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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大手印 元音老人著1至5讲

恒河大手印 元音老人著1至5讲

作者: 南无韦陀菩萨 | 来源:发表于2018-05-14 18:45 被阅读43次

    恒河大手印 元音老人著

    恒河大手印是佛教密宗中的一种高层次修法,不修而修,修即无修,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于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虽了了分明而一念不生处,讨个消息,然后悟烦恼即是菩提,妄念即是妙用,空有不二,体用一如,一切法皆是佛法。

    这部恒河大手印,是由元音老人(李钟鼎老先生)所著。此书是继《佛法修证心要》的又一部巨著,反覆叮咛,和盘托出,生动活泼,触类旁通,确是度生的宝筏,成佛的要诀。希望读此书的志士仁人,开智慧眼,入无相门,大机大用,悲愿无尽,庶不辜负老人的一番苦心!···

    恒河大手印(第一讲)

    恒河大手印(第二讲)

    恒河大手印(第三讲)

    恒河大手印(第四讲)

    恒河大手印(第五讲)

    恒河大手印(第六讲)

    恒河大手印(第七讲)

    恒河大手印(第八讲)

    恒河大手印(第九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一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二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三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四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五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六讲)

    恒河大手印(第十七讲)

    恒河大手印

    (第一讲)

    元音老人 著

    恭敬法宝·开智慧眼

    居心诚敬·入道要门

    恒河大手印是佛教密宗中的一种高层次修法,不修而修,修即无修,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于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虽了了分明而一念不生处,讨个消息,然后悟烦恼即是菩提,妄念即是妙用,空有不二,体用一如,一切法皆是佛法。

    元音老人(李钟鼎老先生)以九十四岁的高龄,讲经说法,著书立说,不遗余力。此书是继《佛法修证心要》的又一部巨著,反覆叮咛,和盘托出,生动活泼,触类旁通,确是度生的宝筏,成佛的要诀。希望读此书的志士仁人,开智慧眼,入无相门,大机大用,悲愿无尽,庶不辜负老人的一番苦心!

    一九九九年一月后学徐恒志拜序

    第一讲 安心法要

    序言

    这里给大家讲一讲大手印。大手印是密宗最高层的法。密宗分九乘次第,这属于最高一乘,藏语为阿底约嘎,就是心中心圆满相应法。我们大家修心中心法已经很长时间了,都应该有些成绩。有的人已经打开本来,见到本性;有的人呢,可能在座上本性现前时,没有觉察而滑过去了。所以今天和大家讲一讲佛性是怎么回事,怎么样才能见到它,见到之后又怎么样来进一步提高向上,启发妙用而圆成佛果,以提醒、敦促大家共同进步。

    注:密宗判定佛法共分九乘次第——外三乘、内三乘、密三乘。现把这九乘的内容稍微讲讲:外三乘是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是指阿罗汉、辟支佛、菩萨所行之四谛、十二因缘、六度万行等法,泛指显教。内三乘是指作部、行部、瑜伽部三部修法。作部又称事业部,有增、息、怀、诛等等法门。这都是随顺众生的愿望而起用的法,也是‘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的方便接引法,并不究竟。行部的修法,目的是了生死、出苦海,才算进入了实修。从观想入手,修气、脉、明点,如颇哇法等等。瑜伽意即‘相应’,瑜伽部的修法,事与理相应,言与行相应,上与诸佛相应,下与众生相应。从这里开出三个层次,就是密三乘。密三乘是嘛哈(摩诃)瑜伽、阿努瑜伽、阿底瑜伽。嘛哈瑜伽,意即大圆满相应,将观成的气脉等有相的东西化空,以与无相的法身相应。阿努瑜伽,意即无上圆满相应,以界智为趣入门,进一步把种种显现都化为一实相。阿底瑜伽,意即无比圆满相应,进而合三乘为一大密咒乘。

    恒河大手印和禅宗一模一样,它也不讲用什么法修,而是讲无修无得无证,直指人心成佛。但无修无得无证这是真如本性的自然智,我们要证到这种境地,才谈得上无修无得无证,而不是空口说白话的。如果仅懂得一些义理,而没有做到心境一如,顺逆无拘,纵横自在,就说无修无得无证,那就完全失去意义了!所以,我们要把恒河大手印和大家讲一讲。

    所谓大手印者,并不是有个手印用来修持,不像我们修心中心法时,有六个手印一个咒,须结印持咒修。这个法是直指法门,直接告诉我们,真心是怎么一回事,怎样来开发智慧,怎样来启发妙用。所以这个法是直截了当的直指法门,修心中心法的人听了很有用,因心中心法也是不用通过有相而直证心地的。大手印有很多种,恒河大手印是其中最上之大手印法门,它不要什么观想、气脉、明点、本尊等等的法,也毋须持什么咒,它直下指示我们见性成佛,所以是最高一层的法。

    所谓大手印者,就是一真法界。什么是一真法界呢?一真法界就是我们的本性真如妙体,也就是成佛的根本。为什么叫大手印呢?因为我们的佛性是大而无外,小而无内的,所谓‘大相无形,大音希声’,最大的相是无相之相,无相可见的是最大的相。我们的本性是非空非有,非青非黄,非大非小,一切皆非。所以把它说似一物皆不中,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仿,因为它是无形无相无可比拟的,它是大的不得了,尽虚空,遍法界,无物不包,无法不具。手就是心,心就是手,俗语说得心应手,就是这个道理。假如不是心,手也不会动。印就是我们和佛心心相印,佛心就是我心,我心就是佛心;故经云: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又云:千佛万佛共一体,即此意也。故大手印,就是我们的大心,就是我们的本性。一切东西由它生起,由它显现,由它变化,这叫大手印。恒河大手印就是这么好,这么高,因而下面我们要把这宝法和大家公开地讲一讲。

    正文

    ‘应知传承诸上师与我心无别’。

    我们佛子应该知道,我们的心——佛性和历代的祖师都是无二无别的。这里拿历代祖师来代替诸佛,因为佛已经涅槃了,佛法现在都是由祖师传授,以祖师代表佛,佛和祖师就合为一体了。我们的心既与传承诸上师无别,就等于与佛无别。讲到这里有人不免要起疑惑,我们是凡夫,佛是神圣,凡圣不一,怎么会是无别呢?他就不知道,性体是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无论凡圣都一祥。佛之所以神通广大,妙用无边,而我们不能者,是佛的性体上的污秽积垢都洗清爽了的缘故。我们因为粘著事物假像颠倒妄想,玷污了本性,就像太阳被乌云遮盖了一样,阳光显不出来,所以不能显发神用;但不管乌云多么厚,怎么遮盖,太阳还是在,阳光未曾少一分,乌云散开后,太阳就光芒万丈地现出来了。就是说我们的心尽管污秽(著相的缘故),但是我们只要把污秽、积垢洗清爽了,就和佛一样光明。所谓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并不因我们是凡夫就失却了光明的性体;不过因为我们执著颠倒妄想的缘故,习染深重,遮盖住本性,光明不能显现罢了,本体还是一样。

    为什么说这句话呢?这句话非常重要,因为我们现在要成佛,要了生死出轮回,救度众生。就先要知道怎么修法,而修法时,第一要见地正。所谓见地就是因地,就是下手时,先要知道用什么来修,如何修?方能迅速圆成,否则就多走弯路,所以先要知道我们的本性原和诸佛一样,没有区别,用它来修证,就和烧饭需用米一样,绝无有不成。明白了这一点,对我们能修成佛就不疑惑了,这样修持才收功迅速。不然佛是最高至上,无可企攀的,我们都是凡夫,怎么能成佛呢?怎么能修成就呢?一有怀疑就趑趄不前,不能成就了。因为信心是成功之母,要成就任何事情,第一要信心充足,没有信心,做任何事都不能成就。比如修净土宗的人,第一要深信不疑,西方确有净土,我只发愿念佛,临命终时,必得阿弥陀佛接引生西。然后精勤念佛,临终方能成就。如信的不深,将信将疑的,哎呀,我障重呀,能生西方吗?恐怕不能生吧?!那就不行了,因为他怀疑不定,做起来就无力,不能一往直前地努力奋进,就不能成功了。所以信心是第一,任何事情都是这祥,世间事情也是这样,我相信这事能成功,就肯努力去做,虽然遭到失败,也不怕,再接再励地去干,结果一定能成就。否则,一遇挫折,就心灰意懒,势必一事无成。

    开头一句话就是叫我们信得及,我们的性和佛没有区别。因为传承诸上师是代表佛的,和佛一样,我们的性就是和上师的性一样,那就和佛性没有两样了。修道见地第一要紧,见地错了,结果必定是迂回曲折,走弯路。我们果能信得及我们的性和佛都是一样,没有区别,只要我们去修,知道在本体上熏修,把颠倒妄想转化,恢复本来面目;而不在色体上修,不向外求,那么我们就一定能成佛。信得及,这时候就不向外求;不然向外驰求,今天到这里求佛,明天到那里求佛,或在色体上著力,求来求去,结果求了一场空;因为你不知道本性是佛,不向内求,转向外取,故白费精力。修行要成就,应向自己本心去求。把我们自己的主人翁喊醒,别迷了,别做梦了,世间的色相都是假的,都是空华水月不可得,不要迷在你的妻子儿女财宝地位上,那都是昙花一现不可得的。所以《法华经》说‘惟此一事实,余二即非真。’唯一真实的就是我们的一真法界——真正的本性。什么是法界?法界就是法性,亦曰实相。法是诸法,界是分界,总赅万有,大分为十,就是四圣六凡。四圣就是佛、菩萨、缘觉、罗汉,六凡就是六道众生——人、天、修罗、地狱、饿鬼、畜生,都是这个性所显化。所以,非但我们人和诸佛的性一样,就是六道众生也和诸佛的真心没有区别,可惜迷于声色,业障深重而不自知。因此,佛怜愍我们,出世唤醒我们,不要再执著做梦了,你们都和我佛一样,赶快醒悟,出生死轮回之苦吧。佛在腊月初八夜睹明星悟道的时候说:‘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颠倒执著,不能证得。’可见我等众生并不因生死轮回而丧失了佛性,只要我们醒悟,不迷于声色,即能回复本来面目。恒河大手印高深得很,一开始就提醒我们:一切传承上师的心和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不要以为他们高不可攀。我们和诸佛心是一模一样,无有二致。把这肯定了,不怀疑我们就是佛,只因为我们迷而不觉,著相颠倒,才落轮回。现在我们醒了,不为相所迷,不再取著,那么我们就恢复本来了,这是成佛第一要,所以,开头就讲这句要紧的话,下面就解释这句话,怎么样和诸佛心无别,怎样恢复我们本来,怎么样启发妙用,这句话是个总纲,非常重要。

    ‘见、定、行一切行持皆摄于心。’

    见、定、行三要素是大手印的三个秘诀,也是一切法门修持法要。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修行第一要知见正。以上告诉我们,我们的心和诸佛心没有分别,就叫知见正或见地正。见地正就因地正,因地正果地方能正。否则必走歧路,误认迷途,不能证正果。故云:‘因地不正,果遭迂曲。’修行人因地不正,必定要走弯路而终归失败的,所以,这个见非常重要。我们凡夫都有身见,执著这个色身是我,执著得要死,身体要保养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样样好,都是为了这个躯壳。你看芸芸众生哪个不是为了这个躯壳忙?一天到晚都是为了躯壳的享受忙,这个世界的大小事都是为了躯壳忙,他们总想养尊处优地保养这个躯壳。因为要享受,不怕做尽伤天害理的事。自己没有,就抢人家的。这个世界上战争就是为了抢东西,你不给我,我就打你,把你国家亡了,你的全归我了。这种强盗行为,全为了躯壳的享受。这个社会上犯罪的行为无一不是为了躯壳,他想吃得好,玩得好,没有钞票怎么办?于是就杀人放火抢劫。其实,你造了坏因必定受恶果!因果定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丝毫不爽!你因地做坏事,果上必定受恶报。但是,可怜这些凡夫痴迷不悟呀,只为了眼前的快乐,不顾将来的恶果。你想杀人呀,要受法律制裁,杀你的头;你抢人家的东西,就要吃官司,坐监牢。你不想想看,做了坏事能逃得了吗?!唉,都是迷惑呀!眼前受报还不算,将来还要受地狱的惨报,不得了哇。有些人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你说要受惨报,我们怎么看到一些坏人现在很享福?反过来有些好人反而受苦,这个因果不相应嘛。他不知道这个因果要看三世的。佛经上有两句话:‘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他今生受的福报是过去作善事而得到的,他现在作坏事,将来受恶报,非但将来受恶报,现在的福也就减少了,寿命也缩短了。你现在看到好人受苦,那是他过去做了坏事,现在才受苦果,他现在做好事,无形中就把他的恶报减少了,本来要受很多很多苦,现在已是减轻了。这些果报在冥冥中转换了,而大家都不知道。佛眼看得清爽,所以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佛眼看东西不像我们凡夫的眼睛,我们看不见的,他都看得见。几千年前,佛在世时,既没有望远镜,也没有显微镜,他就告诉我们:‘人视一杯水,佛视千万虫。’他看一杯水里有成千上万的虫,看得很清爽,而人就看不见。现在我们用肉眼看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太阳,用天文望远镜才能看见有几亿光年外的星宿,虚空中既有别的行星、太阳和恒星,其他星球上也有生物。但佛老早就知道了,看得很清楚。他告诉我们:虚空中世界很多,有仰世界、覆世界、斜世界等等,同时太阳也很多,和现在科学家说的一样,没有区别。所以说佛是先知者,看得很清楚,而人却很糊涂。我们要遵照佛的教导去做才对。

    见地要正,见不正就要‘莽莽荡荡遭殃祸’。佛经里讲见惑和思惑,就是说我们有知见不正和思想著境的迷惑。刚才讲了身见,这是我们见惑的第一个迷惑。下来就是边见。因为有身见故而身体不能常住于世,它要死的,死以后到哪里去了?有人说,死了就没有了,这是断见;另有人说,还是有的,这是常见。不是执常见,就是著断见,都倒在两边,不离断常两边叫边见。还有邪见,就是拨无因果,说世上没有因果,这可害人不浅啊,将来他下地狱受苦就知道了。不要说将来,就是眼前果报也不爽,你做了坏事就会被枪毙或坐牢,你能逃得了吗?所以邪见是最坏事、最害人的。

    下面还有外道的见取见,戒禁取见。见取见者,迷执妄见——即执前三见为正见。戒禁取见者,妄执苦身——受种种邪戒与苦行,为此身死后生往人天乐处之因。比如现在有某种邪教妄称世界末日到了,大家快点自杀升天,害得大家集体自杀。

    以上五种见,身见、边见、邪见、见取见与戒禁取见都是不正见,知见不正,果一定迂曲。我们晓得心就是佛,佛就是心,修行不向外求,不著身见就是知见正;我们念佛就是念心,念心就是念佛,我们用功使这个心能够平直无曲,无有粘著,除去它的住著性,去除它的贪得性,从而恢复本来,就是知见正。这样用功,才能有所成就,所以见地正非常重要。圭峰宗密禅师说:‘修道人因知见的差别,修证的果有五种不同。第一,带异计(心外取法)欣上厌下而修者,是外道禅。第二,正信因果,亦以欣厌而修者,是凡夫禅。第三,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小乘禅。第四,悟我法二空所显真理而修者,是大乘禅。第五,悟此心本来清净,原无烦恼、无漏智性,本来具足,此心即佛,是最上乘禅。达摩门下所传之禅即是此禅。’由此可见,见地也即因心,在修行的过程上是何等重要。

    什么是定呢?修行人都知道,要成佛得道,须打座入定才能开发智慧、圆证菩提。但定有多种,如来禅讲四禅八定,修行人由初禅定渐渐上升二禅、三禅直至四禅天顶为四禅定。再上,由空无边处而识无边处,无所有处,而入非想非非想处,为四空天定。加上前四禅定,就是八种定,这是渐次法门修证的定。祖师禅则不然,祖师禅是顿修、顿悟,顿证的。他们不修这种定,而是以极高的智慧打开本来,亲证佛性而心贴贴地与定相应的。他们说:有出有入的定不是大定,对境不迷惑才为真定,对任何境界,心都不动摇,不为之迷倒、惑乱,才叫大定。不是看到美色就动心,看到金银就贪婪,而于打坐时能入定为定的。更有人认为能坐几天几夜,或多少年不动是大定,其实错了,那不是大定,只是灭受想定。他们的第七识法执现行不灭,但以不取外六尘境,妄计识灭耳。一旦出定,遇境反动胜过未入定前,这种不究竟的,不为大定,所以禅宗不主张修这种定。兹举一例,以证明之。昔日六祖遇卧轮禅师,卧轮禅师说:‘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卧轮禅师夸耀他的禅定功夫高深,说他能一天到晚思想不动,任何境界来,都不动摇,菩提智慧一天天在增长。看起来这定功真了不起,其实不对。为什么?你住在定上不动,死在那里了。我们成佛,是成活佛,不是成死佛。是有活泼泼的妙用的,不是死坐在那里不动的,所以这不是正定。正定是没有出入而能起妙用的,你在那里有个‘定功’的住执,坐著不动,不能起用,这个定有什么用?所以六祖救他说:‘慧能没伎俩’,你有本事,我没本事。讲到本事,现在很多的修道人都执著「本事’,我有神通,‘本事’很大,你无神通,就一点‘本事’没有。他就不知道执在神通上,早就堕在窠臼里,死在那里了。修道人凡有所住,就被所住执的事物遮障了本性光明,不能见性成佛,所以尽管你有神通,非但不能成佛,将来成魔倒有份。要成佛必须心空净,毫无执著才行。所以六祖说:‘慧能没伎俩’,我慧能没有伎俩,就是说你有本事,我没本事。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说有伎俩,早已有落处了,本性是净裸裸、赤洒洒,一法不立,一尘不染的,才说个有,早不是了,‘慧能没伎俩’,正是拈卧轮的落处。‘不断百思想’,我不把思想都断灭掉,为什么呢?我要起妙用度众生呀,佛是活泼泼、妙用无边的,不是死在那里不动的。佛出世说法,也要用思想的,他给我们说法,思想不动能说得出来吗?所以说:‘不断百思想’。什么思想都不须断灭,因为我们还要它派用场呀!《圆觉经》曰:‘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下接著就说:‘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你要把妄心息灭掉,正念就没有了,就死掉了,因为妄心是从真心来的,就像波浪是从水起来的一样,波浪灭掉,水也就没有了。假如我们把妄心息灭掉,就变成土木金石了,你还能成道吗?那就成了大石头、大木头、大泥块了。所以,不要看某人入定一个礼拜,几个月。几年乃至上百年、千年,那没有用,欲证大道,必须开圆顿解,如实修行,在境界上不懈地锻炼,远离自心所现妄想虚幻境,方能相应。呆坐的功夫不行,那是死定,不能成道。

    兹再举一个公案以证此说不虚。从前释迦佛在世时,有个女子坐在释迦佛边上入定了。文殊菩萨走来一看,这个女子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在释迦佛身边入定?应该远远退到佛后面去才是。故在女子面前弹指,唤这个女子出定,但女子仍然纹丝不动,没有出定;文殊菩萨见女子没有出定,就显神通,把她举到三十三天,那女子还是不出定;文殊菩萨一看不行,又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仍不能使她出定。释迦佛说:‘你不能叫她出定,下方有个罔明菩萨能叫她出定。’话才说完,下方的罔明菩萨来了,佛说:‘你来得正好,你就叫这个女子出定吧。’罔明菩萨就在这个女子面前一弹指,这女子就出定了。这个公案很迷惑人,因为文殊菩萨是七佛之师,是七尊佛的师父,智慧大得不得了,怎么不能叫这个女子出定呢?而罔明菩萨不过是下方的一个菩萨,他怎么一弹指就能叫这个女子出定呢?这个公案应从实质上来看,这个女子取相入定,已经是大错误。我们刚才讲了,你住在定相上,有所住,就不对,要成佛,要丝毫无粘住,活泼泼地起妙用,不可死住在定上。这女子住定先错,继而文殊菩萨呢?是代表大智慧的,大智慧不是很好吗?但我们的所谓智慧,是世智辨聪,不是般若大智。要成佛,是要将这妄智去除干净才行。你有聪明智慧呀,就是所知障,所知愚,障住你悟道之门,不得开悟。昔日孔老夫子去见老子时,老子和他讲:‘掊击尔智’,就是叫他把聪明智慧取消打倒,心中空荡荡地一无所有,毫无所住,才能悟道。所以我们不要夸自己聪明,弄小聪明是一个大障碍,要大智若愚,心不动摇,无所住执,才能成大道。心定不动,无所住执,不是像木石般的不知道,不晓得,而是了了分明、清清楚楚的无舍无取无爱无憎的不动心,所以我们要明白,正定是对境不惑,无出无入的,不是死坐不动的。那么罔明菩萨为什么能叫她出定呢?罔明就是要把你的世智辨聪取消掉,罔而无知无著,则般若大智现前。所以这个公案是表法的,不是文殊菩萨真不能让她出定,更不是罔明高于文殊菩萨。

    所以我们要成道,就须去除这世智辨聪,时时心空如洗,内不随念转,外不为境牵,精勤锻炼,损之又损,方能成就。六祖说:‘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既然自性具足一切,无所不有;本来清净,与佛无二,我们果能心空无染,还有什么不成就的呢?后来大慧宗杲作了个偈子颂这个出定公案,他说:‘出得出不得,是定非正定。’你在这里搞出定入定,你这个不是正定,是死定,真正的定是没有出入的,动也如此,静也如此,不是死坐在那里不动,而是妙用无边的,不是说话做事就不在定里,而是心无所住,动时不见动的。你假如住在静相上就不是正定。罔明与文殊二位大菩萨尚且在出定入定上做文章,就不免离开本位了。宗下说:‘片时不在,便同死人。’离开本位就丧失了性命。所以大慧宗杲禅师的偈子最后结束说:‘罔明与文殊,丧却穷性命。’这两位大菩萨、佛和女子演个戏给我们看,就是让我们知道用功怎么用法,这点非常重要,我们用功千万不要取死定,要活泼泼的一切无碍。懒融禅师说:‘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就是说正做事时,正说话时,我们的心还是无所粘染安住不动,不是坐在那里不动能定,事情一来就乱了,要动静一如才是真定。

