都有价值,所以不必谈价值。谈伟大的时候,万物都伟大,所以不必谈伟大。谈结束的时候,万物都将化为泥土,所以不必谈某生命的终结。
榕树想开之后,也不去想有人来扶起。榕树并不是老树,也不去想生命何时终结。过去的也就过去了,还是该把此时栖在树上的鸟儿照顾好,若是此刻树上没有鸟儿,便要好好活着,把未来栖在树上的鸟儿照顾好。
如此一来,便有了希望。枝繁叶茂的希望不只是鸟儿,还有雨夜赶路的行人,还有冬眠的兔子和狗熊。
把一生作为分母,那一生都是有价值的,少了一年,一日,一秒,都不算一生。如果某一年,一日,一秒失去了本身存在的价值,那就不算一生都有价值。
“某树,你有价值吗?”一只路过的鸟儿问。
“我有。”
“你看你,年轮尚未展开,却枯黄老矣,有狗屁价值。”
“而君为何在我这里躲雨?”
“我不在你这里躲雨,自会在其它地方躲雨。”
“你不在我这里躲雨,其它鸟兽自然会来。”
“我说的是生的价值,那些无法代替的,失去了你便不能活的价值。”
“如果我死去了,我自己就不能活。难道生养一棵大树,给了一副腐朽之躯以生命,不算价值么?”
“那没有什么东西没有价值。”
“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那就不用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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