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榕

有一棵榕树，它的内里是空的。光秃秃的树干上，长着一层空壳。榕树高大，枝叶繁茂。

我的意思是，有一棵外表俊美内心空洞的榕树，在一片土地上生长着。

小鸟在它身体上做巢，每次春天来到，树上叽叽喳喳，像开了个铃铛铺。

大树看着坐在它身上晒太阳的鸟儿，心里无数次涌起要吞吃它的欲望。

很明显了，大树脆弱不堪，内心空洞，阴暗，而且虚伪。

有一次，榕树终于忍不住，用树枝掐死了一只燕子。燕子的血流出来，榕树身上长出红色的木耳。

一发不可收拾。在黑暗里，榕树的枝条像死神的镰刀一样，不停地收割无数灵魂，然后他将它们的尸体扔到树心。

可是该来的日子始终要来。

她其实很普通。她和其它鸟儿没什么不同，只是偶尔会站在树枝最上面的地方眺望。

“我想看更远的山川。”她对他说。

“好。”他努力向上长着。

山川是什么样子，他根本不想知道。他长高一些，只是为了从上面迅速刺死她。

她总是上爬，所以他尽力变高。

她一直上爬，所以他一直变高。

某一天早上，他轰然倒塌。

其实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其它鸟儿不懂。

当榕树倒掉的时候，死去鸟儿的血从树干里流出来，顷刻，天地间充满恶臭。

流水决堤的时候，人们都认为是白蚁的原因。而榕树生前万众倾倒，死后恶臭熏天，人们不能理解。

无所谓，反正榕树已经死去，自然不在乎任何东西的看法。

有人觉得榕树生前艰难，树干一定很硬。说不定能想办法把他立起来，做个纪念。

但是没有人愿意接近那滔天恶臭。最后一个小孩子一把火把他烧了。连同无数鸟儿的尸体。

榕树醒了。啊，一切都是一场梦。

现实荒诞，没有人能救得了榕树。

榕树还没死，他那万众倾倒的样子还存在着。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