    行是什么呢?就是一切行持,就是我们的修行,也就是我们的行为和造作。见定行三者对我们修行人来讲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是恒河大手印的三要素。上面讲的见,就是我们初用功时,应当先把知见摆正,方不至走弯路,知道怎样做,怎样用功,用什么东西来修行,所以见是因地法行。我们所说成佛者,是心成佛,而不是身成佛,因地搞错,果就要遭迂曲。我们知道修任何法门都是修心,要心空净,无所粘染,方能成道,故须知见正,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根机的法门来修,这个修练就是行。由修法当机而深入禅定开大智慧,才能证成佛果,这个大手印讲的是无修、无得、无证、无整、无散乱的大法,指示我们能言、能行、能知、能觉的性能就是佛,叫我们直下开悟见性,不用渐次修行的无上妙法。我们修行的法门很多,有偏、有圆、有顿、有渐。恒河大手印的行法是圆顿中的直指法,叫我们当下见性,不要修什么法的。但是,不管你有无修法,都由我们的真心所摄持,所以说一切行持皆摄于心,都由我们的心包藏含摄,所以经云:‘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归还此法界’也。恒河大手印虽然直接指示我们当下见性,不用修什么法,但是见性后,多生妄习不能顿除,所以它也讲行,就是于见性后,还须绵密保任,除尽旧习,入无为本位,再浑化其迹,方能打成一片,圆融无碍。

    ‘见者,了知一真法界,法尔如来藏心,无量显现染净诸法,具足法尔平等性义。’

    见者,见什么呢?明心见性也。就是要我们知道成佛先须见地明白,识得这一真法界,法尔如来藏心,就在我们六根门头放光,然后勤加保护,始能圆证佛果。一真法界就是我们的真心本性。所谓一真者就是唯有这一本性是真实的,其他俱是虚幻的;法界就是上面讲的十法界,就是四圣六凡,这里讲的一真法界,就是四圣六凡的本体,它没有圣,没有凡,所以称一真法界。我们的本性是非凡非圣、一丝不挂、一法不立的。法尔如来藏心就是本来如此,而没有任何造作,所谓佛性天真事,不是后天造作成功的。法尔,就是本来如此。如来藏心意思有二层:一在凡夫地位是如来藏(cang,收藏之藏),就是如来的本性藏在里面,二是你悟道之后是如来藏(zang)、是宝藏,里面具足一切妙用,如摩尼宝珠,能雨众宝,一切妙用都包含在里面。具足一切妙用是如来藏,宝藏打开了就取之不竭,用之无穷,这样一个大宝贝本在我们身边我们却不知道,你看可怜不可怜!冤枉不冤枉!《法华经》说:‘有摩尼宝珠在当人自己贴身衣袋里,可惜人都不知道,反向外去讨饭。’真是愚痴极了。唉,这就是六道众生呀!六道轮回就是讨饭,本来是至尊至贵的大富翁具足一切的,现在却沦落街头讨饭,这不是太冤屈了吗?现在要让你知道,见到自己本来的真性,不要做屈死鬼,所以大手印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不但是人,一切众生都具足如来佛性,只是被无明、执著、妄想、颠倒、烦恼等遮蔽了看不见。我们果能不执著外相,把一切妄想颠倒消尽,就能恢复本来面目的光明,那忘失的大宝贝就回到手中了。这个宝贝不在外面,大家不要到外面去求去找,它就在你自己六根门头放光,你只回光返照,当前念已断,后念未起时,冷眼瞥著就明白自己本来是佛了。所以大手印是直指法门,直接指示我们见性的,不是叫你去参话头、起疑情而后才能开悟的。所谓见者,不是用眼睛看见什么,而是体会。但怎么见到这一真法界呢?就是当你不思善、不思恶,一切妄念不起时,回光一鉴,这个一念不生,了了分明而又非同木石的是谁?现在大家可以当下试验,一念不起时,看这时是不是了了分明?它是不是像木石一样无知觉?显然不是,它还是了了分明(听得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像镜子照东西一样的朗照,只是不起分别(没有纤毫的爱憎之心和取舍之念)。这个不起分别的了了灵知,就是我们的本性——一真法界!

    所以见者,就是了知一真法界,法尔如来藏心,是大家本具的宝贝,它不在别处,就在当人六根门头放光。可是一切众生就是不知道,只知执取外相而把自己的光明掩蔽了,沦为六道众生,岂不可悲叹?我们现在只要回光一照,识得这个了了分明,一念不起的灵知原来就是我们的本性,就是成佛的根源,也是成就一切事物、世界的根本,所以说:‘无量显现染净诸法,具足法尔平等性义。’

    现在先来讲‘无量显现染净诸法’。就是所有一切男女老少、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等等都是我这个心(真心)所显现的。染者,污染,不好的东西;净者,清净美好的东西。譬如,我们这个娑婆世界就是一个秽土,污秽的;西方极乐世界就是净土,是清净的。净土也好,秽土也好,它是什么所成,是什么显现的呢?都是我们的一真法界所成、所显现的。所以佛经说:‘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归还此法界’。由此可见,现在这个山河大地、男女老少也是这一真法界所显现的,没有这个一真法界,哪里会有山河大地男女老少呢?有人要起疑惑了,山河大地男女老少怎么会是一真法界所显现的呢?

    这话说来很长,在山河大地未形成时,我国古语叫做宇宙洪荒,又叫混沌未开,佛经上叫觉明空昧。觉就是我们的本觉,任何人、任何一个众生都有这个知觉,都有这个知觉性。性就是能量,就是知觉的本能,就是能起知觉的功能。觉本无过,但坏在认这个觉,敲定自己确是有知觉,这叫觉上生明,明就是明明有知觉,明白自己有知觉,这就是知上加知,头上安头,这个明便成无明了。觉本就是明,明本就是觉,经觉上生明,便分而对立,认为自己有能觉,就应当有所觉,应该有事物为我所觉。在那洪荒空昧时代,地球未曾形成没有东西,于是大家乱动,寻觅能为所觉的东西。但是空劫时代,没有东西,这叫空;因为寻不著东西,大家昏乱一团,这叫昧;越昏昧、越乱动;动极生风,于是大风轮起,和我们这个一真法界本所具有的地水火风空根识七大种性的地大相磨擦,地风相磨就成火大,火大上燃,浊者下沉,清者上浮,所以就生起了地、水、火、风、空合成的世界。我们现居的地球就是这样生起来的。

    所以这个世界,不论是地球、树木、太阳、月亮都是地水火风四大所形成的,而地水火风就是我们本性所具有的成份,就等于化学家所说的元素一样。你看这个地球,地球有地壳是地大;地下地上有水,是水大;地心有火所以有火山爆发,就是火大;地球转动不停,有自转公转,是风大;所以地球完全是地水火风四大合成的。就是一棵大树,也不离地水火风,因大树的树干是硬的,那是地大;树里有水份,是水大;树身是木质,有火性能生火,是火大;大树吸收养分的运行和风动摇摆,是风大;所以大树也是四大组成。人也如此,身体的皮肤肌肉、骨骼是地大;血液、津液,是水大;火大就是心脏,每个人都有37℃的体温;风大就是我们的呼吸、血液循环和消化循环等等,转动不停就属于风大。所以一切一切都是我们的真心所显现的,叫无量显现染净诸法。所有世界,净土秽土都是我们心所显现的。

    下面说:‘具足法尔平等性义’。什么是具足法尔平等性义呢?就是不管净土秽土它都是真心所显现,都是平等平等又平等的。不以为我们的秽土是由众生造业所感的,而净土是诸佛菩萨清净心所感的,因净秽不同而生不平等之感。同时须知一切色相皆是幻影,不管好、恶、美、丑都不可得;故是平等的。现在我们虽沦落为众生,但一真法界是平等的;不过因为无明之故,一时遮盖了本性光明,但本体还是不垢不净,不动摇,不变异的,不因为光明被遮蔽了,本体就污染了。比如一颗珍珠一时被污泥埋上了,光明被遮,不见了,是不是光明就失掉了呢?没有!你把它挖出来,把烂泥擦掉,这颗珍珠还是一样光明,它本体的光明不会因污物包裹而失掉的,所以说本性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它是平等平等又平等的。我们就因不知道这个平等性义,而有取有舍,有爱有嗔。这个好,清净,那个污秽不好,其实都是我们真心所显现的,所以真正见道的人是无取无舍的,无爱无憎的。

    我们用功把无明去掉,把所有污染执著烦恼颠倒都消灭掉后,就能恢复本性的光明,显现本来清净的法体,那时净土就在当下了。净土有理西方、事西方,理西方,就是我们的清净心,叫唯心净土。从事上讲呢,就是我们这个世界十万亿佛土之外,有一个西方极乐世界,但是这个西方世界虽然遥远,并没有与我们隔阂,因为我们的真心是遍满虚空,周遍法界的,任它十方净土,都不出我们的真心之外,就看你的心清净不清净。心清净,净土就和你没有隔阂,就在你面前;心不清净,它不免就隔阂,离开你十万亿佛土之外了。我们的心具足一切的,一切行持皆摄于心。经云:‘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离开心,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们上面讲妄心不好息灭,为什么妄心不好息灭?妄心就是真心所显现的,没有真心哪里有妄心呢?比如没有水哪有波浪呢?波浪表示妄心,水是表示真心,你要是把波浪取消了,水也就没有了,所以妄心不好消灭掉,只好歇下来。所以说歇下狂心就是真如,一切法门只是叫我们把妄心歇下来。不要取圣,只要歇心,妄心歇下来就是了。大手印是直示法门,告诉我们要见一真法界,就要把妄心歇下来,在一念不生时,回光一照,看到本性光明,这就是自己的本来面目,再不要去求其他什么神奇玄妙的东西。一有所求,一有所得,那就是著相了,非但永远不能成道,成魔倒有份在。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本性本来具足一切,不缺少什么,所以是如来藏,是个宝藏,只要你把它打开,就能用之无穷,不需向外面求取。一有求取,心不空净,住在相上,便成蕴魔,所以我们在见道后要绵密保任,勤除执著的旧习,这叫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见道以后,只不过认识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还有无始执著的习气没消光,这习气是从无始旷劫以来,著相著惯了,积聚起来,一下子叫你一点不粘著,清净无为不大可能。比如一间黑房间封闭了好多年,一旦窗门打开了或者电灯开亮了,黑暗取消了,房间里虽有了光明,但封闭年久,霉臭之气一下子不能够消除,还必须经过长久的通风、打扫、洗刷,才能把多年积下的霉臭之气渐渐消光。

    又比如一个臭粪桶,装了好多年大粪,一下子把粪倒光之后,臭气还是不能消灭,因为臭气深入木里,不能马上消除。还要经过长远地浸、泡、洗、刷,慢慢地才可以把臭气消尽。同样的道理,我们纵然一下子见到本来面目,认得自家真心,也知道一切东西无量现象都是由我们的真心所显现的,但是要一下子把习气消光,在境界里面丝毫无粘,全不动摇,还很难做到。所以开悟之后,只是见道位,还要经过修道位,在境上辛勤地锻炼用功,把自己著相粘境的习气完全消光,才可以证成佛果。到那时,才入证道位。见道的时候只等于是小毛头刚刚降生,是个刚刚生下来的婴儿,还不能走路说话做事,须要慢慢成长为大人,才能渐渐讲话、行走、工作、乃至于成为英雄、豪杰与伟大的人物。所以我们于见道后还要经过修道,然后才能证道。但是,第一最重要的是见道。假如不见道,就不知道什么是本来面目,什么是真心,心里总有疑惑,总是向外驰求,心中无主,不免颠倒著相,故终究不能成道。所以修道人先要见到本性,明白了什么是本真,然后才能著手扫除虚幻的妄习,等于房间的电灯开亮了,看清了污秽所在,什么地方脏,什么地方有垃圾,然后才能著手扫除。假如电灯没开亮,房里漆黑一团,非但无从下手,即勉强打扫,也不免东碰西撞,撞得鼻青脸肿,还是不能打扫干净。所以要成道,先要开佛知见,了知这一真法界,是一切众生本具的,不是修成功的!宗下说:‘道属悟,不属修’,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真明白了这个道理,修法就上路了。上面说过,真理虽然顿悟,但多生执相的旧习不能立刻消除,还须时时刻刻保护,妄念一起即觉,觉即化空,空亦不住,方能圆融无碍。功夫由浅而深,由生而熟,到熟极时才能忘,忘了之后就能化,那时就可以变化无碍了。所以我们先要觉照,慢慢地进而至于寂照。觉就是知觉,念起要知道,不跟它跑,这是有功之用。假如看见心念动了,放不下,自己定力不够,不能止断其连续,这不行,须赶紧假佛力加持,以斩断之。念佛的人迅速提起阿弥陀佛圣号,将妄心住到佛号上去,妄念就不能持续了;持咒的人则将咒一提,妄念就被转换了;参禅的人时刻照顾话头,妄念自然不起。假如妄念起来也不知道,跟著念头跑,那就完了。所以见道后,须绵密保护。保熟了就不要保了,可由觉照进而为寂照了。寂就是不动,不再用觉了,同时照也忘了,自然照而不著照,有个照在还是有住,还是有功之用,无照无不照,这才进入无为。无功之用,其功甚大。到这里,才能入不退转地。

    ‘具足法尔平等性义’就是一切好坏、染净、长短,都是平等平等又平等,没有差别的,因为一切众生都是佛呀,你不要看不起牛马等畜类,它也是佛,只不过因为作恶多端业障重,才落到下三道去。我们要起大悲心,发愿救度一切众生,同登觉岸,才符合佛出世救度众生的本怀。地藏王菩萨在地狱里庄严地狱,救度地狱众生,广施法力唤醒他们的迷梦,使他们知道,在这里受苦的人,佛性并不减少一分,只因不觉,著相、造业,才落到地狱里来受罪。如迅速醒悟、忏悔,恢复自己的本性光明,就立刻飞升超脱了。

    由此看来,修道人第一要明心见性,见性之后,才不致造业受报。不见本性,不免盲修,见到本性之后,才是正修。真正见到本性之后,你也就明白,西方净土和我们所在的秽土都是一样平等。经云:随其心净,即佛土净。你心清净无染,当下就是净土,因为心清净了,没有取舍,哪里还有什么好坏美丑等分别呢?心生分别那就坏了,好环美丑就随之产生了,人便随之爱嗔取舍,就不免造业受报了。修道为了出轮回、超三界,所以先要端正知见,识得这个人人本具的平等心,明白事物的平等义,而后才能著手除习,转识成智。修行人要圆证佛果,必须转识成智,识是知识、分别心,这是凡夫著境造业的妄心,经过辛勤用功改造,圆觉大智,才得如愿以偿。在转换的过程中,先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而后才能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不是一下子就能把妄识转为圆觉大智的,所以六祖说:‘六、七因中转,八、五果上圆’即是此意。‘应知传承诸上师与我心无别’,见道人既深知我心就是佛心,佛心就是我心,那么我心非但与传承诸上师无别,即和所有的事物境界也没有分别了。在这种心情下,还有什么爱憎取舍呢?假如还有分别,这是美好,我要取;那是丑陋,我要舍,那你的心还是不平等,你还没真见道。

    所以我们要了知一真法界本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具足一切。换句话说,本来是佛,只要我们不迷痴,不跟妄念跑,不著境逐物,即能就路还家,恢复本性。所以恒河大手印告诉我们:你不要修,你本来具足真如佛性,只要回光返照,一切不著,念起即觉,不跟念走,就是正修正行。但先要知见正,这是因地法行,知见不正,果遭迂曲,所以大手印一开始讲就说要知见正。见到本性之后,才能时时在定。为什么呢?因为开悟后,才深切知道一切相都不可得,都是空华水月,无可取著,只有本性是真,尽管应机随缘而心不动。《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能这样才是活泼泼妙用无边的大定,这样修行方是修道人的真实行持。所以修道人的心一定是平等无偏倚的,待人接物毫无亲疏的差别,假如还有差别之见,那你还未达真平等之境。

    见定行一切都为心所摄,都具足于心,所以我们学佛应学心地法门,它是诞生王子,犹如皇帝亲生的太子,将来一定会做皇帝一样,将来一定成佛。修其他法门,都是周边功勋位,功夫再好,也只能封王称侯,而不能做皇帝——成佛。尤其现代做气功的人都执著在肉身上,搞什么小周天,大周天,更或弄些巫术、障眼法,炫耀自己,愚弄无知之人,他们自以为得计,其实只是弄精魂。任你神通怎么大,身体怎么好,到后来终归败坏,不能长久。故宗门云:‘外道练身终必坏’也。

    所以我们用功,要知见正,知道成佛的根本是什么,然后以之精修,才能修成正果。憨山大师在《心经直指》中云:‘修般若之所以成功迅速者,以人人皆具此真如妙性也。诸佛证之,以为神通妙用,众生迷之,以作妄想尘劳,所以日用而不知,昧此本真,枉受辛苦,可不哀哉!苟能顿悟本有,当下回光返照,一念熏修,则生死情关忽然隳破,犹如千年暗室,一灯能破,更不别求方便耳!’

    由此可见,我们只要醒悟,不迷色相,时时回光返照,在心念上熏修,不用其他法门,将来一定成佛。

    恒河大手印

    (第二讲)

    元音老人 著

    第二讲

    说到心地法门,我想起黄龙与吕纯阳的公案来。吕纯阳是修道教的,道教讲究练精气神,采大药炼成大丹,即所谓金丹,化成婴儿,为金刚不坏的阳神。他参黄龙祖师时,已是炼丹成就阳神出窍了。在道教金丹炼成就后,即可以云游四方,参访各大名山的善知识。一天他经过黄龙山,见山上有紫云结盖,知有异人,便去拜访。恰好遇上黄龙禅师升堂说法,他便混在人群中听听黄龙禅师说些什么。黄龙知是吕公,想诱他入道,就厉声说:‘今天不说法,座旁有盗法者!’于是,吕纯阳毅然出来,问黄龙禅师道:‘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黄龙指著他说:‘这守尸鬼!’吕纯阳说:‘争耐囊中有长生不死之药。’黄龙说:‘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吕纯阳听了大惊,于是,飞剑取黄龙,黄龙以拂尘一掸,飞剑落地,剑者见也,剑落地即见负也,吕纯阳当下跪拜,请求指示。黄龙说:‘半升铛内煮山川即不问,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吕纯阳于言下大悟。悟个什么?悟出了无相之心。这无相之心,才是成佛的根本、证成大道的根本。这能现阳神的、无形无相的大能量,才是永远不坏的天真佛。学佛修道,绝不能执取色相,色相是真心的影子,终归要败坏的。所以吕纯阳恍然大悟之后,就说:‘弃却瓢囊摵碎琴,从此不炼水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水就是水银,是炼丹的药物。道教炼丹讲究取坎填离,水是阴名坎,取其金是阳名离,取坎填离,即阴阳和合以炼成阳神之金丹大道。‘从此不炼水中金’,即现在不炼这东西了,因为纯阳祖师认识了本性这个无相之心的天真佛。它是本来如此,法尔如此,非造作修炼而成,只是众生迷了外境,不识得而已。今天识得了、晓得了,就不再执取外境了。

    我们用功,首先要明白成佛的根本是什么?不然,方向一错,就相去千里,成道无望了。比如煮饭,要用米来烧,才能成饭;用泥沙来烧,你尽管烧上几天或几万年也不能成饭,所以见地非常重要。根本是什么?就是我们的一真法界(本性),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与练气、炼丹都不相干。认识本性之后,就是具正见。见性之后,本来应是无修无得无证的,但是你习气未了,见境还要动心,那就生死不了,还是要修。为何如此说?因为你成佛之后,佛也不可得,哪还有什么东西可得?所以是无得;既然无得,你证个什么东西呢?所以是无证;无得无证,你本来是佛,不是修成,所以是无修。然而你的习气不了,还是要修。如何修呢?无修之修,即是时时观照,不要用什么方法来修。所以,无修之修还是需要的。识得本性之后,就明白世界上一切色相,都是我这一真法界(本性)之所显现。所以,性就是相,相就是性,性相不二,因此,我们佛教说不二法门。《心经》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色相就是我们一真法界、妙有真空之体所显现,而不是一说‘色即是空’,就以为色是空无所有,那就错了。空无所有,那就变成顽空断灭,就不对了。所以,我们说一切色相无自体、无自性、本空,也就是所有皆不可得的空。

    所谓空有好几种,一般讲来,有对峙之空、断灭之空、析法真空等。凡夫是对峙之空,所谓东西在的时候是有,东西不在就是空;外道是断灭空,认为人死后,就统统完结没有了,是断灭空;二乘所见的道是析法真空,就是把色心两种法分开了,色是色法,心是心法。比如五蕴:色受想行识。二乘说色是色法,受想行识是心法,把它分开来。他们认为我们修道,身体是没用的,要舍去这身体。其实不是这样,色就是空,空就是色,所有色相包括我们身体在内就是真心。比如镜子能现影子,镜子不能现影子就不成为镜子了;因其能显现影子,故称为镜子。我们的本体是妙有真空,妙有者具足万法,它不是空无所有,所以它能显现一切事物的影相,能起妙用。假如不能显现一切事物起妙用,那就不能称为真空之性了。所以这色就是空、空就是色者,即云一切色相就是真心(真空之性)所显现,真心之所成就。真空之性(真心)无形相,看不见、摸不著,要由事相(色)来反映、显现,如此讲就比较彻底了,因此有‘事以理成,理以事显’之说。事以理成即一切事物是由理体而成就的。这理体——即我们无形无像的一真法界,在什么地方可见呢?在事相上见,由事上显现,故云理以事显。比如,我们要造一架飞机,先要设计好图案,然后,由工程师引导工人按照他这个图案去制造。造成功后,飞机上了天。飞机是事物,有相之事成就了,就显示设计的方案、图样是正确无误,所以飞机就飞上了蓝天。假如设计的图样、方案、资料等等不正确,那么飞机就上不了天,或是从天上掉下来了。这个方案、图样、资料就是理体,而飞机就是事相。飞机是由方案、图样、资料等成就的事相,是事以理成;飞机造成功证明它的设计方案、图纸、资料是正确的,是理以事显,这是个比仿。我们的真心是无相的,无相之相是在事物上显现,今天有山河大地、男女老少、日月星辰、草木丛林等等千变万化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一真法界所显现的,所以,见相就是见性,性相不二。

