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苦麦《奔跑吧，蜗牛》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老非的算盘珠子响个不停，它们来回跳跃、穿梭，排列出一串串的数字，见证着老非餐馆的兴衰。
“爸爸，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洛球出现在了老非面前。
老非抬起头来，使劲眨了眨昏花的老眼：“哦，洛球，这话应该我问你呀。你怎么不去睡觉？”
“我……我想起餐馆面临的困境就睡不着。”洛球心不在焉地编着谎话，“你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我知道我有很长时间没和你一起散心了。可是这几天太忙了，改天好吗？”
洛球了解爸爸，在工作的时候要引着爸爸出去是不可能的。洛球的眼睛斜瞥着老非的身后。那里有一扇大窗子，窗子紧紧关着，洛球隔着玻璃瞥见一个灰色的身影蹑手蹑脚地从窗外爬了上来。洛球赶紧说:“餐馆的生意每况愈下，真让人头疼。”
“洛球，你能为餐馆费脑筋，我很意外。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爸爸，我觉得其实客人们还是喜欢我们的食品的。虽然我们那么慢，可是那些老客人们还是每天都来。”
老非身后，小老鼠正在窗外想方设法地打开窗户。
“这话说得对。你看那只叫小欧的蜜蜂，每天都嚷着不满意，可还是每天都要登门，大家对我们的食品其实很满意。但是你不要忘了，现在的生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顾客们为了优质的食品愿意花时间等待，也不嫌我们的餐馆简陋。现在不行了，生活节奏加快，大家都很忙，谁的时间都很宝贵，谁都不愿意等一个慢性子；大家的消费意识也改变了，顾客们不仅要优质的食品，还要奢华的体验。做出美味、卫生的食品是我们的强项，可是我们店小利薄，资金不够，无法给顾客提供奢华的环境，所以我们很难与东部餐饮中心竞争。”
老非谈起餐馆的事就滔滔不绝，他的身后，小老鼠已经打开了窗户，正在悄悄地往窗户里面爬。秋风从窗口吹了进来，老非的后背感到一阵凉意。他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关上窗户了呀。”紧接着就要转头去看窗户。
洛球急忙喊：“爸爸！你说得不对！”
“哦？哪里不对？你说说看。”
“呃——”洛球觉得老非已经把要回头的事忘掉了，又看见小老鼠已经悄无声息地从窗台跳到了房间里，就支支吾吾地说：“或许——呃——或许我不该打断你，你说得对。爸爸你接着说。”
“目前我们餐馆有一个机会。今天傍晚蜂王来了一封信，说三个月之后是他的寿辰，他要宴请森林中所有的蜜蜂，所以打算提前订做五万份花粉糕、五万份花蜜馅饼、五万份枣花汉堡。问我们有没有意向接下这笔订单。”
“这么多？”
“这是一笔大生意，我们餐馆的食品质量最好，所以他们要向我们订。接了这笔订单，我们估计能赚到三十万橡木币，这笔钱足以让餐馆起死回生。如果我们不接这笔生意，他们就会到东部餐饮中心去订。可话说回来，这么多的食品，还要保证质量，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啊，从今天起我们就要起早贪黑地忙活了。洛球，你能吃这个苦头吗？”
小老鼠正在老非身后四处翻找，可就是不见邀请函的踪影。他一着急，没有管好自己的长尾巴。老鼠尾巴不小心扫到了桌子上的一个玻璃瓶，瓶子径直从桌上掉了下来。洛球差点喊出来。
老非看见儿子和自己说话心不在焉，很不满意：“洛球？”
瓶子从桌上下坠的过程中，小老鼠快速地爬下桌子，滚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肚皮接住了玻璃瓶。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洛球这才缓了口气。
“洛球，我在和你说话呢。”
“啊？哦哦哦，爸爸，我走神了，嘿嘿嘿。”
小老鼠捂着被砸痛的肚子，把玻璃瓶轻轻放回桌上。他在老非身后找来找去，累得够呛，还是没找到邀请函。于是他停下来，贼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发现只有老非放算盘的写字台抽屉里还没有看过。可是老非正坐在写字台前，必须先把老非引开才行。
老非盯着洛球说：“洛球，我和你说过，用心听别人说话，是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
“嗯嗯，对不起，我知道了。爸爸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要做这么多的食品，我们可要起早贪黑地辛苦一段时间啦。你觉得你能吃这个苦头吗？”