    从前祖师讲‘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竹子是雅致之物,苏东坡就竹子作了首很巧妙的诗云‘无竹令人俗’,这人家没有种竹子,很俗气;‘无肉令人瘦’,假如不吃肉,人就要消瘦了;‘若要不俗又不瘦,顿顿还它笋炒肉。’这笋炒肉,味道很好,既不俗气又不瘦,说明这个竹子是很雅致的东西。看见青翠的竹子,那就是我们的法性身;看见郁郁的黄花,那就是我们的般若智慧。为什么这样说呢?理以事显嘛!但是不是说这些东西就完全是我们,我们就完全是这些东西呢?不能这样说!为什么呢?从前大珠和尚讲过假如翠竹是法性身,那么我们吃笋子时,不是把这个法身吃掉了么?比如碗是你的法身,你把碗敲碎了,那你就把法身也敲碎了。那也不对啊!那么究竟这句话对不对呢?如何理解呢?应该说是‘非一非二’,既不完全是一体,也不是两者完全不同。说非一者,即不是一样,就是说我们的法性身是无形无相,而事物是有相,在相上说,不是一体;性不离相,相不离性,从不离的角度说是非二,是一体的。镜子里有影子,影子总离不开镜子,你能把镜子里的影子拿掉吗?拿不掉。你用布把镜子包起来,布纹也映在里面,影子还是在里面。你把镜子向地,地下的物体还是映在里面;向天,天上的云、星、日、月也映在镜里面,镜子里终归有影子,因此,从不离的角度讲,镜就是影,影就是镜;但是,影子还是影子,镜子还是镜子,所以,从相上讲,一个是有相,一个是无相,不是一体。所以是‘非一非二’!这个道理要弄通。

    过去洞山祖师过河时,低下头来卷裤脚,正当这个时候,看见水里面显现他的影子,恍然大悟。他作了个偈子,里头有‘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的妙句,证明他确实悟道。这‘渠’不是渠道的渠,而是作他讲。‘渠今正是我’,就是指这水中的影子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我现在不是他。为什么说他现在是我,而我不是他呢?世界上千差万别的影相,都是我们真心所显现的,所以这一切影相都是我的自性,但是,我不是这些影相,这叫不即不离。不离者,就是不离这个影相而显现法性身;不即者,就是这一切影相不就是我。佛教道理讲的很清爽,又很玄妙,当我们把这些事物、佛性都弄清爽了,就晓得证体起用,不然你就迷惑了。从前大慧宗杲禅师看到洞山祖师这个偈子,他就想:洞山祖师悟道了,怎么还有他有我呢?既然悟道了,就无他无我,怎么还有他有我,他就怀疑了。后来真正彻悟之后,才知道我而他者,他而我者都不可得,不可得中不是说一个假相都没有,一切相还是不坏,还都是我们真心的妙用。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这些问题弄清爽。

    《楞严经》讲:‘性色真空,性空真色。’这个性是妙有的真空体,它一丝不挂、一尘不染,无有丝毫形相,说似一物即不中。这个真空万能体,是构造、变现一切的主体。就是说,这个空不是空无所有的空,而是妙有真空的空。因为一切色相无不都是真空妙有的体性所显现的,都是我们的自性所起的作用,离开自性是没有色相的。所以,一切色相就是自性,自性就是一切色相。自性无相,是有而不有,不空而空的真空,而色相则是不有而有,空而不空的妙有。一切色相与真空妙有本来没有两样。但是,世上的人往往都执著了有形象的色为实有,且迷入心窍、牢不可破。佛悲悯众生,教我们认清真理,强调指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所谓不异者,就是没有差异的意思。何以是‘性色真空,性空真色’呢?因为性空之故,才能显现色相,倘若性不空,已经成为一种有色有相的实体,就不能显现诸相,为什么?举个很浅显的例子,假如我们这间房子空了,才能搬进来桌子、大立柜等等。相反,这个房间堆满了东西,已没有空的地方了,那就什么也搬不进来了。所以,性体是真空无相,才能显现一切色相,才能变现千差万别的妙相。

    正因为自性无相,是不可以眼见的,所以又称性为妙体。无论在身体内外的哪一个部位都找不到它。把头脑打开找不到,把身体解剖了,把心脏剖开了,也找不到。它既不在脑,也不在心,了无踪影,了不可得。这就是说,性是了无迹相,不能用眼见的。眼前一切的有相的境物,虽然可以借其‘见性’来看见到,但是谁能够看到自己的这个‘见性’呢?因为眼睛只能看见有相的东西,这是其一;其二,眼睛只能看到与其相对的东西,不和眼睛相对则不能看见。譬如:我们的眼睛能看见自己的眼睛吗?因它不和眼睛相对,就看不见了。而自性是绝对的真心,不是相对的东西,所以不能眼见。假如有见,就非真见了。

    性是了无迹相,不能眼见。所以,性为真空。虽然是真空,但它能够应缘起用。就是说,对境之后,它能够发识,能分别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所以,性又是妙有,而不是顽空。当‘见性’通过眼睛对一切色相分别的时候,一切色相才显现。譬如,我们看见一个人,你怎么会知道是人?而不是其他东西呢?你又怎么会知道是男是女、是张三还是李四呢?这完全要靠意识的分别,才能把这个人的相显出来。既然色相是由见性所现,所以色相就是性。依此可知,见、闻、嗅、尝、觉、知六种性,通过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而发生作用,从而显现一切色,也就是六尘。所以,一切色相、一切现象都是性的显现。色不能离性,性也不能离色。离性就没有色,离色也没有性。

    有人问,如以‘见性’为例,究竟是先有色相,还是先有见呢,我们不妨分析研究一下。假如说先有见,后有色相,那么见应在前,色相就在后了。但没有色相,你能见个什么呢?又怎么能谈得上那是‘见’呢?所谓见者,只因有色相之故,才见到了这是什么呢、那是什么。若无色相,又从何而起‘见’的作用呢?所以,‘见性’只有从色相上才能显示它能见的作用。反过来说,假如先有色,而后有见,那么色应当在前,见应当在后。然而,没有见又何能显色呢?既然没看见,怎能会知道有什么色相呢?也就是说,没有‘见性’,这个色相从何而显现出来呢?大家都没有见,那么,色相虽有也等于没有,也不能显现出来。因此,性与相是不能分离开的。‘见性’如此,其他的诸如闻、嗅、尝、觉、知等性的作用,也是如此。因此说,色之于性,两者之间是不能分离开的。性的本体即空,那么色的本体又何异于空呢?因此,色和空是了无分别的,即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我们常常说佛教是不二法门,指的就是这个意思,一切都不二。因为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你说是一吧,它又是二;你说是二吧,它又是一。本是一体,不能分离出来。你一定要分别,那就误入歧途了。我们曾反覆以水和波浪作例子。水和波浪也是一,因为水和波浪同是以湿为体。水是静止相,而波浪是以动为相,水因风起了波浪,相又则由静变为动了,相变了,看起来是两样,但都是一体。所以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镜子和影子的道理也是如此。无论用什么材料,或作成什么样式,只要是镜子,则都能显影。倘若不能显影,就不成为镜子了。因镜不能离影、影不离镜故,镜即是影、影即是镜,故称之为不二法门。我们人呢,从生下来,一有知识,就把性所显现出来的山河大地、宇宙万有等一切影像都当成真有,而去捕风捉影。也就是说,只看到影子,晓得影子,而不晓得影子是镜光显现出来的,没有认识这个镜光。倘若我们能认识了这个镜光,也就识得佛性了。为什么呢?因为影子有来有去,有生有灭,而镜光总是常在。镜子是猫来猫现,狗来狗现,所显现的影子,有来有去、有生有灭,但镜光从不变异。山河大地等一切境相也是常寂光中的影子。我们常说‘沧海桑田’现在是沧海,将来可变为桑田;过去是桑田,现在却变为沧海了。譬如,我们中国的云南,从前是大海,现在变为山和田了。虽然这些色相和刚才所说的镜子里的影子是在不断变化,有来有去,有生有灭。但镜光和性体一样,是没有生灭、如如不动的。

    没有镜子,不能现影;没有影子,不能成为镜子。也就是说,性离不开色相,色相离不开性。所以,性就是色,色就是性。这个道理就是佛教的不二法门。这一点能透过,就是明心见性。不要以为明心见性是一桩难上加难只有圣人才能证到的事情。修道人往往被明心见性四个字吓住了,认为高不可攀,不是现代人所能做得到的。因此,一谈到明心见性,犹如谈虎色变,不敢靠拢。认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达不到这个境界的,而只能依靠净土宗,用念佛法门求生西方极乐世界,才是出路。等到了西方极乐世界,听佛说法后,再明心见性吧!这话对一般善男信女说来,是千真万确的。因为现当末法时代,众生根钝障重,在这娑婆世界上修行,确是难以成就。但末法时代也有正法,不是没有上根人,决不能一刀切,一律对待,而把明心见性高高地推到圣境上,自己不敢承当。其实,明心见性不在别处,就在眼前,就在你能见、能闻、能行、能做处,回光一瞥,识得这个灵知就是自己的佛性,则一生修学事毕。一切众生都能见能闻,所以一切众生都是佛。这万能智性是在凡不减,在圣不增的。既然一切众生都能见能闻,都具如来智性,那么就不要再把明心见性高推圣境,而认为高不可攀了。只要在这能见、能闻等八大作用处,回光一照,认识这能见者是谁,能闻者是谁,在这上面一见而肯定,再不生疑,进而绵密保任,不要让它沾染色境,时时空灵。才有念起,便予觉破;刚将著境,随即牵转。做到内不随念转、外不为境迁,何愁不能圆证菩提!

    自性是无相的真空体,性空无住,色相也空不可得,故无须企求,无须患得患失。《金刚经》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明白了性色真空的真理,就不会落在色尘上而被其所左右、动摇了。自己做得主,不为仆人所愚弄、所把持,不住一切境相,不执一切事物,时时绵密观照,就可以进入明心见性的境界了。

    一切境相皆是自性显现,没有自性,就没有境相,也无从见任何境相。因为‘见性’之故,才能见到色相。既然见相即是见性,相是能见的‘见性’显现,那么,相就是性,性就是相。而性是真实不虚的,则色相也就真实不虚了。《法华经》说:‘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说的是世间一切相皆性所显现,性真实故,相也不虚而常住,‘性空真色’是也。故云:一真一切真,一假一切假。

    有人问:西方极乐世界究竟是真还是假呢?西方极乐世界是非真非假,亦真亦假,即真即假。你在这里分真分假,还是妄心的分别。因为西方极乐世界也是佛性所显现的,在相上讲,从性所显现的东西都属于性,性是真,相也是真,西方极乐世界是真的。从性体上讲,性是真实,相是影子。《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有的相都是虚妄的影子,所以西方极乐世界是假的。我们不去妄想分别了!真正明白性相一如、色空不二的道理了,见相就是见性,就可以透过一切色相,而见自性。见性即是见相,就可以由性而起妙用,任运腾腾,腾腾任运,光明自在,圆证菩提。佛性是妙用无边的,所以大手印说,‘无量显现染净诸法,具足法尔平等性义。’佛性具足一切,它能够无量显现清净、污染等境和相。这些境和相,一切一切都是平等的,因为我们的本真之心是平等的。我们的心和诸佛的心平等无二,不因我们在凡就减少了,不因诸佛成圣就增多了,而是平等平等再平等,所以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心有主宰了,我们修起法来,就不会迷惑混乱了。如果你不明白这个真心道理,就要向外驰求,总是疑,心里不安稳,就不得真实受用。

    我们学佛法是要得真实受用的,所以佛法是安心法,是得真实受用的,不是像其他外道要求有所得。现在好多学佛的人都想要发神通,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以表现自己。唉!错误了。用有所得的心,来修无所得的法,岂不背道而驰。

    修道一下手就要晓得一切都不可得,唯有我们的真心——佛性是真的,其他一切法如梦幻泡影,都不可得,不可求。你恢复了自己的佛性光明之后,那神通妙用就完全显现了,你不求而自得。但是,显现的时候也不能有所执著,才有所著便成窠臼,就落在里头不能自拔。你若心里有所住,魔王就趁机而入,将来佛果不能成,成魔倒有份在,千万要注意啊!我们学佛本是无修无得无证的,但是,在这无修无得无证的过程中,总有一点迹象。我们在前面讲过初初开悟,等于是小孩子,要等其长成大人,方才能起用。在这成长的过程中,总不免有步骤。这过程长短,因各人的根基、修法不同和勤惰而异。刚刚开悟只到法身边,还没有到中心,因此,须在事境上精勤锻炼,除尽习气,向上升进,才能成佛。

    我们由凡夫成佛,在教下讲来要经三大阿僧祇劫,宗下就不这样讲了,禅宗的祖师禅是圆顿法门,是讲无修无得无证的,不讲禅定解脱。虽然如此,但它也并非是毫无步骤的。所以,临济宗就讲三玄三要。

    临济公说:‘一句中有三玄,一玄中有三要。’‘三玄三要’是临济公心诣的的旨,因他用心细密,亲历过来,故把功夫由浅到深,由初步到最后说得清爽透彻。他说: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临济祖师讲了三句,那么照理讲来三三得九,共九玄,一玄中又有三要,那就共二十七要了。其实不是这样,三句是分三层讲的,我们要细细参透,方知由初悟,渐臻圆满的玄奥。但是古来诸方对这三玄三要究竟是哪三玄三要呢?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相持不下。临济公说:一句中具三玄。在弄清三玄之前,首先要明白这一句是哪一句,不明白这一句又如何参透三玄呢?原来临济公说的:‘赤肉团上有一位无位真人,即今说法、听法者是。’这一句最关紧要,是三玄三要的总纲,明白这一句,识得本来面目,也就是识得了一真法界,才可往下谈玄说要——用功的过程。否则,如纸上谈兵,空说无益。我们的本来面目,即一真法界是无修无证无得的,我们会得这本来面目,只是初悟,习气未除自救不了,还需要历境练心,上上升进,才能与佛祖把手共行。所以,临济公把这历进的过程分为三玄三要。三玄三要即是讲由初悟立见宗,而后保任,历境练心除习气,起大机用,到圆证本性的三个步骤。

    第一句,句中玄:‘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就是我们初初见性,识得本性了。我们的身体能动、手能做事、脚能走路、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嘴会说话,这些事情是什么东西在起作用啊?假如我们一口气不来,这个身体还会做吗?还会动吗?那就不可能。那是什么在动呢?‘抽牵全藉里头人’,我们看木偶戏,木偶戏是下面有人抽线,没有人抽线,木偶人不会动,抽线人是谁呢?抽线的就是我们的一真法界,就是我们的本性。识得抽线的人就是我们初初悟道,识得本性了。

    认识本性就成道了吗?没有!临济公说识这句的人自救不了,六道轮回还不能出。因为初初见性是法身边,还是小孩子,所以,净土宗人诽谤禅宗就在这方面,他说禅宗不好啊,生死轮回断不了呀!还是净土宗好,到西方稳妥。禅宗人还有思惑在,六道轮回、分段生死是不能了的,的确是这样。

    但是,我们修禅宗或其他宗,并不是说悟到本来、见到本性就算数了,还要用功,绵密保任,做除习气的功夫啊!故禅宗讲牧牛,这牛性很野,我们要把牛鼻绳子抓得紧紧的,鞭子高高举起,它野性一发,就抽它、打它。就是要时时觉照,照顾话头,看住它,不让它陷入妄念,不让它为境界所转,时时刻刻用功,做保任功夫,才能除尽习气而了生死。

    悟后怎样用功呢?这一句里面就分三要,这是第一句的三要:初要、中要、上要。

    初要是什么呢?初要就是见性,见到本来之后,你明白无误了,自肯承当了,不是听人家说说就起怀疑,那不算数的,要真正自肯承当了,不怀疑了,肯定了这是我们的本性,这是初要。假如你将信将疑的,那不算数。脚跟站稳了,纵然是佛祖现世你也不动摇,这也不是容易的。讲到这我想起于岫大夫参紫玉禅师的公案。于岫大夫问紫玉禅师:‘如何是佛?’禅师召于岫大夫:‘大夫!’于岫答应了:‘哎!’紫玉禅师道:‘即此是,无别物。’这就是佛,你答应的就是佛,没有别的东西了。‘噢——’大夫明白悟道了。但是,药山禅师听了之后说:‘唉呀,坏了,于岫大夫被紫玉山埋掉了。’这句话传到于岫大夫那里,他想:‘唉呀,大概我悟的不是吧?他怎么说紫玉山把我埋掉了,我难道不是悟道?是错了吗?’他怀疑了,脚跟站不稳,被药山禅师一钓就钓了去。他连忙跑去问药山禅师道:‘大和尚啊,闻你说我被紫玉山埋掉了,说我悟得不是,请大和尚您开示。’药山见于岫大夫这么说,哈哈一笑,心想:你这个人果然脚跟站不稳,叫我一钓就钓来了。就说:‘好吧,你来问,我答复你。’于岫大夫就前面的问题再问:‘如何是佛?’药山禅师不像紫玉禅师那样,召于岫大夫答应之后,直接指示。药山也跟紫玉一样召唤他:‘大夫!’于岫答应了:‘哎!’药山马上反问他:‘是什么?’他回光返照看是什么?‘噢——!’他这下子悟道了。

    其实同样是直指的方法,不过是手法不同而已,一个直接告诉你,一个反问你一句。因为你问如何是佛,我总要对你这个问题答复,不能答非所问的。答问时不是直接说佛性如何如何,而是先召唤你一声,然后有两种答法,一是直指你答应的是什么。如紫玉禅师的‘即此是,别无物。’一是药山禅师的问:‘是什么?’即反问答应我的是谁?噢!这就是佛嘛!所以他就悟道了。看起来很简单,就看你脚跟站得稳不稳,你真正站得稳,就直接告诉你也行。像大梅参马祖,也问马祖如何是佛?马祖说:‘即心是佛。’就是你的心就是佛,大梅他悟道了,马上就回去了。马祖还要试试他是不是真悟道,过了一段时间,就叫侍者去考考大梅:你和大梅讲,马祖现在佛法变了,不是即心即佛,而是非心非佛了,你看他怎么样。侍者领命去看大梅了。大梅一看马祖侍者来了,就问他:马祖现在好吗?侍者说:啊,马祖很好!大梅问:马祖的佛法怎么样?侍者说:马祖佛法现在是非心非佛。大梅说:嗨!这个老汉惑乱人心,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你们看他脚跟站得多稳,毫不怀疑。所以我们要是真正见道,就脚跟站得稳不怀疑了。此为初发明心,是第一句的初要。

    中要呢?既然是悟道之后,应该保任了,不是一悟就了,因为习气还在,要时时刻刻照顾话头保任。我们上面说的念佛人,这个心念一动,马上佛号一提;持咒人,就是把咒一提;参禅人就是一觉,根本不可得。在大手印讲来,就是你心一动,‘呸’!迎头一喝,把妄念喝掉,就是大手印的做保任功夫的最上口诀。所以一切修道人都要做保任功夫,知道保任,这是中要。

    上要呢?我们时时刻刻照顾,时时刻刻地保,保、保、保,保熟了,总不能执在保上。保住它不放,这是有功之用,我们还要上上升进,要把这个‘保’去掉,进入无功之用。但这保的功夫做了不少时候,要去掉也是不容易的,所以想去而不能去,这就是第一句的上要。这是讲功夫的过程,所以我们做功夫要明白,不是一悟就罢休的,当然也有顿悟顿修顿证,一悟之后就彻底了了,那是大菩萨再来,不是一般凡夫能做到的。大菩萨再来时能顿悟、顿修、顿证,但是他从前也是这么渐渐做来的,也不是一下子就成功的。我们要晓得其中甘苦,好好地做功夫。所以,我每每对人讲要好好做功夫,不是悟一下子就完了,须由法身边进入法身正位,再上上升进始得。

    第二句,意中玄:‘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佛性是无相的,是万法的根源,只有以智慧光明来照它、体认它,而不能目睹。明白世间千差万别的一切事相,都是我们的妙性所显现、所成就的影子,性就是相,相就是性,性相不二,妙用无边。真正理解这些道理的确是妙,但还是有相可见,有言可说,还非真妙;须证到一切光明、神通摄归自心,丝毫无住,一法不立,一丝不挂,无言可说,才真是妙。所以,经云:‘凡有言说,都无实义。’须解到不可言解,妙到无可言妙,才是真妙。所以,临济公说‘妙解岂容无著问’,证到这里即使是最会提问题的无著菩萨,也无法开口提问题了。‘沤和争负截流机’,沤和就是水泡泡此起彼和,就是指有问有答。任你百问千答,任你说玄道妙,终归有解,不过是水泡泡。因为这都不是真,都不是正题,所以,将之比为水泡泡。任你百千万亿有言有说的问答,如水泡泡聚成一大块,如何负得起截断众流之大机大用?所以,‘向上一著,千圣不传’,不是语言可以说到、思想可以理解到的,须要一切放下,自己实地做功夫,真实证到这种境界,才能以智慧光明来朗照、体认它,所以说‘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

    这里也分三要:初要、中要、上要。这就是表示功夫增进,我们上面说的第一句的上要,就是做保任的功夫,保熟了,不要再保,再保就多事了,要忘掉它,但是,功力不够,一下子也不容易忘掉。所以上面这一句是‘句中玄’。我们说三玄是句中玄、意中玄和体中玄。句是言句,意就是我们从体而发之的的大意,就是西来大意,由意而发生为言句,由言句,即说话,写文章,那么可以教育大家。所以这第一句‘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就是句中玄,句中玄它有三要。接下第二句‘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是意中玄,就是指由我们这个光明本体,就是一真法界所发出之的的大意。因为有意才能变为言句,言句千变万化,没有意怎么发表言?所以开会时,人家问你有什么意见?什么意思啊?由意而发表言句,这是意中玄。初要怎么样?上面句中玄的上要,要忘保任尚不能。到这里功夫做久了,能忘了,忘记保了,不再保它了,所以功夫做到这里不保了,它就比保的时候轻松愉快。因为你还有保在时,要挑担子,虽然一百斤去了九十九斤,但还有一斤在啊!所以到了保也没有了,真正要入于无为了,当然是轻松愉快。但是,忘是忘了,有的时候还翻起来,还不彻底。

    到了中要呢?就真正进入无为了,一法不可得了。这个时候是无内无外、无长无短、无青无黄什么都没有,入于无为正位了。功夫做到这里,很好很不错,就像一轮中秋明月朗照头上,推也推不去,拉也拉不来,这就是功夫进到这个层次的象征。每个人都有一个光明体,就是因为颠倒妄想执著之故而不见啊!现在把这些虚妄的东西都清除了,都没有了,所以,妄净自显通明,光明就发现了。所以到了这个中要,他自然就安乐得不得了,光明朗照了。

    到了意中玄的上要呢,连无为也不可得了。中要时,还有无为在,所以,我们功夫做到第七地菩萨的时候,要入无为还有个无为在,无为还不能忘。到八地菩萨的时候,无为也没有了,那就是功夫更好了,所以功夫都是一层一层地进步的。到这时候呢,就无所谓功夫了。什么叫功夫?唉!都没有了。这无功之功,其功甚大,把所有的做功夫、无为的痕迹,都浑化得没有了,一起都消除了,无所谓无为了。此时不求神通变化,而神通自来。功夫做到此地位,已明两玄六要,可以教化人天,故临济公云:此句荐得可以为人天师。这就是上要。

    所以做功夫是有层次的,非一步即能登天,而是要看当人怎样努力去做,时时刻刻不忘记,时时刻刻保,保得久熟,熟了忘,忘了化,入于化境。这时,是不是完全到家了?还没有,还有体中玄,就是‘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这是最后一句。本来只有一句,就是我们的寂灭一心,就是一真法界。这一真法界化成为三层,细微的表示做功夫的进程,以免儱侗真如,颟顸佛性而未证为证,故一句化为三句。

    最后一句,体中玄:‘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朱点是什么?朱点就是我们的真心。窄,狭窄,不广阔。即说这时候你的朱点(真心)还不广阔,妙用还不大,还要在三个要紧的环节上锻炼。

    这三要是什么呢?非上面所说的初要、中要、上要,而是身口意三要。就像我们修心中心密法,用以三密加持的身口意。所有一切一切法门或是世间法,都是要用身口意来做功夫,不论你修什么宗或是做些什么事情,都离不开身口意。身显威仪,你功夫做到相当程度,你的形貌、躯壳都起变化了,身心具威仪,以身作则,给大家做榜样。不是倒眉瞌眼、萎靡不振的,而是威仪堂堂、精神饱满的。修法的人要以身作则,尤其是在一切行持上,作一切人的榜样,不能够生活饮食起居与俗人一般,要严守戒律,具威仪相、大人相。所以说不要看某人言词好、调子高,要看他行持之高低。行持很低,说到做不到,那就不行了;说得一丈,行得一尺,那就更差了。所以,不但修法人要说到做到,就是世俗人也须言行如一。这就是我们的理事无碍法界,做到后面事事无碍法界,就是在在处处,时时刻刻,都是身现威仪。意就是我们由本体而发出的大意,对一些众生怎么来教化,这就是意。口就是说话、讲法时,随机对答,法无定法,对症下药,当然,一开始还不熟悉,慢慢地经历一段时间,观机熟了,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出一切众生的来机,而当机说法了,这就是身口意三要。经过这样锻炼就把你的朱点,也就是真心印开了,从而起广大无边的妙用。印就如做官的印,印到什么事情都能承办。这里说的印就是我们的心,我们的心就是印。我们的心到这个时候即发起大机大用,所有一切事情无有不知、无所不知,都能承办。这就是‘三要印开朱点窄’。

    ‘未容拟议主宾分’,就是任何事情来到面前,不要去思索考虑,我都是一清二楚。我们能做到这层功夫,就能为佛祖之师。但不是做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的师父(因为阿弥陀佛、释迦文佛已经成佛了),而是做发愿将来要成佛做祖的人的师父,引导他上正路,证大道,成佛果,所以说是为佛祖之师。也就是说有大丈夫要发愿成佛,要救度众生,你就能为其师表了。因此这不要弄错了。

    这一句也要分初、中、上三要,那么初要是什么样呢?上面意中玄的上要,已经是泯化无为之机了,是无功大用,这还有什么功夫可讲呢?没有了。没有了就返本还原了,由妙而返淡了,本来都是玄妙得不得了,因为到了朗月当头这个八地菩萨的位子,他是发一切神通妙用的。我们不住著神通妙用,才能够由妙而返淡;假如你住著神通妙用上了,那就不能返了,要入魔去了。所以,做功夫不能执著,一切不可得,要归于无所得。所以《心经》说:‘以无所得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所得才证成无上正等正觉,有所得就坏了,这里由妙而返淡了,不可得、不可得,一切不可得。这个淡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淡,而是像水一样,淡、淡、淡,淡之中有至味在,有不可言说的、至高无上的味道在里面,这只是比方,没办法讲了。

    那么到了中要呢?他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如痴如呆,只是穿衣吃饭而已。所以,庞居士的女儿说:‘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他们一家人说的是三关语,庞居士说的是破初关:‘难、难、难,十担麻油树上摊。’他老婆说的是破重关:‘易、易、易、百草头上西来意。’他的女儿说的是破牢关:‘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所以到了中要这个时候,只是穿衣吃饭而已。这些道理很多人听了,就觉得不大受用,怎么一点神通没有,成痴子傻子了吧?所以,人一听到这里,他就不愿听了。他最爱听的是发什么神通,有什么变化,有多大多大的妙用。当他听到只是穿衣吃饭而已,就说:‘唉,一点什么东西都没嘛!像痴子傻子一样,没意思。’他觉得孤寂乏味。所以,唯有大智慧的人才能明白,他能谙知而不疑,谙知而乐在其中。所以,做功夫须是的的大丈夫,不是一般小智小慧人能做到的。我们做功夫做到体中玄的中要这个时候,早已是淡、淡、淡,淡得无言可说了,那么怎么讲呢?原来不是有为,不是无为,行走坐卧、动静酬酢往来之中都是历历孤明啊!历历孤明,如朗照当头,推也推不走,拉也拉不来,没有丝毫断续的痕迹。上面意中玄所说的光明朗照时,月亮是有了,只是还不怎么明亮,现在才是光明朗照的不得了,由月亮的光亮变为太阳的光芒了,所以说朗照当头。

    那么上要呢?唉!更是不能言讲了,至此难于开口措词,世尊见文殊、迦叶白椎竟便下座,古来诸禅大德至此便拂衣归方丈。因为这时候你那朗照的太阳光也没有了。

    从前有一个僧人问曹山大师,他说:‘朗月当头时如何?’就是有个月亮照头上时是怎么样呢?这功夫已经做到了意中玄了,但还不是体中玄。那么做到体中玄,就是月亮变为太阳,更亮了。但是,在宗下的语句上,只是用月亮来表示,而没有说太阳。这个朗月当头怎么样呢?曹山说:‘犹是阶下汉。’你还是在接引室的台阶下面,非但没有升堂入室,还在接引室下面,就是说你功夫还差得远,但这僧人也是个汉子,不放过曹山,就说:‘师父,请接引上阶’。就是说请你助一臂之力,把我拉上来,接引我登堂入室!曹山说:‘月落时相见。’等你头上月亮落掉了、没有了,再和你见面。这功夫做到最后的时候,浑化相忘,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断灭空?我们上面说无味当中有至味在!他并不是光明没有了,而是不知不觉了,不见了,不执著它了,浑化相忘,毫无痕迹了。

    我们初初看到光,觉得很明亮,但是你熟悉了,也不觉得在光明中了。比如我们现在生活在空气当中,你觉得有空气吗?你并不觉得。但是把你关到一个真空的房间里去,你马上就会觉得闷气,好像要死了,这时你就想要透透空气,于是,才觉得空气的存在。生活在空气当中久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了。所谓‘月落时相见’者,就是说你不要执著光明,你还有这个在就是窠臼。有一点点的执著,都不能成就佛果。所以我们说任何神通变化都不能执著,要像什么也没有一样,要如痴如呆。其实并不是光明就没有了,也不是神通没有了,是有而不觉了。比如我们每个人都会穿衣裳、都会吃饭,你还觉得是稀奇的事情吗?穿衣、吃饭这太平常了,不值得一谈,所以,一般人也不执著它。那么,现在做功夫做到这里,熟悉到了极点,无丝毫痕迹,就浑化相忘了。

    我们学密宗也是这样,修到最后就如腊月三十的月亮。腊月三十晚上还有月亮现出来吗?就是说那时节你就忘记了,什么光也不住著了,真正到家了。这时候只是圆圆的圆觉大智朗然独存,别的东西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圆觉大智就是无所觉,无有相对,有能觉所觉就糟了。修法修到这个地步,才是真正到家啊!这时就能够把宇宙间所有一切万物都会归自己了,这些东西都是我。所以僧肇大师说:‘会万物归自己者,其惟圣人乎?’是不是只有圣人能做到呢?是的。凡夫谁能做到?凡夫谁能知道这些万物都是自己啊?所以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讲到这里,想起一个公案。有个僧人问大随禅师:‘大千坏时,法身坏不坏?’我们知道大千世界有成、住、坏、空四个阶段,它毕竟是要坏的。大千世界坏的时候,这个法身坏不坏呢?我们大家知道,佛说法身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动不摇、不变不易、亘古常青的妙体。来者提出大千世界坏时法身坏不坏这问题?要是我们就会马上答:‘法身不坏。’这样不问来机的对答那就不对了,为什么?因为对答时要顺著来者的语脉,把他的问意打进去,叫来者知痛知痒,于心念不行处,蓦然回首,见到本性。不把他打进去,他就不能够开悟。不要和他讲道理,这时讲道理是没用的。所以,禅宗的话不是说道理,它是两面刃,一面是杀你,一面是活你,让你从死中得活。所以大随答复他说:‘法身也坏。’哎呀!这话不是与佛所说大相径庭?莫不是错下名言,迷惑世人,这是要堕金刚地狱啊?但是,如果这个话真答错了,投子青和尚是大禅德为什么要装香作礼,称赞他是古佛再世呢?原来所谓世间者,不论什么事物,都是我们广大众生的佛性(就是法身)所变化显现的,离开法身什么也没有。所以,《法华经》说:‘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就是说世间的一切事物无一不是依法身而建立的。‘是法’就是指不论什么事物,而‘法位’就是一真法界(也就是我们的法身),‘是法住法位’就是说世间的一切事事物物都是法身的显现,依法身而建立,所以,说世间相就是法身,法身就是世间相。

    我们知道,事以理成,理以事显,理事不可分,所以经云:‘性相不二,心境一体,’世间相正是显现我们的法身,古德云:‘万象丛中独露身’。心——法身既然是常住不坏,那么,世间相就自然常住了。

    从世间相表面上看,似乎是沧海桑田,瞬息万变不长久的,怎么说常住呢?其实事物的本体实无坏灭,不过这边坏了,到那边又生了,搬了一个场所而已。这个道理苏东坡在《赤壁赋》中说得很好:‘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水不停的流啊流过去,水尽管流但并不是流过去就没有了,水还是滔滔不绝地流。月有阴晴圆缺,阴缺时候没有少掉什么,月亮晴圆的时候也没有多出什么来,尽管圆与缺,月亮的月体还是如此。东坡居士借水和月说明万物的假相在变化而实体未变易。同时又进一步说明心胸不豁达,执著假相的人看世间是沧海桑田,瞬息万变的,而开朗明智之士识得事物与众生一致的真体,就知道天地的一切一切皆是常住不变的了。

    真正悟道者,就是如此潇洒自在,横拈竖指,皆成妙谛,倒说竖说,无非奇葩。此妙趣岂笔墨之所能形容!是故我等做功夫,必须精勤努力,不可懈怠因循,于有生之年,证成大道,广度众生,才无愧于此生也!

    恒河大手印

    (第三讲)

    元音老人 著

    第三讲

    ‘见宗唯有般若光,可以智慧观照抉择。彼空性不离大悲,般若菩提等持双运,故空悲双融方为正定。’

    修法首重见地正。前面说了,因正果始正,因不正,果必遭迂曲。见地是修法开始的因地,所以必须端正。尤其在末法时代的现阶段,鱼龙混杂、邪法盛行,五花八门的歪门邪道横行无忌,我们修法更须具择法眼,识辨真师,才免误入歧途,走冤枉路。

    讲到知见,前面讲过因学人的根基不同与知识差异,而有多种多样的知见。有一部分人慷慨豪放,意气风发,能牺牲自己,利益他人,就是不愿学佛,以为为人正直,乐善好施,就是世间最高尚的人了。这是人天乘知见。

    有人自以为是,不管他人生死,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是小乘偏空知见。

    有人见他人苦即自己苦,为救他人发奋修道。这是大乘菩萨知见。

    更有人受佛学熏陶,因知一切众生皆具如佛一样的无漏智性,因迷了外境而不觉知,只要回光返照,即能恢复本性光明,起诸妙用。这是最上乘佛知见。

    另有人心外取法,住著神通,这是外道知见……

    总的说来,不问什么知见,总以从大悲心出发,舍己为人,方是正知见,否则是邪知见。因不从大悲心出发,不问你修什么道,不是偏空,即是住执神通,决不能证得空悲双融的正定,因而不能圆成佛果。

    由此看来,要能选择一个正确的因地知见来学佛,必须以般若大智来细细甄别方能无误。可惜现代的学佛人,不知道何者为正,都趋向神通,认为有神通即是大法,去学什么功、什么道,而不知那些挂著佛门招牌的功、法,都是离心性而修的邪法,所谓的神通也都是鬼、神、妖、怪的附体,不是从自性心中发出来的真神通,学了非但无益,还有入魔的危险;另有一些学佛多年同仁,本应知道从心地——根本上修学,方是正道,但他们因贪心未泯,执著神通,也鬼使神差地背弃了正法,跟著那些弄虚作假的牛鬼蛇神为虎作伥去了。这都是无有般若智慧,知见不正而遭受的冤苦。

    在修证路上有一条岔路还须知道,不然就会误入偏空的‘灭尽定’。有种人在修法时,以压念不起坐在那里不动为究竟。坐在死水潭里,变为土、木、金、石,又落入一重枯寂的生死,这也是无大悲心,不思起用度生的过错。如《六祖坛经》所示之卧轮禅师偈:‘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就是说这种人修法走错路不能成道。

    须知我们的法身虽空而无相,但它是妙用无边的,不是死寂不能起用的。如死压本性一念不起,非但落入灭尽定,也无从彻见法界全体。因为本性之所以为空,是因为空能融万有,不是无相的死空、顽空,所以它不离大悲心起种种度生妙用。体、相、用俱全,方是法界全体,否则,死而不动,何能福慧双圆而证成佛果!

    因是,修道必须空慧双融,不可或缺。所谓空者即是慧,识得一切皆是自心影像,不可得,无可取,彻底放舍,心空如洗;悲者即是福德,从大悲心发起广度众生的大愿,不厌辛勤地做种种利益众生的善事而无住,积累福德,才能证到智慧、福德俱圆皆满的果地佛。否则,修慧不修福,就落入‘罗汉供应薄’;修福不修慧,又落入‘大象挂璎珞’的不圆满果报中去了。

    我们修道果能立正知见,认识本性乃成道之本,从空悲双运道上下手,努力用功,不消多时即能打开本来,亲见佛性,即知物物头头皆我本性显现,时时处处无非般若妙用,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又何有人、我、物与众生之分别哉!

    若有丝毫角元、分厘隔阂,就难免为事相或老和尚舌头所瞒,于言行上纳败阙而不得自由了。

    有一位居士去参虚云老和尚,虚老问:你做什么功夫啊?居士答:我观心。虚老问:啊,你心观到了没有?居士答不出来了。虚云和尚说:你还要好好用功啊!其实很好答。问你观到了没有?答,观到了。本来不应该这么答,因真心无相不可以眼见,而且心是迥脱根尘,孤明独耀,无相对的能观与所观的,但与大和尚对话,不妨虎口里横身,看他怎么下口来咬!虚云和尚必定不放你过去,追问云:观到了,心在什么处?即伸出手掌云:和盘托出。这就把你的真心和盘显示出来了。真心不在别处,时时在你面前放光,有什么难答的。古德云:‘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真心无断续相,故不可离;不可离,故时时在定而无出入。如果这定是有出有入的,就不是正定了。偏空的定,是没有大悲心的定,当然不是正定;同样有出有入的定也不是正定,正定是既不偏空又无出入的。什么是大定呢?对境不迷惑,任何境界在面前,就像儒教所讲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一样,一点不动。所以,我们修法须时时刻刻这样子,在动乱当中去磨练,在行住坐卧、人事往来当中去锻炼。不要学那偏空与有出有入的定,须学空悲双融的正定。习正定,才是修道的要著。

    ‘具正见正定者,契合诸佛生之苗芽,即菩萨行趣。’

    我们具备了修道的正见、正定,用起功来,就不至走入歧途,而易于成就了。所以修道一定要有正见、正定,没有正见、正定,都是煮沙求成饭无有是处,不能成道。契合诸佛生之苗芽者,就是我们具有了正见、正定,即是菩提之芽发出了,将来一定能茁壮成长,成果地佛。因正果正,因地不正,果遭迂曲。这是‘菩萨行趣’,是菩萨修行的正确道路(趣者,道路也)。我们要这样做,才是行菩萨道,将来才能成佛。

    ‘一切利他六度万行,方为善机行者。’

    我们大乘人修行的出发点是为了利他,而不是为了自利,就像游泳场里的救生员。为了救落水者,救生员自己先要学会游泳、掌握救生术。不先学会救人的本领,跳下水去,非但不能救人,自己先被淹死了。所以,我们学佛须学大乘,为了救度众生而学佛,不要只为了自己。只为自己出生死、生西方享福,不是我们的目的。求生西方净土的人,亦须到西方净土修成大道,而后回来救度众生,才符合佛、菩萨的胸怀。所以,学佛须时时刻刻不能离开众生啊!