小老鼠来到近处，向洛球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老非身前的写字台抽屉。洛球明白了小老鼠的意思，知道还是必须把爸爸引开才行。
“洛球，你今天怎么回事？”老非看见洛球还在发愣，于是他生气了，目光像刀锋一样。
“哦哦，对不起，爸爸，我又走神了。我……呃……我不舒服，所以老是走神。你还是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你在说谎。别惹我发火，说，你想干什么坏事？”
“没……没有啊。”
洛球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不敢正视爸爸的目光。老非的眼睛越瞪越大，双眸中闪烁着两团火。
可是老非没有对洛球发怒。洛球发现，老非眼睛里闪烁的不是怒火，而是真的反射着两簇火苗。
“着火了！快救火！”老非拼命地喊了起来。
洛球转过身，看见院子里的柴堆着了起来。火苗其实很小，但是对蜗牛来说这是万分危急的大火，因为蜗牛的速度太慢，来不及跑去救火，常常在“奔跑”的过程中就眼睁睁看着小火苗越烧越旺，变成火灾。
父子俩一起以蜗牛的慢速“跑”出房间。这时，小老鼠提着一桶水走了出来，不慌不忙地走到了老非和洛球的前边，把水泼在了柴堆上，浇灭了火苗。
“好险啊！小老鼠，你来得真及时！”老非说。
小老鼠微笑着，摆了摆手。
洛球也附和道：“对对对，是呀是呀！小老鼠兄弟，真有你的！”
小老鼠微笑着，摆了摆手。
老非赞许地看了看小老鼠，说：“不早了，你们两个都回去睡吧。洛球，明天早起，我们干活。”
“啊？早起？干什么活？”
“蜂王的那笔订单呀，忘了？”
“啊，对对对。明天早起，明天早起。爸爸，那您也早点休息吧。”
老非转身回到了屋里。
等老非的房间熄灯之后，洛球问：“救火英雄，我们的计划泡汤了，现在怎么办？”
小老鼠笑而不语。
“你说话呀！”
小老鼠张开嘴，从口中取出了一个纸团。洛球接过来把它展开，那正是自己想要的那张邀请函。他的眉头舒展开，笑了。
屋顶上，兔姑娘正在把自己的长耳朵纽成一个蝴蝶结，看见洛球和小老鼠来了，就说：“哎哟，你们两个也太慢了吧，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小老鼠说：“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能放火烧柴堆呢？”
“你过河拆桥！我不放火把洛球的爸爸引出来，你能找到机会下手吗？”
洛球现在才明白：“啊？兔姑娘，原来火是你放的。”
兔姑娘说：“你可真够笨的，现在才明白。别说没用的了，邀请函呢？签上名字给我！”
洛球这才想起来邀请函还没有签名，他转身要回去拿笔。兔姑娘扔过去一支钢笔：“早就给你准备好啦！”
等洛球签好名，兔姑娘接过邀请函，说：“这下好了，连蜗牛都来参加比赛，这回有好戏看了。”
小老鼠早就对兔姑娘讽刺挖苦的神气很不满意了，他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洛球哥哥一定会闹笑话？”
兔姑娘笑着说：“哎哟，好大的脾气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洛球会闹笑话？”
“你……”
“行啦，跟我们女孩子拌嘴，真是个小心眼。洛球，既然报名了，你就要抓紧训练了。餐馆的事先放一放，你跟着我去训练，我教你。”
小老鼠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你教洛球？”
“怎么？我不够资格吗？我是专业的教练哦。”兔姑娘蹦蹦跳跳地来回跑了几步，展示着她矫健的身姿。
“你是专业教练？真的啊？”小老鼠笑了，他扭头看着洛球。
洛球说：“让我现在就跟你走啊？”
兔姑娘一笑：“不然呢？”
“现在可不行，我爸爸刚接了一笔订单，要起早贪黑地忙一阵子了，我要留下来帮忙，不然爸爸太辛苦了。”
“那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餐馆里吧！给你爸爸帮一辈子忙，你爸爸就高兴了。”兔姑娘撇着嘴，背对着洛球，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小老鼠推推洛球：“多好的机会呀，洛球哥哥，你就去吧，我替你向老非叔叔解释。”
洛球看着兔姑娘矫健的身姿，又想起了爸爸挂满皱纹的脸，他陷入了沉思。
许久，洛球抬起头来说：“兔姑娘，我真想跟着你去训练，可是，我爸爸他太辛苦、太可怜了，我想，我还是……”
“那算了，再见。”兔姑娘头也不回地走了。洛球盯着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