    再回过头来说,我们如果离开众生,就不能成佛。为什么?因为离开众生,你的智慧、福德也不能圆满。我们不是说要破见、思、尘沙和无明等四种惑吗?尘沙惑,是见、思二惑后的微细惑,就是说我们的微细烦恼习气种子,多得像泥沙一样,细微如灰尘一般,要破它,将它扫净,就要在度众生份上磨练。为什么?因为众生的习惯、习气各各不同,你要度他就须舍己从人,随顺他、接近他,才能引他入门。要做到这一点,你自己先要把习气扫光。否则,你自己的习气还在,贡高我慢,怎么能随顺他人?所以菩萨四摄中之一为同事摄——随顺他人。你和众生一起干事,才能把他拉过来。每个众生的性格、脾气都不同,你都能适应,都能对机,你的主观微细习气才消尽,你的心量才广阔,尘沙惑才能断,智慧才能圆满。所以,尘沙惑一定要在度众生中才能了,智慧不放在度众生上去不能圆满。福德呢?你不为大众做事,福德从哪里积累呢?要为大众服务,要为大众牺牲啊!像释迦佛就曾不止一次地为大众牺牲。当众生因共业重,闹荒灾无粮食充饥时,释迦佛就变了一个大得不得了的动物,从天上降下来,给大家吃,吃饱之后,再给大家说法。使大家既得粮施,又有法施,而脱饥馑生死苦海,这是何等伟大学佛度生之典范!我们既然学佛,就要为众生牺牲,为众生服务,才能积累福德。佛为两足尊,要成佛就要智慧、福德都具足了才行。所以,依于众生才能成佛,没有众生你根本不能成佛,没有众生你顶多成个罗汉,法见俱未除也。因为尘沙习气改不了,智慧不圆满,福德更不具足。因此你能成佛,还要感谢众生,是众生帮助你成道的,没有众生,你的习气改不了,福德无由积累,你决不能成佛的。所以说‘一切利他六度万行,方为善机行者。’

    六度万行者,乃施戒忍精禅智。第一、布施。施予大众,有财布施、法布施、无畏施等。第二、持戒。就是守佛制的戒律,最基本的是五戒:不杀、不盗、不淫、不妄、不饮酒,持戒目的是使心清净。第三、忍辱。对忍辱大家都错会了,以为是人家骂我、打我,忍住,不要动,这样子不行。长久如此,要生病的。忍辱是什么?无辱可忍。忍辱者非忍耐,而是忍可、认可也,就是心里真正服贴了。《金刚经》云:‘无我相、无人相。’无我相,谁骂谁?无人相,谁骂我?谁骂谁,谁骂我,二者都不可得,都是空。他假若污辱我如何如何,我认可。无我,他骂如风吹树,过去算了。无人相、无我相,空不可得,这就是无生法忍!无生法忍是真正认可了宇宙人生的真理,明白了所谓大千世界都是假相,根本没有生没有灭啊!一切东西都是我们自性妙用的显现,一切都是因缘生,‘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空的,了无一法可得,哪里有生?没有生,哪里有灭?一切都没有,你忍个什么?再说一遍,忍辱者,不是忍耐。忍者,认可了,心真空了,真服贴了,无诤,就是忍辱行!第四、精进。为救度众生就要成道,不成道怎么度众生?要成道就要精进。精进不懈为度众生,不是为了自己。第五、禅定。时时刻刻修禅定,对境心不动摇,不跟妄念流转。第六、大智慧。有大智慧,才能依据不同的机缘,善巧方便度众生。所有这些利他的善行,才是菩萨行,不然就不是菩萨了。恒河大手印是密宗的大法,不讲那些小法,因此一下就讲到正点上。

    ‘能再于寂静处,放下一切事缘,一心精进,即生于本净心体,必得正解脱而登妙觉。’

    用功的人识得自性,在喧闹的环境当中又能适应,具足受用,不用修什么法,只是在尘境当中转,磨练自己的习气就是了。

    但是,有的人不适应,根基比较差,怎么办哪?有办法,即能‘再于寂静处,放下一切事缘’,找个清净的地方,比如清净的山林,或者是比较清净的家庭环境,是很好的。但是有了好地方,就要放下一切事缘。假若你有了清净的地方,而身在净处心不净,也是徒然!修行成道在心,你心里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等于在闹市,所以不行!要成道,须放下一切事缘,所有的事情在上座用功时都要放下来,修行才能上路。所以,我常劝大家上座时就要像死掉了一样,一切不管,不能再瞎想。千万不要想这个事怎样做、那个事又如何安排,儿子、女儿怎么管教等等;要是上座时老想这些,那就糟糕了!我们要什么事也不管,最坏的是坐在座上还为子女操心:唉!阿毛、阿狗呀,时间到了,再不起来迟到了,快起来、起来。唉!这样一心二用、心力涣散,怎么能坐得好呢?这样的事我见多了,不是凭空捏造,实在是耳闻目睹的啊!唉——!这样打坐还坐得好么?因此,我们上座时任何事也不能管,就当自己死掉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再强调:上座时放下一切事缘,当自己死了一样不动,这样做才能得受用,才能得正定,不然你怎么得定,定不了的!所以,修法一定要放下一切事缘。放不下,即使有清静地方可去,你也不要去,去也白搭,你心里乱糟糟的,呆在安静的地方,就如同在南京路上一样热闹非凡。因此,修法关键在真能放得下,只有放得下,才能够一心精进。

    真正放得下来,一心一意地修,不论你修什么法,都能立竿见影地和你自心相应。常听有人说:唉!某某人很快啊!他也没有怎么坐,就证到本来面目了!我怎么坐了这么多时,还没有这个境界呀?哈哈!他的心能放得下,清净了,所以能速证;你的心放不下,乱七八糟的,不能清净,怎么会有亲证的境界呢?当然没有了。所以,修行的时间不在长短,而在你的心清净不清净,心死不死。老实讲一句:你心果真死了,坐下来不多时,你就安然入定了,自然有轻安、宁喜的禅境,自然会光明大放。你心不净,你要证境从哪里来呢?当然是没有了。是故修法勿论时间长与短,而看你心净不净,心死不死,这是关键之所在。

    果真能够放下万缘,一心精进了,‘即生于本净心体,必得正解脱而登妙觉’,即生,指这一生。密宗是讲即生成佛的,就是这一生要成佛。也有的人把它变成身体的‘身’,就是这身体要成佛,在密宗有这种说法。我们上次讲了大圆满、大圆胜慧,这些法就是讲身体能成就。这大手印就是大圆满的前趋,大圆满分两段,一段是彻却,一段是妥嘎;一个是立断,一个是顿超。立断,就是当机立断,当下就断掉一切烦恼、妄想、执著,本性朗然现前;顿超,一下子就超出三界,就成佛了。这大手印就是彻却法,直指你不要用什么方法来修而当下断除妄想见性,后面还讲到三空相应,我们到后面再讲,现在暂不讲。所以,大手印是很高深的密法,直接指示你成道。这一生我们能够放得下,必定能够在本净性体上得真正的大解脱。本净性体,就是说我们本有的妙性,是本来清净的、没有污染的。现在污染是什么缘故呢?是著相趣境的缘故,迷于外境而不知有本来。从前古人根厚,执著轻,经师父一点,就明白了,即能当下承当,不再迷惑,把境放下来,从而保任自性,除去妄习,很快就成道了。现在的人呢?根基钝了,障也重了,任你讲破喉咙,他也不能认识,还是著境,所以要多走冤枉路。

    我师父王骧陆先生曾经讲:‘修禅宗的人,三十年参这句“念佛是谁?”不走著,才打开本来亲见佛性。我们修密法,三年就能打开来见性了。’就时间说来,已较禅宗少了十倍的时间,已是很迅速了。但就本性说来,参禅也不用。三年也好,三十年也好,都是走冤枉路啊!因为大家本来是佛,既用不著在这里参禅,也不用念什么:‘ong bala……’在这里打坐用功,不是披枷戴锁、无事找事而徒困自己吗?你一切放下,恢复自性本真佛,想睡你就睡,想坐就坐,活泼天真多好!就如庞居士女儿灵照说的:‘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本性就是这么自在安乐,何苦挖肉补疮,自寻烦恼呢!然而,我们须知灵照说的是透末后牢关,不先透庞公、庞婆说的前二关是做不到的,因我们虽具如来佛性,但多生习气深厚,不经一番艰苦锻炼,习气不除是得不到真实受用的。所以还须参禅、打坐,走一番冤枉路透前二关才行。庞公说:‘难、难、难,十担麻油树上摊。’破初关是最难的,我们初初用功,妄念纷飞,定不下来,难见到本性,就如把麻油摊上树一样难。庞婆说:‘易、易、易,百草头上西来意’。这是讲破重关,即我们通过用功识得本来面目,那就容易、容易,容易得很哪,百草头上尽是本来面目啊!百草头上就是指一切事事物物的头上,头上还有什么东西吗?百草头上一切都无有啊!这不都空净了吗?这样的公案很多啊!

    古时候船子禅师与云岩、道吾一同在药山禅师那里参学,并印证所悟。他离开药山时,对吾、岩二师兄说:‘你们将来应各据一方,建立药山宗旨。我率性疏野,只好山水,怡情自乐,担当不了教化众生的大任。以后你们要是知道我的住处,如遇到灵利的座主,指一个来,我将平生所得传授给他,以报师父之恩。’于是他到了秀州华亭岸边,泛一小舟,渡过往行人随缘度日,以待当机者的来访,故人称‘船子和尚’。一次道吾去京口,遇夹山上堂说法,僧问:‘如何是法身?’夹山说:‘法身无相。’又问:‘如何是法眼?’夹山说:‘法眼无暇。’道吾听了不觉失笑。夹山便下座,顶礼请教。你们看古人多认真,要是现在呀,棒子伺候,非打出去不可。他虚心地问道吾:‘大师啊,我刚才的答话必有不是之处,令您失笑。我哪里说错了,请您慈悲说破。’道吾说:‘我不说,但你可以去华亭找船子和尚。’夹山问:‘此人如何?’道吾说:‘此人上无片瓦,下无卓锥。你若去时,最好换身衣服。’夹山于是散众换装,往华亭参访船子,船子才见,便问:‘座主住什么寺?’夹山答道:‘寺即不住,住即不似!’船子问:‘不似,似个什么?’夹山道:‘目前无相似。’船子问:‘何处学得来?’夹山道:‘非耳目之所到。’船子说:‘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接著又问:‘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子何不道?’夹山刚要张口,啪!被船子一篙子打落水中。夹山刚爬上船,船子又说:‘道!道!’夹山刚要开口,啪!又被打下水去了。夹山在这个时候,豁然大悟,于是点头三下。船子说:‘好、好、好,上来吧!’为什么?这时道悟心里没有东西了,一切都空净了。空净是空净了,但不是顽空,而是灵灵不昧,了了分明啊,所以只好头一点。所以,庞婆说:‘百草头上西来意’,容易得很啊,你离相见嘛!不要著在相上就容易得很啊!所以我们说见性悟道不难,不难啊!不要著相,不要著大神通啊!

    但是,我常常听有人说:‘假若这就是悟道,我为什么不发大神通啊?悟道应该有神通的,没神通的不是。’唉!我们修法要晓得先后次序,先要认识本性,肯定它,保护它,保护得绵密,皮肤脱落净,一点都不住著,任何境界来都不动摇,自然大放光明。那个光明不只似一个两个太阳那般,而如百千个太阳的光明一样,那时当然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都通了。其实大光明人人本具,就如《弥陀经》所说:‘彼佛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无所障碍。’‘彼佛’两个字,范围很广,你们不要把它缩小了,以为彼佛者只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光明无量照十方国土,彼佛的范围不是这么小。‘彼佛,’即一切大众。‘彼佛’就是那个佛,不是我们的身体,身体不是佛,不要弄错啊!身体里面有个佛,就等于房子里面住了一个人。那个佛就是‘彼佛’,就是大众。一切众生的本性光明都是无比无量的,朗照十方国土,无所障碍。不相信?你们自己用功试试嘛!

    你们现在听讲恒河大手印,须认识这一念断处的灵知是佛性,只有这才是真的,其他一切相都是假的,都是真性的影子。一切放下,死心塌地念佛、持咒、用功,心真空了,就放大光明,即生就能真正解脱而登等妙二觉。密宗是讲即生成佛而登等妙二觉位的。要到等妙觉位,就看我们怎样用功。如果我们功夫用的精深,用的绵密,即生就能做到;如果我们功夫用的不精深、不绵密,懒懒散散的,今朝推明朝,明朝推后朝,这样推下去,推到弥勒佛下生也不能成道。即使我们借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的力量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也要用功呀!你要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而心里总是恋著娑婆世界的妻财子禄,古人谓之抱桩摇橹,行动尚且不能,又如何与弥陀感应道交,打成一片,往生西方净土呢?所以,首先要放下一切,你不放下怎么行呢?玉琳国师曾说过:‘想生西方极乐世界的人放不下,是生不上去的。’假若恋著娑婆世界放不下,你就不要念《阿弥陀经》,还是以念《药师经》,供药师佛为好!药师佛发大愿保佑人们一切顺利,满足人们的私心欲望。在这个世上希望有财宝的,给你财宝;希望有儿女的,给你儿女;希望有高官的,给你高官,满足人们的所有欲望。在满足了你的私愿的时候,让你油然生起菩提心来:噢,我这一切所得都是佛的加持,佛法真是不可思议。在深深感谢佛时,即要发心学佛,修法以成道了。所以,念药师佛供药师佛好处大啊!

    你真要生西方极乐世界,就要一切放下,恋著这娑婆世界来修,那是背道而驰,一无是处。然而,光口上说说放下,而心里放不下,又不肯努力修持,懒懒散散的,却想生西方极乐世界,如同要划船到对岸却不肯用力摇橹一样,一无是处。所以,我们无论修什么法,还是要用功的;不用功,单凭佛力接引是不行的。其实要往生西方,不单是念佛可以往生,参禅、持咒、诵经发愿往生也能去得。因为佛菩萨不像娑婆世界的俗人心量狭窄,你没念佛,他不接引,而是兴无缘大慈,无人不接,无生不救的。不问什么众生,于命终时,佛菩萨都一视同仁,放光普照,接他们生西。只是众生障重,不能相接,甚至有人因佛光强烈,畏而逃避,窜入恶道,宁不可悲可叹!自己不用力,单凭佛力接引不能往生,因佛不能拉我们到西方去。假如能的话,佛老早就把我们拉光了,何至于现在还在这五浊世间轮回受苦呢!佛有三不能:不能代人转业,不能代人成佛,不能度无缘众生。你想生西、想成道,却不想用功,那真是无话可说了。所以古德有云:‘把臂牵他行不得,直须自肯始相应。’自己要肯用功啊,各位!

    ‘但尤要者,令身安住如须弥山,令心寂静澄清,不为外境所牵,随处可修’(即于事事物物上透过也)。

    这是强调见定行三者当中,最重要的是要使身体安住如须弥山不动摇。坐得住,心就定了;心不定,就坐不住。心不定,像猴子卜楞卜楞跳,你肯定是坐不住的。你心真定了,身体安住如须弥山一样不动摇,这是打坐中最重要的一著。所以我们常常问:打坐时候,你能不动吗?还不能!那你要注意了,要慢慢锻炼,不可心急,只要有恒心地坐下去,慢慢就不动了。所以,我们再三强调,手印不可散啊!脚实在麻得熬不住了,才稍动一下,但不可乱动,这是初坐。慢慢地脚也不要动,一上座就一点不动,不动才容易入定,如果在座上动来动去的怎么能入定?所以那些手里拿著念珠在念佛的人,再怎么念也不得定。他口念阿弥陀佛,手在掐念珠,这样动来动去,任你再怎么念也定不进去。再加上一面念佛,一面论人是非,那就更不能得念佛三昧!这样子念佛也能生西方极乐世界?太便当了吧!所以,莲池大师叹曰:‘念佛者多,生西者少,何也?念佛心不痛切故,口虽念佛,心中胡思乱想,以此不得往生。’憨山祖师亦云:‘口念弥陀心散乱,喉咙喊破亦徒然。’

    ‘令心寂静澄清,不为外境所牵,随处可修。’身安住如须弥山一样不动摇,令心寂静澄清如一杯没有一点泥沙的清水一样,如此方不为外境所牵扰。心真的寂静澄清了,外面的一切境界都动摇不了你,随时随地都可用功修行。真正得大定者,心真寂静澄清了,可在南京路上修;尽管车水马龙,心里一点也不动摇。但是初用功的人是做不到的,那就要找个清净地方去用功。所以上面说找个比较清净的地方,放下万缘去用功,做到后面,就随时随处都可修了。这随处可修的功夫是要假以时日的,不是要求大家马上就做到。现在要求大家在寂静处,要能把心马上放下来。寂静处心放不下来,喧闹处怎么办?

    不管你修什么法,禅宗、密宗或净土宗,心都要放下来。不这样做怎么能成道呢?千万不要像现在有些修净土法门的人,他们说我不要这个,我横竖是借阿弥陀佛的他力接引,不要自力的,我们只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念它十口气,阿弥陀佛就把我拉上西方极乐世界了。唉!这是把十念法弄错了。十念法是用气摄心,吸一口气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再吸口气心别动,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样念十次,用以锻炼,摄心不动,除情、爱而往生西方净土。他们不晓得十念法是专为世间事忙而没功夫打坐的人用气摄心而设的。摄心不动后,就要把这个境界保著、照住,在事上去锻炼,任何事情来都不动,不能一走出门就忘掉了。所以要用功,不用功净土难生啊!不是马马虎虎、懒懒散散就能生西的啊!

    ‘或未能如是,但一心向于此三门,即不当起贪嗔痴诸作业挂碍,于未来世,亦能由苦转乐。’

    修法的人假若根基差,不能做到只一心安于见定行这三门去用功,也不应该起贪嗔痴,作种种恶业。

    贪嗔痴是三毒,我们所造的恶业都是从贪嗔痴来的。假如没有贪心,你知足常乐,就不去做坏事;假如不知足贪得无厌,多了还要再多,好了还要再好,你的心永远不得清净,想不造恶业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总是贪得无厌,一心想把别人的东西都据为己有。为了达目的将不择手段,谋财害命去了。嗔就是嗔恨心,人或事不如己愿、不如己意,就嗔恨别人,烦恼就来了。而这贪、嗔都源于痴,因为没有智慧,不认识真性本体,只认假相影子,所以叫痴。由于痴而不晓得世间一切都是假的,不知道所有一切事事物物都是空的、不可得的,都是因缘所生,都无有自体,因此,他才有贪,才有嗔,是故痴是根本。没有智慧就无明,无明是没智慧没光明、黑暗暗地。

    贪嗔痴三毒是最坏的东西,为我们意中之毒素、恶业,身上的三恶业是杀盗淫,口中恶业就是两舌、恶口、绮语、妄语。十恶业中贪嗔痴最坏,是我们受苦的根子,把这贪嗔痴打倒就好了,那后面七个就不要紧了,就自然改转过来了。所以,假若不能照前面所说的做到一心于见定行三门,我们也不应当起贪嗔痴心。

    贪嗔痴是大毒素,是成佛的大障碍,我们想了生死,成佛度众生,非将它去掉不可。这三个恶东西要是去不掉,那你就完蛋了,就不能成佛了。假若我们能够去掉三毒,不贪不嗔也不痴,纵然不能做到一心于见定行而成大道,于未来世也能够由苦转乐,不会到坏的地方去。就是说将来我们能生三善道,而不会堕到三恶道去。修禅宗的人,要发大愿维护人身,一定要成佛度众生,一定要成就。这愿发得大,保护自身,永远不失人身,生生世世做人,而且根基深厚,一转世过来,就能接上去修行,一闻千悟,修禅宗有这样好处。这大手印也和禅宗一样,就是假若我们心向于三门,但是于见定行三门做得不好,那也不要起贪嗔痴,作种种恶业,那么,来世也能够转苦得乐的,不会到下三道去的。

    ‘此三要(见、定、行)为断惑妄之命根、为直指自心实际之法门’。

    见定行三要素为断惑妄之命根。我们凡夫有见惑、思惑、尘沙惑等迷惑。见惑就是没有正知正见而迷惑于外相。现在很多学佛的人,知见很迷惑,不识佛性是怎么一回事,脚跟站不稳,比如已经发心学佛法的人,他听说一个修气功的外道人有神通本事大,他就想:唉,我还是练气功去吧!佛法他不修了,学外道去了。我告诉你们一个真实的例子,某某山有个小和尚,在山上设的佛学院当执事,他听说某气功师有神通,他就不修佛法,改学气功,以求获得特异功能,跟外道走了,这就是为神通所迷惑。所谓迷惑者,乃我们学佛心不痛切,见定行不正之所致也。知见乃修法学道的第一要紧之事,知见不正,修行起来必然迷惑而走弯路。

    知见迷惑是修行之大敌,所以学佛先要知见正,破见惑,然后再破思惑。思惑是什么?就是对境生心,起种种粘著的思想。我们之所以有种种迷惑,乃知见不正引起的。知见正,见惑断了,思惑才能断,才能立稳脚跟,不跟外道走。任你外道神通再怎么大,但你不得漏尽通,不识佛性,决定不能了生死。我们是心地法门,识得什么叫佛性,能了生死。像吕纯阳祖师见黄龙祖师,当时吕纯阳已经阳神成就了,但黄龙说:‘你这守尸鬼。’吕纯阳说:‘哈哈,我囊中有不死之药。’这囊中药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外药,就是口袋里面有炼好的金丹药,是外丹;一种是臭皮囊,即身体,身体中炼成功金丹,金丹炼成功就是不死之药物,不要守这躯壳。黄龙祖师说:嗨!‘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纵饶你能够活八万个大劫,到最后还是要落空。因为你不认识佛性是什么,有神通又有何用处?你著相,以为这阳神是真的,其实这阳神也是假的,亦是梦幻泡影,只是我们真心的妙用所显示一个幻身罢了。比如西方极乐世界和阿弥陀佛显现的身体,都是阿弥陀佛的意生身。所谓意生身不仅是身体,一切境界事物都是意生身。所以,山河大地也是我们的意生身,只是我们不认识,就把它隔断了,只认这身体是我,山河大地不是我。山河大地是地水火风组成,我们的身体也是地水火风组成。而我们的佛性能大能小,‘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放之则弥于六合,收之则退藏于密’,只是无明把它缩小了,局限在你身腔里,而不识山河大地也是我们的意生身。

    但是这意生身也是假的,阿弥陀佛也要退位的,极乐世界要改变的。阿弥陀佛退位之时,观世音菩萨来即位,观世音菩萨的世界不叫极乐世界,是另外一个世界,比现在阿弥陀佛的世界还要美好、还要庄严。为什么呢?因为观世音菩萨倒驾慈航,他是古佛再来,再成佛。这是变戏法给你看看,你不要当真的,一当真都错。一真一切真,一假一切假。你说这娑婆世界是假,那么,西方极乐世界也是假;你说极乐世界是真,娑婆世界也是真。其实是非真非假,亦真亦假,即真即假。分真分假,是你的分别心、虚妄心,其实是没有分别的。所以,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你心就不住相了,你不明白这个道理,总是住相,总是在那里分别:西方世界美好,是真的;娑婆世界丑恶,是假的。其实这都是没有正见,而被境所迷惑的过错啊!

    我们凡夫都是被境所迷惑,所以,释迦佛腊月初八,夜睹明星悟道时说:一切众生都具如来智慧德相,他们为什么不自知?因为被妄想、颠倒、执著所遮盖了,不知道了、迷惑了。所以我们要成道,就要断迷惑的根子。要切断迷惑的命根子,首先要知见正,这第一重要。知见正之后用功夫修正定,时时锻炼,身如须弥山不动,心寂静如沉水不鼓,深入禅定,打开智慧,证见本性。识得本性后,要勤于观照,绵密保任,外不被境牵,内不随念转,不著相不住境,历境练心,消尽习气,真心就放大光明,朗照十方,所有的妄心、妄想、妄念,皆化为佛性的妙用。一切处、一切时都是我们佛性的显现,都是我们佛性的作用,一切时、一切处所有作为都是为大众,不是为自己,这就是般若妙行。

    所以,说见定行三要素是大手印的三个秘诀,也是一切法门修持之法要,是断惑妄之命根、直指自心实际之法门。恒河大手印的行法是圆顿中的直指法,它是直接指示我们当下见到无修、无整、无散乱的妙明本体(妙明真心),而成就大道的根本实际的法门。我们修心中心法还要结印一心持咒,参禅还要起大疑情,念佛也要都摄六根,净念相继,才能成道。照此讲来,我们要成道俱要经过一番修证,不及大手印高妙了。须知大手印的根本说法虽是什么都不要修,指示你认识自己的妙明真心就是了。因为佛性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动不摇、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你修什么?佛性没有散乱,你整理个什么?所以是无修、无整、无散乱。因此,做功夫都是走冤枉路啊!但是,不做功夫,能认识这离念的灵知即是当人的本性而成道吗?须知大手印是白教最后了手法,起初也要经过一番艰苦的修练,才可以进入大手印的功境。所以我们若要打开本来,证见本性,成就大道,还须一心念佛,大起疑情,绵密持咒做功夫,不能稍懈!

    恒河大手印

    (第四讲)

    元音老人 著

    第四讲

    我们虽然在讲密宗大手印,但是我们不分宗派,禅、净、密合在一块讲。其实大手印和禅宗是一鼻孔出气,是直指心性,叫人当下成佛,不要大家走冤枉路的圆顿法门。但是讲了几次之后,大家对‘色’和‘空’还不十分理解。上次有人问我,这‘空’是不是离开色之外的空?比如现在有房子,有这么多男女老少相聚一堂,是不是离开房子、离开男女老少,没有相了,才是‘空’呢?不是的,他不理解色空之义啊!因此,我们有必要把色和空的义理弄懂,理解大手印宗旨,修行起来才比较顺利,否则不免要走冤枉路。

    那么究竟什么是色、什么是空呢?

    我曾举过秦跋陀禅师问生公法师的公案,今天不妨拈来再讲一讲。生公法师当时名震全国,享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盛誉。秦跋陀来看生公,问他:‘大师,你年纪这么大了还讲经,讲的什么经啊?’生公说:‘我讲《般若经》’。我们知道《大般若经》六百卷,是专门讲色与空的,它的缩本是《金刚经》,《金刚经》的缩本是《心经》。《心经》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讲色空之义。

    秦跋陀禅师问:‘哦!那么请问什么叫色呢?’(色是什么东西?)生公答:‘众微聚集叫色’。众微就是《金刚经》里佛问须菩提时所说的‘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尘’,这个大世界都是微尘聚集而成的。现在我们看到的房子等也是微尘聚集的。为什么呢?砖瓦、木料、钢筋、水泥都是微尘。砖瓦不就是泥土吗?用泥做成坯子,放到窑里去烧制成。木头呢?是大树。大树是什么地方来的呢?大树是树种子从泥土里面吸取养份,日光照晒,慢慢长大,聚起来的。都是合起来的,众微相聚的。并不是‘某某样的东西’本身就有的,本来都没有自体,都是‘众微聚集’的。

    秦跋陀禅师又问:‘那么,什么叫空呢?’生公答:‘众微无自性叫空。’即微尘本身是没有的,是别的东西合成的。现在科学家说,一切物质都是由化学元素合成的(比如水就是由氧、氢两种元素合成的),化学元素是由原子组成的,原子是由原子核和电子组成的,原子核和电子是由更微小的基本粒子合成的。基本粒子也不‘基本’,它是由更微细的东西合成的,一直分析到‘波粒二像性’——既像波,又像粒子;既不是波,又不是粒子。其实佛经里早就说过‘邻虚尘’——邻近虚空的微尘。说到这里大家可能这样理解:没有合成东西之前,什么都没有就是空,即‘众微聚集是色,众微未聚是空’。其实佛教里讲的‘空’并不是这个意思。生公不说‘众微聚集是色,众微未聚是空’,他说得很好:‘众微无自性是空’。众微也没有本体——无自性。色就是空,空就是色,不是‘空无所有’的空。‘空无所有’的空就是‘断灭空’啊。生公所说的‘空’是自性空,就是我们的本性。一切色相都是我们的本性显现的。我们的本性就是佛性,就是一切色相的根本。

    为什么叫‘佛性’,不叫‘法性’,这里边有什么区别呢?

    法性是诸法的根本。所有的事事物物,包括我们的思想,都叫法。在佛经里,法所包括的范围很广、很广。所有的东西、事事物物乃至我们的思想都是我们的灵明真性所产生的,都是我们的灵明真性所显现的妙用。我们的灵明真性是诸法的根本,所以叫‘法性’。

    佛性是成佛的根本。我们把妄想除光、无明断尽,恢复本来面目,我们这个灵明真性的妙用就具足了。三身四智都具足了,那就是成佛了,不是另外有一个佛可成。我们的灵明真性是成佛的根本,所以叫‘佛性’。佛性、法性都是指‘一真法界’,就是我们的灵明真性。所以这个灵明真性是诸佛之本、万法之源。

    ‘色’就是‘空’,一切色都是我们的灵明真心所显现的,一切色相就是我们的灵明真心,灵明真心就是一切色相。而不是离开一切色相来找空,那是空无所有的空,那就不对了。所以,生公说‘众微聚集是色,众微无自性是空’而不说‘众微未聚是空’。

    这时,秦跋陀进一步问他:‘众微未聚时如何呢?’因为生公说众微聚集是色,这是色吗?他没说到根本去。其实这色就是我们的自性,因为没有自性是无能显色的。生公说‘众微聚集是色’。那么众微未聚呢?还未聚集的时候是什么东西呢?生公罔措——生公到这里就答不出来了。可见,生公对色空之义未能究竟。其实这句话要答他也便当得很,问众微未聚时如何?答他午夜日正红!午夜就是夜里的三更天。三更天的夜里太阳正通红地照著——午夜日正红。还有另一种答法,比如《楞严经》里就有现成的:‘性色真空’。性色就是我们真心之色,是妙有真空,这个真空就不是顽空。‘性色’,性有色吗?恐怕说错了吧?我们知道显教说:我们这‘妙有真心’——佛性,是丝毫的相都没有的——无相。但是,密教讲有微细之相,有精微之色。就像我们说‘四空天’(无色界)一点色相都没有也不对,精微之色还是有的。所以,密教和显教讲的稍微有点差别。但这色不是粗的,而是精细、微细、极微细之色。‘性色真空’,为什么真空呢?它尽虚空遍法界,到处都是。所以,虚空就是它,它就是虚空,不是两回事。

    生公没有真正理解色空义,但他说‘众微聚集叫色,众微无自性叫空’,比我们所理解的‘离开色相而空’更进一步了。他不说空无所有,他说众微没有自性,就像房子没有自体,本身并没有,是钢筋、水泥、砖瓦和合成功的;沙发椅,本身也没有,是由弹簧、木板、皮革等,配合成功的。任何事物本身都没有本体,所以,无自性叫空,不是无相叫空。有人说空就不应该有相,有相就不是空。那是会错意了,我们说的空,是‘妙有真空’。就是说,一切色相都是我们自性所显现,若没有这个性(就是若没有我们这个灵明真心),就不会有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男女老少了;今天之所以有,就是这个灵明真心所显现的。

    为什么要讲这个道理啊?目的是让大家明白这个色相本来就是我们的真心。不要离开相去找真心,离相找真心,是找不到的。之所以说佛性妙用无边,是因为它所显的相是千差万别、妙用无边的。认识了这个真理之后,就不取相不著相,任它一切相现前而无碍,就易于见到真心,圆证佛果了。若不知道心在何处,修行就没有著落处。比如你念佛,不知道佛号的落处,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求心外的佛,就是求离娑婆世界十万亿佛土之外的极乐净土的佛,而不晓得你的心就是佛,佛就是你的心。佛不在别处,就在你心头,不必到别处去求。所以,秦跋陀问生公色空义,生公的答法不对。

    秦跋陀禅师又进一步问生公:‘除此《般若经》之外,您还讲什么经呢?’生公答:‘还讲《涅槃经》。’秦问:‘请问涅槃之义是什么呢?’公答:‘涅者不生,槃者不灭。’秦问:‘不生不灭是涅槃吗?’公答:‘是的!’秦曰:‘这是佛的果上涅槃。什么地方是因上的涅槃呢?’公答不出来,公问道:‘涅槃还有二义吗?’涅槃都是一样的嘛,还有二义吗?秦跋陀见生公不领会意思,就拿起如意问生公道:‘你见么?’公答:‘见。’秦问:‘你见什么?’公答:‘我见禅师手上拿著如意’。秦跋陀把如意‘啪’地丢到地上,问:‘你还见吗?’公答:‘见。’秦问:‘见什么?’公答:‘见禅师手中如意堕地。’秦跋陀哈哈一笑:‘观公见解,未出常流,何得名喧宇宙?’意即你的见解不出常流,如普通人一样著在相上,跟著我手中的东西转。(此时元音上师拿起一本书,问:这是什么东西?众答:书、佛经。师笑道:噢!著在上面了,哈哈!)嗯,把这东西掼在地下,还跟著境界转。你不知道色就是空,空就是色。为什么名气还这么大啊?这真冤哉枉也!掉头就走。

    生公的弟子很多,他们迷惑了:哎呀,这是什么缘故啊?难道我师父讲错了?于是追上去问秦跋陀:‘法师,法师,你怎么解释这色和空啊?’秦跋陀答曰:‘你师父讲的也不能说是错的,只是他不会因中的色空义,只会果上的色空义。’弟子问:‘如何是因中色空?’秦跋陀禅师说:‘一微空故众微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一微空中无众微,众微空中无一微。’一微空,一个微尘根本是空,没有自体,就是无自性。一个微尘空,其他的微尘当然也是空的了。依次类推,众微都空。众微空故一微空——众微都是空的,就是一切微尘都空,那么一个微尘也是空的了。一微空故无众微——连一个微尘都是空的,还有什么众微呢?众微空故无一微——既然众微都空,还能找得到一个微尘吗?他所讲的‘众微空,一微空;一微空,众微空’是说一切事物统统不可得。

    一切色相都是我们真心的妙用,所以要明白这个色空之义,我们能真正明白了,就在境界上见性,不须离开境界见性。如指树问:这是什么?说是树,著在上面了;说不是树,又违背、离境了。这到底是什么呀?换句话讲:‘难瞒和尚’,一句话二面不著而显示这不能瞒的灵知就脱卸掉了。禅宗用的是脱卸法,不被彼色境捆住。他问你,就是看你是著有还是著空。你两面都不著,一句话就脱卸了。但又不能说‘我不是空,也不是有’,那还是说道理,还是不行。须说一句字面上不著空有,而暗含空有的妙语,方合道妙。要证到这种境界,须时时刻刻观照,明白一切相都是自性所显现,不著相,也不离相。这即是宗下所谓的‘不即不离’,明乎此,方能妙用圆融。世间法也不离事理,所谓事因理成——依空理做成功事;理因事显——事成功了,才把理显出来。无理不能成事,无事不能显理,故谓理事圆融。

    理是什么东西呢?举一个例子:科学家设计一个东西,要把它造出来,就要先列出公式,算好资料,这公式、资料就是理。依照公式、资料去施工,就把这个东西做成了。比如我们造房子,造几层,要什么式样,先画出图纸,再算出需要多少钢筋、多少水泥、多少材料等。然后,工人照这个图纸去施工,房子就造成功了。造得好,就证明这个图纸是对的,就是这个理正确;造得不好,就是这个图纸错了,理不正确。所以,事因理成,理因事显。

    理事不可分,事就是理,理就是事。我们要明白这个道理,时时在境界上锻炼自己,磨练我们的真心。所以要明白色空之义,千万不要把空解释为空无所有的空。这空是妙有真空,就是我们的妙心、真心。真心在什么地方?就在事相上,不离事相,但是著在事相上也不对,著在事相上就是执著事,那也错了。我们禅宗有两句话,‘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大珠和尚讲:青青翠竹若是法身,那么人吃笋子就是吃法身了!竹子是笋子长成的,我们把笋子拿来炒著吃,岂不是把法身吃掉了么?所以说著在法身、著在事相上都不对。离开事相呢?离开事相落空了也错。所以,要不即不离,要透过事相见性,事事不住著。所以《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要著在上面,妙用真心时时现前。生者,就是显现,即你的妙有真心就现前了。所以,我们要时时刻刻无住,要磨练这个无住真心。

    我们修法,不管是修净土宗,还是禅宗、密宗都要这样做功夫。比如说我们念佛,要不要修观呢?观是什么?观就是禅观,就是修定啊!你念佛名号,要心念耳闻,静静地倾听念佛声,才能摄心入定,这叫念佛观。念佛不是唱山歌,更不可一边‘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边跟别人讲话,那不行!必须修‘念佛观’,观就是修禅啊!禅有很多种,有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最上乘禅,还有外道禅。所谓凡夫禅、小乘禅者,就是心有异计。什么叫异计?就是心有差别。误认心和法不是一个路子,空和色不是一个东西,著在相上求色身健康,或是以为心法不是色法,色法不是心法,以偏空之理修禅等等,都是异计。外道禅呢?也是心带异计,它不是落空——偏于断灭,即是著有——著在‘阳神、神我’上。以上都不是真正的禅道。我们修禅须先明正因,摆正知见,尔后择一与自己根性相契的正法来修习,才不致步入歧途。

    为了使大家更明了起见,再将外道禅、小乘禅、大乘禅等复讲一下。欣慕佛道,厌离娑婆,这叫‘欣厌之心’。在净土宗讲来,这是很好的,要一句弥陀,欣厌具足,就是希望到西方极乐世界去,脱离这个娑婆世界。这‘欣厌具足’在修禅上说来,凡有欣上厌下之心就是凡夫禅,没有入圣,还是凡夫境界。外道也是欣上厌下,他要成仙,要离开这个凡夫世界。他不明白仙就是凡夫,凡夫就是仙;佛就是凡夫,凡夫就是佛,本自一体,所以欣上厌下,往心外去求,不知道自性是真的,是故名外道。

    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就是小乘禅。他已经晓得身心是四大五蕴合成的,身体就是地水火风。心就是思想,思想就是心,心就是受想行识,与这四大组成的色身合起来称为五蕴。四大五蕴合成的东西,小乘禅人晓得是假的,是不真实的。不像我们凡夫,执著这个身体,认身体是我,要保护它,要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样样都要好,就造业受报。小乘圣人知道四大五蕴是假的,他晓得这个‘人我’(就是身体)是空而不实的。但是他偏空了。他偏什么空呢?他说:我出了六道轮回之后,就住在界外净土(就是这欲界、色界、无色界之外的净土),安住这里不动了。执著这地水火风四大种性为我,‘法执’未了,还不知道、不理解一切假相都是我们真心所显现的妙用。所以叫做虽悟‘我空’,但是‘偏真’,偏于这个真实不虚的真心,不晓得‘假就是真,真就是假;全假即真,全真即假’。

    没有假,哪有真?没有真,哪有假?所以,假就是真,真就是假。你在这里分真分假,还是妄心,有分别啊!如西方极乐世界,大家认为西方极乐世界是真,娑婆世界是假,所以要厌离娑婆,欣往极乐。这是真假之分。

    其实西方极乐世界是真,我们娑婆世界也是真,为什么呢?因为西方极乐世界是阿弥陀佛和诸上善人佛性所显现,所以是净土,是清净心所显现;我们这个娑婆世界是众生业障心所显现,所以是五浊恶世。但是业障心——阿赖耶识是什么呢?是我们的佛性、是我们的真心。因为,这第八识——阿赖耶识就是真心,不是真心哪里来阿赖耶识呢?之所以称为阿赖耶识者,就是它由生灭、不生灭混合到一块的缘故,把这生灭部分去掉,那就是清净体了。是故阿赖耶识不离清净体,它虽然是污染体,可也是真心啊!

    真心是怎么样子的呢?它是不动的,清净时如此,污染时亦如此。好像我们睡著作梦一样,一下子受惊吓了,一下子欢喜了,一会儿做皇帝,一会做乞丐了,而我们的身体未离开床,还是躺著不动。我们的真心它是不动的,它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动不静、不垢不净的,它从未动过。一切都是它所显现,离开它什么都没有。所以,你说真,娑婆世界也真;你说假,西方世界也假。

    为什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啊!不能著相。相是什么?相都是真心的影子,镜中显现的影子,莫将影子当镜子啊!我们只是不要真心中的影子、影像而已,何必认取真呢?所以,说真说假都是我们的妄心分别,它是‘非真非假,亦真亦假,即真即假’,你把分别心拿掉就行了。二乘圣人不明白这个真理,认为有真的,他证圣了是真,六道轮回的凡夫都是假。所以,这还不是最上乘禅,这是二乘禅。

    悟我法二空所显真理而修者,是大乘禅。我们讲了凡夫禅、外道禅、小乘禅,到大乘禅就已经醒悟了,我也不可得,法也不可得。刚才讲了,小乘圣人罗汉、辟支佛,只悟人我空,法我不空。法我就是人我之外有四大种性为我,人我之外还有法身可修,有佛法可得,有涅槃可证,有生死可了,法还是有。所以,法我不空。那么,进一步到人我也没有,法我也没有,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妙用真心所显现,而妙有真心就是性空,都不可得。但是,悟到了人我、法我都空的道理,还不究竟,还不是最好。

    最好是什么呢?最好就是我们现在所讲的:假如顿悟自性本来清净,别无烦恼,无漏智性,本来具足,此心是佛,谛信无疑,就更进一步了,这是最上乘禅。就是说假如我们领会到:自己的心本来是清净无染的,本来是没有烦恼,无漏智性本来具足(有漏——有思想、有造作的有为法。无漏——就是一切造作都没有,法尔如是,一切烦恼都没有,大智慧本来具足),此心就是佛,和佛没有分别。这才是最好。

    既然我们就是佛,和佛无别,为什么我们却不知道呢?既然心本来清净,本来没烦恼,为什么我们现有这么多烦恼,一点也不清净呢?这是什么缘故呢?这就是无明做怪之故啊!由于无明之故,我们妄想分别,迷于外境而不自觉,跟著境界跑,随著妄念流。我们所以造业受报,六道轮回,无有了期,其原因就在于迷而不觉,所以,我不厌其详地来阐明真理使大家开悟。

    一切众生都具足这个妙有真心,释迦佛在腊月初八夜睹明星悟道时说:‘奇哉,奇哉,大地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为什么不自觉呢?就因为妄念颠倒,执著烦恼而不自知。所以,我们讲经就是指示迷津,说明我们本来具足的妙明真心。佛性不在别处,就在我们面门上放光。怎么放光啊?看见东西的是谁?听见声音的是谁?鼻子闻到香臭的是谁?舌头说话的是谁?知道酸甜苦辣的是谁?接触外境的是谁?走路的是谁?做工作是谁呀?这都是我们自性放光的妙用,要认识它啊!假如我们当下悟道,就是顿悟。我们的心本来就是如此清净,本来一点烦恼也没有,本来具足如来智慧。这个心就是佛啊!不要到外面求佛了。明白了这个道理,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

    不明白这个道理,盲修瞎练,走弯路,兜圈子,兜来兜去,出不去。所以,因地要正,要明白这个道理,时时刻刻都要知道,我们自己就是佛,佛不在别处。你们或者要问:我现在就是佛?为什么我不显神通啊?佛有三明六通啊!古德说过:‘识冰池而全水,藉阳气以消融’。这是个比喻。冬天寒冷,池塘里的水结成冰了,但这冰就是水啊!识就是认识。识冰池而全水,认识到这个冰冻的池塘全都是水(比喻众生本来是佛)。藉阳气以消融,要假借阳光,把这冰融化了。融化之后,方成灌溉之功。冰是固体,不会流动(比喻众生不具三明六通)。融化之后,能流动了,就可以灌溉田地了(比喻佛具三明六通)。接下来:‘悟凡夫而即佛,资法力以薰修’。悟凡夫而即佛,就是我们醒悟了,知道这凡夫心就是佛心。资法力以薰修,资者,资助也,就是假借。用什么东西资助啊?用佛法的力量,要假借佛法的力量来帮助我们修行。因为我们悟虽悟了,只是理悟,只是始觉——才开始觉悟。习气还很重,一下子了不了。所以要借法力帮助我们,时时刻刻薰它,就是假念佛号、结印、持咒、照顾话头起疑情等方法来薰修,把我们这八识田中的妄种子、污秽种子薰成净种子,将习气转化为妙用。

    明理之后还须借佛法之力来修啊!不修是落不到实处的、是没用的。绝不是就这么一说一理解可以了。不行啊!或许你现在悟到: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放下,一切不执著。但可能出了这里到街上一逛,马上就没有了。有好几个朋友告诉我:唉!我今天到了火葬场,心都灰了。人一口气不来,烧成灰什么都没有了。还粘什么东西?不粘了,不粘了!这心死了空了。但是没走多远,又什么东西都要了,习气重啊!所以我们只好说顿悟渐修。其实顿悟渐修,讲起来是不通的,还要渐修就是没有顿悟,《般若经》就是这样讲的。但是说得太高了不行,我们没有这个力量。所以《楞严经》就讲两种法:‘理属顿悟,乘悟并消;事须渐除,因次第尽。’道理一讲,他马上就醒悟了,悟了之后一切习气都消散了,都不要了,立刻就空净了。这种人的确是有,但只是少数、极少数,是上上根、再来人。不是再来人,不可能做到一悟即彻。然而今朝之顿乃昔日之渐也。是从前、从前、再从前,慢慢、慢慢地修行积累起来的,所以今天‘啪’一脱就脱掉了。《楞严经》说‘理属顿悟,乘悟并消;事须渐除,因次第尽。’这本是讲两种法门,一是圆顿法,一是渐次法。极少数的上上根、再来人,一闻道理,马上醒悟,一切习气,乘开悟刹那即已消灭,神通妙用即可发现了。大多数中下根人须于悟后,在事上磨练,渐除习气而后始能慢慢发挥作用。现在我们不妨将两种法门合二为一,就是所谓‘理属顿悟,事须渐除’,顿渐二门合起来修。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现在是末法时代,众生根钝障重,不能顿悟、顿修、顿证,因此只好将两种法门合为一门,在理悟后保任,勤除习气,而渐渐地发通证果。顿悟渐修合在一起,讲起来是不通的,但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就可借用。这个道理不易讲清楚,我们不妨举释迦佛在世时的故事来说明。释迦佛座下的两个弟子讨论佛讲的一句话,公说公理,婆说婆理,相持不下,就去问佛:佛啊,你看我们两人哪个说的道理符合你老人家的意思?佛说,你们两人的都不符合我的意思,但是你们两人的意思都能用。为什么?符合实际情况嘛!所以,我们现在只好讲顿悟渐修了。

    那怎么修呢?净土宗人就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拿这佛号扫尽我们心里的污秽,扫尽我们心里的习气,扫尽我们的烦恼。烦恼刚冒出来,就高声念‘阿弥陀佛’,把你的心转空、化空。参禅人呢?时时照顾话头也。烦恼才动,问:‘你是谁?’当头就一棒:‘这烦恼是谁动的?动烦恼的是谁?’当头一棒打过去,这就是照顾话头。密宗行人烦恼一起,就马上持咒将其转化。虽然方法有不同,但道理是一样。不要说:我净土宗好,你禅宗不对;我禅宗好,你净土宗不对;我密宗好,你们禅宗、净土宗都不对。这是分门别户,说明你还没通达。若通达起妙用了,你就会说:禅也好、净也好、密也好都是手段,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我们假佛法的力量,用功修行,扫尽我们的习气,化空我们的烦恼,就‘冰消则水流润,方显溉涤之功;妄尽则心虚通,应现通光之用。’心花通明了,就神通显发、妙用无边。这都是修行所证的,你说不修,行吗?不行啊!所以说一定要修。

    有人问:开悟之人,寿终之时灵性何去?

    这是个大问题啊!悟道之后,到什么地方去呢?很多人这样问。有个香港人写信问我,开悟的人临终时应该预知到啥地方,即预知处所。假若不预知处所,他就是没开悟。这话对吗?不对!为什么不对?真正开悟了,就没有生没有灭,没有来没有去,还有什么处所?我刚才讲了,这妙有真心是微细色,微细色就是虚空,虚空有什么处所?你要有处所,还是有来去,还是有生灭,还是没开悟。写信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要问一期寿终,要死了,到什么地方去啊?这不但是他的问题,也是大家的问题。所以,今天借圭峰禅师的一段话把这个问题再谈一谈。圭峰宗密禅师说: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灵明空寂,与佛无殊。但以无始劫来,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故生爱恶等情。随情造业,随业受报。生老病死,长劫轮回。然身中觉性,来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若能悟此性,即是法身,本自无生,何有依托?灵灵不昧,了了常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然多生妄执,习以性成,喜怒哀乐,微细流注。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须常觉察,损之又损,如风顿止,波浪渐停。岂可一生所修,便同诸佛力用?但可以空寂为自体,勿认色身;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妄念若起,都不随之。即临命终时,自然业不能系。虽有中阴,所向自由,天上人间,随意寄托。若爱恶之念已泯,即不受分段之身,自能易短为长,易粗为妙。若微细流注,一切寂灭,唯圆觉大智朗然独存,即随机应现千百亿化身,度有缘众生,名之为佛。

    下面把圭峰宗密禅师的这段话解释一下:

    ‘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灵明空寂,与佛无殊。’一切众生,非但我们人类,蚂蚁、蚁虫、苍蝇、狮子、猿猴等等无不具有觉性。你说哪一个众生没有觉性呢?你看这蚊子,你这里有血,它马上飞来叮你。苍蝇呢,你端一块蒸糕,它老远老远也能飞来叮上去。它们是有觉性的。人就更不用讲了。觉性者,知觉性也,你知道肚皮饿吗?你知道今天天气暖吗?这都是知觉性啊!所以,一切众生都具有觉性。‘灵明空寂’,即灵而明,光明剔透,了了分明。就是光明,而灵知了了,如如不动。这个‘明’有两种解释:‘空’,空无所有,一物不立;‘寂’,不动不摇,不来不去。‘与佛无殊’,与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弥勒佛等等一切佛了无差别,无有二致。

    ‘但以无始劫来,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故生爱恶等情。’无始,无有开始,将来也无终,周而复始,总是这样子。‘未曾了悟’,从来没有悟过,从来不知道自个儿是个大宝藏。《法华经》比喻:人有一个摩尼宝珠缝在衣里,自己不知道。这个摩尼宝珠能雨众宝,所以你不穷。你一切都具足,要什么,它就有什么。而你却不知道,到外面讨饭去了。像我们现在轮回六道、流浪生死就是讨饭。自己有大宝藏不知道,未曾了悟。‘妄执身为我相’,由于妄执,不识真却认假。这个身体本不是我,却当做我了。身体等于是我们住的房子,里面有人。人是什么?人就是我们的灵明真心。不知道这个,就认‘房子’为我:这身体是我啊,这身体是我!‘故生爱恶等情。’所以就产生爱恶之情。我欢喜这个,讨厌那个,这个人对我友好,那个人对我不友好。分别心很多,都是妄念。喜欢的,就据为己有;讨厌的,就将其打倒,所以就造业受报。

    ‘随情造业,随业受报,生老病死,长久轮回。’生死本来没有的,而是因为我们有爱恶等情之后,随心造业所致。我们想要某个东西,但得不到,是他人的,就抢他或把人家杀掉,这就造杀业了。造业就要受报,就要六道轮回。造善业升天,造恶业下地狱,生老病死长久轮回。唉!本来没有生死,落入生死了。在六道里出没,生生死死,不得解脱。

    ‘然身中觉性,未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我们尽管在六道里生生死死地轮回,而我们的觉性未曾生死,它不因为你生而生,也不因为你肉体死亡而灭;你堕地狱它不痛苦,你升天堂它不快乐。它本不生不灭、空灵无住,未曾生死未曾动。就像我们在睡梦中,被恶人追杀,惊恐万状,狂奔不已,可是实际上身体还在床上安然地躺著不动一样。也像水变成冰,而潮湿的性质不变一样。这是比喻我们尽管在六道轮回中但佛性不变。

    ‘若能悟此性,即是法身,本自无生,何有依托,’假如我们能悟到这觉性就是法身,明白我们的觉性就是一切事事物物的根本,它本来没有生过、没有灭过,为什么还要有依托的地方呢?你真正开悟了,就不要有依托,不要有去处。我记得有个温州人讲得很好笑,他自说开悟了,有个人问他:‘我们不是修净土法门求生西方极乐净土的人,是修禅宗的,我们圆寂之后到什么地方去呢?’你们看他怎么答,他说:‘可以依草附木,在石头上也可以,在大树上也可以,在枯草上也可以,都可以。’哎哟,不好了,成了依草附木的精灵了,这怎么行啊?依草附木是执著有身体的鬼魂。上海复兴公园有棵千年的菩提树,据说是灵得不得了,大家都去拜,其实是一个鬼,是灵鬼附在上面了。死后依草附木就变成鬼了,你们说这悟的是什么道啊?其实与道不相干,都是假的。我们的觉性‘本自无生,何有依托?’不要有依托。依草附木者未曾瞥见觉性半丝在。

    从前有个废弃多年的破灶,有个神附在灶上,托个梦给人:你们到这灶上祭祭我,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人家都说,这个灶上有神呀,都去祭吧!很多人来祭他,这个神就满足他们的愿望。一传十,十传百,这个破灶就红得不得了了。那地方上有个禅师(慧安国师的弟子),见这个依附破灶的精灵使得大家杀生来供养他,造业了,就去给他说法。拿禅杖咚、咚、咚敲灶台说:我问你,你是砖瓦泥土合成,灵从何来?神从何来?砖瓦泥水没有灵、没有神,有灵识的是你自心,你附著这个砖泥灶上干什么?这个破灶神被禅师一指点就醒悟了:对啊,神不在砖瓦泥土上,神是在我的自心上啊!赶快舍去这个破灶吧!他夜里就来礼谢禅师,然后升天去了。后来大家都称这位禅师为‘破灶堕和尚’,反而把他的真名遗忘了。禅还晓得不要执著身体,我们执著在草木上能行吗?所以不要有依托啊!我们本来无生,本来无有依托!

    ‘灵明不昧,了了常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你真正悟道了,就了了常知,灵明不昧,什么地方都是我。什么地方有缘,就在什么地方现身。所以叫做‘无住处涅槃。’没有固定方所,什么地方都可以现身,只要有缘即可以现身。真正彻悟了,哪里还会有个固定地方?要有个固定地方就是没有悟。灵明不昧,就是没有一点昏昧之相。了了常知,就是明明白白。这个知是没有间断的,叫常知。不是现在知,等一会又不知了,那是没有用的。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它没有来哪有去呢?有来就有去,有去就有来,都是相对的,相对的都是假的。它是绝对真心,所以没有来去,没有出入。

    下面指示我们怎样用功了道,藉以成佛。

    ‘然多生妄执,习以性成,喜怒哀乐,微细流注。’我们现在所说的是最上乘禅:‘自心就是佛,佛就是自心。’你能听到这个法,并能深信不疑,就不是一佛二佛三四五佛所种善根了,而是多生历劫以来所种善根。

    但是,我们多生历劫以来,妄执习以为常,执著外面的境界认为是真的,执著身体是我,养成习惯了。唉哟,这身体是我,最为珍贵,不能碰我啊!其实是臭粪桶,有什么可珍贵?清朝有个皇帝爱上一个身有香味的妃子,这香妃是新疆人,据说身上有异香。那是什么香味啊?狐骚臭!皇帝老儿却说是香味。可见一切事物美好与否,皆无一定标准,你喜爱的就好,否则就讨厌。或者习以为常了,不好也无不好。如俗语说: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养成习惯,就积重难返了。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听到这,可能有人会这样想:‘这身体就是我。而且大家都这样认为,你却说身体不是我,谁相信你?’唉!多生历劫妄执外境,我们习以为常,成为习惯了。于是产生了自己对待境物的种种看法,凡事都以自己的好恶来判断衡量,合我心者执取,否则舍弃,因此,就有‘喜怒哀乐,微细流注’。喜、怒、哀、乐、恐、惊、悲,每个人都有。合于我的心境就满面春风,违犯我的心境即龙颜大怒;失掉什么了就怏怏不乐,中意什么了就喜笑颜开。这些都是微细流注。

    微细流注,就是极微细的妄念不停地在动。最根本的妄心是意、触、受、想、思五个遍行心所,这遍行五法其实是心里起的或善或恶的一念,它存在于八识当中,并且不断地鼓动八识中的一切善恶种子,它非常非常之微细,所以叫流注生灭。所谓流注,就像无休止的流水一样,而这水流不像大海中的惊涛骇浪,也不像江河的滚滚波涛,而像静静的小溪微微细细地流。其实它流得很快,快到了极点,反而不显其动,平时你看不见,以为它是不动的,这就是微细、极微细的妄念。我们曾讲到粗妄,那是对境生心的妄念。若晓得境就是我们的心,心就是境,那么,我们就不执著。不执著,粗妄念就不起。可这个细妄种子还在。它微细极微细,你看它似不动了,其实还动得很快。怎样才能把微细流注斩断呢?只有深入金刚萨埵定才能见到而消灭它,不是金刚萨埵定不顶用。所以,要深入禅定。念佛人一定要得念佛三昧,不得念佛三昧是不行的。修禅人呢,要起大疑情,大疑起后,妄念不动疑情笼罩全身,时节因缘一到来,‘啪’地爆开,才能亲见本性。学密的人也是如此,身口意三密加持,借佛的力量加被我们,推动我们往前进,推到因缘成熟,‘啪’!就爆炸了,把这微细流注斩断!这个微细流注微细得很,你们看不见,要做功夫,定下来才能看得见。比如一杯混浊的水,里面的泥沙你看不见,一旦沉淀下来,上面水清净了,才看见下面有这么多泥沙。摇晃、混浊的时候,你看不见它。诸位要先定,才能看见微细流注。

    ‘真理虽然顿达,此情难以卒除。’我们讲心就是佛,佛就是心。这是真理,你们虽然一下子就悟到了:对、对!我们本来是佛,不是佛怎么会说话呢?还能问念佛是谁吗?不是佛怎么会念佛?不是佛怎么会写字?不是佛怎么会走路啊?我们这个身体一口气不来它就不动了,动是佛性的妙用。真理是顿然了悟、理解了,但是‘此情难以卒除’。情者,妄情也,爱情也。爱情难以除啊!古德说:‘念佛如念情,成道久矣!’假如念佛像念爱情一样,我们早就成道了。

    我们凡夫是爱情难舍,爱情包括的范围很广,如男女之爱、母子之爱、夫妻之爱、声色犬马之爱等,还有诸多的爱好,如爱好古玩、集邮、字画、种花养鸟等等。人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女人最难断的是母子之爱,有个孩子,永远记在心里再也忘不了,死了也放不下来: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孩子啊!有一位念佛的老太太临终时,我们劝她:‘你放下吧,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吧。’她说:‘我不去,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儿孙啊!’如此愚痴,怎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呢?

    凡夫都是‘此情难以卒除’啊!卒者,立即也。我们的情很难马上除掉,只好顿悟渐修。顿悟之后再渐修,这是没办法的事,然而适合我们娑婆世界现阶段众生的习性。你们不要唱高调,说自己是顿悟、顿修、顿证,不需要修,无修无得无证。嘴上说说是很容易的,但你是否真能做到呢?吹牛是没用的,要真正做到才行。吹牛皮阎王老子不会放过你,还是要给你下请帖的。真正做到了,阎王老子的请贴才能取消。

    ‘须常觉察,损之又损,如风顿止,波浪渐停。’须要长时间的觉察,这就是做功夫了。如修净土宗的人就是提起一句佛号,起心动念时赶快把这佛号提得高高的、声音大大的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把这妄情化掉。妄情不化掉不行啊!损之又损,就是把妄情一天天地减少,把你的习气、烦恼、执著一天天地减少、减少、再减少。妄情不是一天就能除掉的,‘如风顿止,波浪渐停。’风一刮,波浪即起,风停后波浪还是在涌动,慢慢地才能停下来。所以古德说:‘风停浪还涌,理现念犹侵。’‘理现’,真理出现,就醒悟了,然而‘念犹侵’,妄念还是要侵犯的,所以须慢慢地除。

    ‘岂可一生所修,便同诸佛力用?’修一生一世,就想马上有诸佛一样的三明六通,有诸佛一样的力量,这是做不到。我们现在虽然没有发三明六通,但要深信不疑:我们的心就是佛心,舍此之外没有佛心。

    说到这里,我想跟大家谈一个重要问题。我尝听人说:前后际断不是开悟,要能所双忘才是开悟。其实他不明白什么叫前后际断,不识本来,还要假装大根基;他没看教里面的书,却信口雌黄。

    从前澄观法师给武则天皇帝讲《华严经》时(你们不要以为武则天皇帝坏啊!武则天皇帝是个开悟的皇帝。现在你们读的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就是武则天做的,是赞叹《华严经》的,现在都把它作为一切经上的开经偈了),对她讲:‘一念不生,前后际断,照体朗然,即如如佛。’一念不生,就前后际断。前际者,前念;后际者,后念也。前后际‘啪’地断了。照体,就是能照一切事物、能起一切妙用之体——本性。朗然——即不著一切相,即如如佛——这就是佛啊!你看说得多清楚。可是有人却不懂,说什么前后际断不是开悟。他不知道前后际断是什么,不知道还假充善知识,岂不害人!自己不知道还迷惑别人,下地狱如箭射在!

    我们当下念一断,而了了分明,这是什么?!舍此,再去别求佛性,就没有了。不要以为没有三明六通,没有同诸佛力用,就不是开悟、不是佛,并非这一生修行就能有诸佛一样的大神大用。初悟道只等于刚降生的小毛头(婴儿),小毛头虽然没有大人的力用,不会工作,不会走路,不会吃饭,还要人喂,要人抱,但是你不能说他不是人。初悟道是因地佛,你必须时时刻刻觉察,时时刻刻地保护它。绵密保任,损之又损,把自己的习气、烦恼一天天地减少,那么,你这‘小毛头’就长大,成大人了,就力用俱备了。明白本来之后就用功,叫悟后真修。没悟到呢,就是盲修瞎练。比如你念佛不悟本来,就是念心外之佛。我们念佛人要知道念阿弥陀佛是唤醒自己的主人公,叫自己的主人公时时觉醒,不要著在色相里面去,不要为境界所迁流,不要有妄取执著的凡情,这样做你才能成功。这非常重要啊!

    ‘但可以空寂为自体,勿认色身;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我们要晓得,这色身、这肉体、这躯壳不是我们自己。我们真正的本体,是即空而即寂,就是不动不摇、不来不去、不生不灭这样一个东西,而不是这个躯壳。这个躯壳是慢慢变化的,由少而老,由老而死。不要认这肉身,肉身就是色体,这色体不是自己。千万千万不要认这色身为自己,要认空寂为自己。即空而即寂、不来不去、不动不摇的这个佛性就是我们自己啊!‘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什么叫妄念?有所住著就叫妄念。起个念头,心定在那里,有所住、有所著,这就是妄念;念起无所住、无所著,才是真心的妙用。这了了灵知才是真心,它不是死的。坐在那里不动,死压念头,一个念头不起,那就变成大石头、大木头了。因此,了了灵知,不著、不取、无爱、无憎,这就是真心的妙用。有所住、有所分别那就是妄情。但是有一点要弄清楚:不是不可以有分别,而是有分别而不住。即这个人好我知道,那个人坏我也清楚,不是好坏不分,成糊涂虫了。糊涂虫就是真心吗?不是的。好坏要知道,但是无憎、无爱、无取、无舍。不是见好人就喜欢,见坏人就厌憎。坏人我们也不舍,为什么?对坏人我们要教导他,要怜悯他,帮助他,使他转过来,这才对。真心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真心、妄心蛮好分别的。我们时时刻刻不要认妄心为自己,要晓得灵知了了而不住相才是真心;才有所住,即成巢臼,就落到相里去了。

    ‘妄念若起,都不随之。即临命终时,自然业不能系。’这讲到临终了,临死怎么样?要临终得受生自在,须在平时做‘妄念若起,都不随之’的功夫。如果我们的妄念还没有断除光,一刹那妄念又来了,马上就要觉察,不要跟它跑。假如妄念势强,觉而不能断,就赶快念佛、持咒,或是提起话头,问这妄念从何处来,而将妄念化掉。假如跟妄念跑了老远才知道,那就迟了。这觉的速迟与除的快慢是用功的力量问题。就像蜡烛光和电灯光亮度不同一样。起初能照,照到后面不大看得见,妄念起了很久才晓得,这是蜡烛光。功夫用得纯熟了,念头一起就能照见,如强烈的灯光照在面前,什么坑坑洼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走夜路便不会堕坑落堑了,这就是电灯光。这就到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的阶段了,不要著意照,而自然照了。这里面的功夫大有深浅之别。

    我们做功夫须时时觉察,绵密用功。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一两个小时用功,其他二十二小时都不用功,那太疏懒了,功夫就很难做得上去。所以我们要行、住、坐、卧四威仪中,时时用功,时时觉察,功夫用得上去。

    复次,妄念若起,都不随著跑。不是认为哪个妄念好,就跟著跑。有人做了个好梦,醒来以后舍不得放掉它,还想著它。梦境本假,为何执著?梦中做了皇帝,你真是皇帝吗?梦中你得了大元宝,你真的得元宝吗?你恋著它,岂不愚痴吗!人就是这样愚痴啊!

    圭峰禅师苦口婆心给我们讲,妄念若起,都不随之,不要跟它跑。假如我们真正做到,‘即临命终时,业不能系。’系者,捆住也。一切众生都是跟著业跑啊!善业者升天,恶业者下地狱。真能做到妄念起不随著跑,那时候业不能捆住你,就能够自由了。

    ‘虽有中阴,所向自由,天上人间,随意寄托。’真正悟道的人没有中阴身,生到西方极乐世界的也没有中阴身。什么叫中阴呢?就是前身已坏,后身未起。前面一个躯壳已经坏了,还没有投胎到后面一个躯壳,当中的这个阴界之身,就是中阴身。这个中阴身是以风大为主,所以它有五通。六通当中他没有漏尽通,他只有少分的五通,不是像佛那样大的五通。中阴身有少分的五通,所以他有神足通,什么地方的父母和他有缘,千里万里他一飘就到。他有天眼通,千里万里外他也能看见。生西方极乐世界的人,他到西方去了,没有中阴身。下地狱的也没有中阴身。下到地狱了,哪里有中阴身?其他几个道都有中阴身。‘虽有中阴,所向自由’,真正做到念起不随,那么,业障抓不住你,捆不住你,障不住你,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自由自在。‘天上人间,随意寄托’,或者天上,或者人间,随意寄托一下。这个是最起码的功夫,妄念还不能断除,妄念起,我能不跟它跑。功夫到这里,虽然有中阴,还能自由自在。妄念起跟著跑,那就坏了,就不能自由了。所以,这是最起码的一步,最差的一等。

    ‘若爱恶之念已泯,即不受分段之身’。爱,喜欢,喜爱;恶,讨厌,厌恶。爱憎的心没有了。不是这个好我就取,那个不好就舍。因为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分什么好坏呢?有什么可爱憎的?这要真做到才行,假如人家给你讲讲,你也能做做,背了人之后你还有爱恶之情,那还是不行。爱恶之念已泯,泯者,灭也。爱恶之念灭除了,没有了,就不再受分段生死,就出生死轮回了。当然,还有法执未除。

    ‘自能易短为长,易粗为妙。’这是讲功用。这样的人即能变化自在,短的可以变成长的,不好的粗糙的东西可以变成美妙的精细的东西。他能变化,六道轮回他也能变成神妙,一切都变化了。你们不是常常问:我的功夫到哪一步了?你们可以不妨自己考察、自己印证:第一,是不是妄念起都不随之了?如能做到,那你即能所向自由。进一步,如你能泯灭爱恶之心,没有喜欢,没有讨厌,一切平等、平等、又平等。那你分段生死就消除了,就能够变化自在了。

    如更进一步:‘若微细流注,一切寂灭,唯圆觉大智朗然独存,即能随机应现千百亿化身,度有缘众生,名之为佛。’这是最上乘。我们修法就是要做到微细流注一切寂灭,将微细妄念的种子都消除光,而彻证‘唯圆觉大智,朗然独存’的境界,圆成佛果。我们这一生果能由见性破初关,进而在事境上锻炼,勤除习气,练到顺逆无拘,纵横无碍,破重关后,再上上升进,除尽微细流注,就大放光明,朗照十方,无所障碍了。你不要神通,神通自会来找你,所以能随机应现千百亿化身度有缘众生。佛菩萨就是这样随机赴感,应缘现身,来度众生的。

    意生身有三种:一、三昧乐正受意生身。二、觉法自性意生身。三、种类俱足无行作意生身。打坐深入三昧,深入禅定,能出三昧乐正受意生身。意根就是第七识,第七识意根所现之身,叫意生身。由少而多变化,最后百千万亿化身一切具足。无行作,种类俱足,山河大地、楼台亭阁等等,都能显现变化出来。功夫做到什么程度,微细流注才能断除?所谓微细,就是我们现在看不见它,要做功夫深入金刚萨埵定以后才看得见:唉呀,细妄种子这么多,动得这么厉害。知道这个在动,把它消去,不动了,但还有个‘不动’在也不行,不动也不要。打破它,识蕴区宇就打破了。识蕴是五蕴的最后一蕴,识蕴打破,就成就了。所以我们要做功夫,要修行,就是要悟后真修。但是,你不悟真心不明理怎么去修?所以,认识真心明白道理最为重要,即觉法自性意生身最重要。

    今天我把色、空之义又讲了一遍,还再次重申了认识真心(见地正)的重要性:为什么要认识真心才行,也讲了讲修行人临命终时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你们要时时刻刻这样做功夫,就是‘常须觉察,损之又损’。我们要时时刻刻的觉照:唉哟,念头来了。唉哟,又著相了。唉哟,妄念起了。赶快不要动,不跟它跑,这叫损之又损。你们不要讲什么一悟到底,这恐怕不是轻易做得到吧?我们不是常听人说:‘哎呀,我怎么还有这么多念头呢?’你们看,一下子把念头消除净光,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所以常须觉察,损之又损才行。那如何考察自己是否进步呢?应该回头看,就是比比过去,过去自己怎么执著、怎么烦恼,现在比从前少一点了,心平气和多了,那就是有进步了。有进步就好,因为知道有进步,就能增强信心。我们在做功夫当中,身体发热,光明显现,这都是好现象。但是我们不能追求,一追求就完了,那就是住著、就是妄念妄情。

    我们于悟后做功夫要任其自然,像流水一样,哗、哗、哗地流过去,要不停留、不可住著,不跟境界跑,不随妄念流,把我们的妄想习气损之又损,消除净光,才能成就大道。此为修法之诀窍,是故不识真心,修法无益;识得真心,不知诀窍,不能成就。

    我们念阿弥陀佛,是唤醒自心,不是求西方的阿弥陀佛。我们发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就和阿弥陀佛心心相印,也是自力,也是他力。我们明白念佛的作用,就是借佛的圣号除去我们心中的污浊、烦恼,借佛的光明朗照我们,消除我们的业障,那么我们发愿生西方,就能生到西方极乐世界去。怎么个生法呢?即是要把爱根斩断,若能如此,肯定成功。你要是还爱恋著这个世界,尽管你强调‘我有他力、我有他力、我有他力’、但你最终是生不了西方净土的。因为你爱根没有斩断,牵挂著这娑婆世界,如何走得了呢?其实他力就是自力,自力就是他力,自他不二。将自他分成两个,那就错了。我们修行,一定要双修,就是把自力和他力结合起来,光靠他力,自力上不去,没有用处。因为你妄念不除,执著这个娑婆世界,他力拉不动你。佛菩萨要是能拉,老早就把我们拉光了。佛菩萨接引生西,怎么接引法?发光照你。你不睁眼睛,他照你,你看不见他的光,有何用处?是故永明延寿禅师说:我们的心比如是一盆水,佛菩萨比如天上的月亮。阿弥陀佛放光照我们,假如我们的心如水清净了,就能现出月亮的影子来,这就是感应道交,他力自力结合在一块了;假若我们的心水是一盆污水,就映不出月亮来。不是佛不照你,佛没有这种不平等的心,佛是普遍朗照的,而你的心却污秽得很。是故瞎子不见光明,污水不现月影。这完全是我们的误会,并不是佛不照我们。所以要双修,有他力也有自力。

    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就要一切放下,恳恳切切地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把自心唤醒。他心就是自心,自心就是他心,打成一片,心佛道交。临命终时彼佛现前。这‘临命终时’,不光是指临死的时候,还指生死命根断除之时。什么叫生死命根断除之时呢?就是我们的妄情、妄念、妄心这个时候死下来了、断除了,这就是临命终时。因为我们的生死命根就是妄情、妄念、妄心。我们本来哪里有生死啊?都是这妄情、妄念、妄心执著色相,造业受报,从而六道轮回、虚妄生死。我们一心念佛,功夫成熟,时节因缘一到‘啪’地一下子,把妄情、妄念、妄心斩断,这生死命根就终了。‘临命终时,彼佛现前’,‘彼佛’就是那个佛,就是阿弥陀佛,就是我们自性佛,自性佛就是阿弥陀佛。‘现前’,即本性现前也,这叫‘花开见佛悟无生’。心花开放,见自性佛,这就是开悟了。‘悟无生’,开悟了见到了不生不灭的本来自性!这就是净土宗啊,是真正的净土宗!我们千万不要把生死大事,推到阿弥陀佛一个人身上。不要说这是他力,你阿弥陀佛假如不救我去,是你的过错,非我之咎。这是不对的,你自己的妄情、妄念、妄心没有斩断,彼佛如何现前,如何能悟无生?这全是你自己的过咎,怎么可以埋怨阿弥陀佛呢?

    净土宗就是禅宗,禅宗就是净土宗。这是古来的大善知识讲的,‘禅者,净土之禅也;净土者,禅之净土也。’禅就是净土,净土就是禅。不能分成两个,看成两回事,它的确是一回事。比如,永明寿大师是禅师,怎么成为净土宗的大祖师了呢?莲池大师也是禅师,彻悟大师也是禅师,他们怎么都成为净土宗的大祖师了呢?禅,净本来就是一鼻孔出气,只是后来人不明理,才强分禅分净。我们发愿生西,心要真切,不要疑惑。愿要恳切,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还要有真实之行。心有行散,不可救矣。朝于斯,夕于斯,流离于斯,颠沛于斯,时时刻刻不忘记,那么,你就快要成道了。修禅人也是如此,常须觉察,时时保护,照顾话头。我们修密宗的也是如此,我再三说修心中心法,不能光靠两小时打坐,下座时观照最重要,下座比上座还重要。下座时历境练心,看看你的心空不空,这是最重要的一著。

    我常常听人讲:唉哟,今天我真是气死了,某人怎么、怎么不好。我倒问问你是不是学佛的人啊?还气什么东西啊?你学佛了,就不应该有气。一切皆空,无人无我,无自无他,还气什么?若还有气,你就是没学佛,就是没有时时觉察,没有历境练心。越是违逆的环境,越是气恼的人事,越是能锻炼你,看你还气不气?你还生气,就是没锻炼,没锻炼怎么能成佛啊?逆境其实也是好的境界,是锻炼你的,看你是不是醒悟。不要说什么逆境坏,坏不坏就看你醒悟不醒悟,就看你是不是会利用这个境界锻炼自己。我们学佛人,不管是习禅、习净抑或是习密,都要时时刻刻历境练心,不能如是,决无成就。

    恒河大手印

    (第五讲)

    元音老人 著

    第五讲

    我们的妙明真心,既不属有,亦不是无,你说它有,无相可见,无声可闻;你说它无,语默动静,行住坐卧,无一不是它在起作用。古德喻之‘海中盐味’,‘色里胶青’,虽不能目睹,而体实不无。释迦牟尼佛告诉我们,它是真空妙有,妙有真空的大宝藏。所谓真空者,别于顽空和断灭空,以妙有故,空而不空;所谓妙有者,别于妄有或实有,以真空故,有而不有,不有而有也。次从相用来说,也是非有非无,非无非有的。你说它无,形形色色历然现前,而妙用恒沙;你说它有,一切色相,皆因缘所生,无有自体,所起事用,宛如水月空花,无可把持。《心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说色空不二,非有非无。以一切事相皆是真空妙体之所显现,而真空妙体亦不能离开色相而另有。比如水起波浪,离开波浪即不可得水。我们用功,既不可执色相为实有而粘著不舍,更不能偏离色相,废有而著空。所以,不论上座习定,还是下座起用,均须无所取舍,方契中道之理,走上真空妙有的大道。

    但是我们大家对色空之义理还是不太理解,所以,我在上面再将色空之义进一步阐述,并引述圭峰宗密禅师语录,重申了认识真心的重要性,并谈了修行人临命终时究竟到什么地方去这个问题,以使大家契入大手印之宗旨,在修行上不走冤枉路,直趣真空妙有之大道。

    我们现在回到恒河大手印上来,前面讲到大手印是直接指示我们见到真心的实际法门。大手印是一真法界,是我们的真心,是无修、无整、无散乱的本体。但要进入大手印功境,起初也要经过一番艰苦的修炼。不做功夫,你就不能认识这离念的灵知即是当人的本性而成就大道。为什么?大手印说了:

    ‘然随境而转之粗妄念,遮盖自心本相。’

    什么是随境而转的粗妄念?我们对境生心,攀缘不息,看见这个想这个,看见那个想那个,心里总放不下来,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地胡思乱想,就叫粗妄。粗妄如乌云蔽日,遮盖我们光明的自心本相,所以,要断除。粗妄不断,功夫不上路。为什么?你在座上尽是妄念颠倒,想这想那,在座下随境而转,攀缘不息,根本就不能见到自心本相,这是流浪生死啊!功夫如何上路,怎能成就大?

    ‘虽经直指,亦不能见,故当先使粗妄澄清。因示曰:最初令心坦然住,不擒不纵。’

    真心在什么处,真心是什么样子,已经直接指示了很多次了。我们如果经过直接指示后,还是不能见到,说明我们妄心很重,那就应该做功夫断粗妄。

    开悟证道分先后,因此作功夫也分先后。怎么分法?开始做功夫的时候,要把随境而转的粗妄斩断。什么是粗妄?看见这想这,看见那想那,对境生心,攀缘不息的妄想,叫粗妄。我们作功夫不睬它,一切放下,就是断粗妄。粗妄断了,还有细妄——就是我们脑子里的一些意念。诸位作过功夫都晓得,当我们停下粗粗的妄念时,那些细的意念不知不觉地纷纷跳出来了,这跳出来的就叫细妄,这在法相宗里叫‘意’。法相宗所讲五个遍行心所,任何人都有,一切众生都有,即作意、触、受、想、思,这是最根本的妄心。意,就是意根。它时时在动,如潜水鱼在底层运动,而且动得很快,表面上看不见它动,但它迁流不息,没有停息,此为微细、极微细的妄念。这极微细的妄念也叫微细流注,它最微细,湛不摇处,就如高速流动的水,看上去像是一点也不动了,其实它动得非常之快,非人眼目之所能见,要深入金刚萨埵定才看得见它,所以,粗妄断了,还有细妄、微细妄、极微细妄,更何况我们初用功,只是做到身体不动而已。怎样才能见到这极微细的妄念?我们只有安下心来打坐,先澄清粗妄,才能看见微细、极微细的妄念,从而将其断掉,证见自心本相;所以,先要破粗妄。

    如何做功夫?大手印这样指示我们:‘最初令心坦然住,不擒不纵。’做功夫一开始,先要让我们的心很坦然,不要有住著,不要有烦恼,不要有拘谨,不要有束缚,坦坦荡荡,放下来。儒教讲:‘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人心存利害得失,在心里面转圈子。患得患失,是故常戚戚。君子不患得失,一切都无所谓,所以坦坦荡荡。我们修法的人,是大君子、大丈夫,更是要坦坦荡荡,一切放下,坦然无住。坦坦者,平坦也,笔笔直直的,没有弯曲,心无弯曲,直心就是道场;荡荡,就是把一切都扫荡空尽,无所住著;是故坦然自在得很。大手印叫我们先要这样做。

    若不能如是,心里有所执著,总是转个不停,我们就要依法对治。如何对治?就是‘不擒不纵’。擒者,就是抓住它,按住它;纵者,就是放纵它。我们既不要擒住它,也不要放纵它,任其自然。我们做功夫的时候,假如把念头擒得紧了,一点也不敢动,慢慢地就死掉了。但也不是任它念头起,不然就落入放纵,那也不对;念头来了,我不理睬你,这才是不擒不纵。

    其实我们修一切法,就是练就‘不理睬’的功夫。念头不是不来,不是不起。尽管来,尽管起,不理睬它,它自然就化除了。念佛也好,持咒也好,参禅也好,都要念头来了不擒不纵。其实念头是擒不住、压不了的,它会来的,正如古德所说:风停浪犹涌。念佛的人,念头来了,不理睬它,把佛号提起;参禅的人,念头来了,不理睬它,把话头提起;修密的人,念头来了,不理睬它,把咒语提起。一心照顾佛号,一心照顾话头,一心照顾咒语,妄念就自然转化掉了。对于念头,不是不让它起,也不是放任自流,而是转化掉,这是活的,不是死的。上次提到卧轮禅师的偈:‘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那是压念不起,是死的,不行!要不擒不纵——不理睬它才行。

    妄念来了固然不好,但是你将它压死了,就完了;因为妄念是真心生起的,犹如水起的波浪,你把妄念压死,就像把波浪消掉水也没有一样,真心也就不活了。我们知道真心是活泼泼的,能具万物,能生万法,能起妙用的;你如真把妄念压死,真心就变成土木金石,不能起妙用了。

    土木金石是十二类生当中的一类。土木金石是无情的,粗看起来好像与我们人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人与所有六道轮回的天、人、修罗、饿鬼、畜生、地狱都是有情的,都是有情见、有爱情。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而土木金石是冥顽不灵,是死而不动的,看起来好像与我们不相干。其实不然,这十二类生虽然种类各别,但都是一灵真性,一真法界所变现,和我们人类同根同源,并非异类。佛性本来是真实不虚,能生万法,具足一切妙用的灵根,但因我们执著外相被无明包裹,住境、粘情,造业受报,迷失了真心,就由一真分为内外二分。内真者,即我们自己的身心;外真者,乃外面的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丛林等种种东西,名曰身外之物。其实都是我们自己啊!因无明之故,取少分的地水火风,捆在肉壳内为自己,而将其他大部分的地水火风置之不理,认为是身外之物,于是有了十二类生。其实无论是有情无情皆同一根本,所以经云:‘有情无情同圆种智。’无情也是我们自己啊!同圆种智者就是佛的智慧,就是一切种智,就是上能知道一切诸佛的法用(即一切诸佛的佛法,通通能晓得),下能知道一切众生的因种。

    现在做功夫的人有一点点小境界,耳边有人告诉你,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人来了,是什么模样的,这是耳报神告诉你的。但是,有的人自以为有智慧神通了,能预知什么人要来、什么事要发生,于是自鸣得意:啊!这多好,我有先知了。其实一点也不好!因为这是传送鬼在作祟,你和他粘久了,就要被他利用、为他所害了。这个鬼怎么来的呢?就是这个人活在世上时,专门结党营私、助恶兴讼,即帮人做坏事,助人打官司,谋财害命等,造了地狱罪,是故堕地狱受苦。地狱苦受完后出来了,他前世结党营私、专门做坏事的习气还在,而且还很重,所以,他就附人为自体,给人说一些未来事,因此,叫传送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做功夫,不要听到耳边有人告诉你什么什么事,就以为有神通了,这不是好事情,那是鬼啊!经里就讲了好几种鬼,比如贪财的,生前喜欢钞票要金子,越多越好,因贪得之故而造恶下地狱了,受苦完毕之后,他的贪习在,见什么要什么,遇到草木就觉得很好,以为是他自己。所以,就依附在草木上面显灵作祟去了。据传上海复兴公园有个菩提树灵得很,大家蜂拥而至,求呀、拜呀,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很灵验的,这就是依草附木的怪鬼作祟。还有好色的男女,因色是欲火,下地狱时被欲火烧,把这苦受完出来之后,因好色是轻薄的,所以,出来之后遇风成形,依风为体,是魃鬼,就是女妖。还有依大山、大水为体的,这是什么鬼呢?是名魍魉,即邪见鬼。因为这些人前世里知见不正,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人家有不同意见,就耍阴谋、施诡计陷害别人,所以就下地狱。苦受完出来之后,因狂妄自大,故依日月精华为自体,抓住太阳、月亮的光,附在山上、水里显灵,所以大家都说这地方灵得不得了。像前段时间盛传杭州有个泼水观音,就是紫阳山上有块石头,平时看上去是一个光溜溜的石头,什么也没有,但是浇上水,就显出观音像,人称为泼水观音。人们互相传说这地方灵验不得了,大家从四面八方来求取水喝,以治百病,其实这是以日月精华为自体的鬼。

    可见一切鬼、神乃至土木金石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啊!由此之故,是谓‘有情无情同圆种智’。我们的佛性本是能够知道一切众生的因种,也能知道诸佛妙法是圆满的、具足的大般若体。

    上次有人问,有情能够圆满种智,可以说得过去,无情怎么会呢?无情的砖瓦木石它怎么能圆成种智呢?它怎么能成佛?今天,我再讲一讲。砖瓦木石都是我们自己的本性。是谁发现砖瓦木石呢?不是我们灵光照上去发现的吗!这灵光是谁?就是我们的佛性啊!我们佛性的灵光所照之处,一切有情无情,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男女老少,飞禽走兽,都是佛性的影子,皆为佛性的显现。你是佛,那么你灵光所照到一切都是佛啊!如一个国家,我是国王,国土里所有的东西,无一不是我的;同样道理,你是佛,你的佛性光明朗照十方,遍虚空满法界,无不为佛性灵光所照,所以,所有一切都是佛,无一个不是佛。但是,如果我们功夫做得不好,不知道灵活妙用,将念头压死了,就变成土木金石了。从前一座大山边两个做功夫的人,坐那里一动不动,头上、耳朵里都长了青草,变成木头、石头了,就是做压死念头工夫的结果。所以,一切东西都是我们自己,都是我们的佛性,我们所看见的一切色相就是佛。因此之故凳子,椅子,桌子,台子等等都是佛,无一不是佛。故云: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花也好竹也好都是佛性之变现,都是佛啊!这个问题看起来很难懂,但是道理弄通之后并不难。下面讲个公案讨论这个问题。

    从前洞山良价禅师也弄不懂这个问题,他到沩山祖师那里去参问,他问道:‘顷闻南阳忠国师有无情说法话,某甲未究其微。’沩山问:‘你还记得么?’洞山答道:‘记得。’沩山说:‘你试举一遍看。’洞山于是举其事。

    ‘僧问:“如何是古佛心?”国师答:“墙壁、瓦砾是。”僧问:“墙壁瓦砾,岂不是无情?”(墙壁瓦砾冥顽不灵,没有知觉的,而佛是觉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墙壁瓦砾没有知觉冥顽不灵,怎么会是古佛心呢?照你这么说墙壁瓦砾就不是无情了?这是那僧人的反问。)国师答:“是。”(这句话深含妙意。因为有情无情同圆种智,因分别之故,就生出有情无情不同。如若不分别,一切声色、山河大地、乃至饮食男女都在心性中圆,而无一法可得,又有什么有情无情呢?因为有法可得,再去分门别类,爱憎取舍,从而烦恼丛生,轮转不息。前面讲过,我们的身体本是四大假合而成,也和无情一样。只因真心被无明包裹住,变成了妄心,捆在有这个四大假合的壳子里面,执以为自身,所以才有了妄知。否则,我们的身体岂不是跟墙壁瓦砾一样吗?但这僧人不解此理,故有如下疑惑。)僧问:“还解说法否?”(因为佛是说法度生的,古佛会说法,无情既是古佛心,当然也就会说法了。此僧与我等凡夫一样,总是落在尘境的所见所闻上,而不见能见能闻的性。)国师答:“常说炽然说。无间歇。”(无情说法,不是间歇地一时说、一时不说,它时时时刻刻说,说法声音很大,如猛烈燃烧之大火,说法无有停歇。我们往往都著在所见所闻上,不知道无说才是真说。听到声音了,就是听到;没有听到声音,就是没有听到。其实,没有听到声音也是听到!你听到个没有声音嘛!所以,无说是真说,因大音希声说之故,最大的声音是没有声音的。说有声可闻,皆非真闻,因为你著在所闻上去了。闻性不在有声与无声。声有生灭,故是假;性无断处,故是真。)僧问:“某甲为甚么不闻?”国师答:“汝自不闻,不可妨他闻者也。”(这是你自己不闻,因为你颟顸佛性,著在有声可闻上了,不知道无闻才是真闻。进一步看,闻无闻者是谁?听到了没有声音的是谁呀?你说你不闻,但它正在你耳根放光,你为什么不知道呢?你听到个无声,难道不是听到了吗?闻个无声,不是正闻吗?听到有声时,你就跟著声音起分别了,跟著声音跑了。而这个无声无分别时,正是你的闻性现前之时,是故是真闻。你自己不闻,不能妨碍那个能闻的啊!此为国师呵斥、指示、提醒那僧人。在这无声可闻、闻性正闻之时,你却说不闻,是你自己不机灵、不明白,可闻性还是了了分明地在啊!)僧问:“未审甚么人得闻。”(尽大地无一人不闻。谁不闻?谁无有闻性?但不执于声响,阿谁不是闻性昭昭耶?可惜自家眼光不瞥地也!)国师答:“诸圣得闻。”(诸佛、菩萨、罗汉、辟支佛等圣人能闻,凡夫听不到。国师此答有漏洞,因为人人本来都是佛,法身无相,凡圣不立,哪还有什么圣不圣呢?国师被这厮追得紧,且用此句权遮其眼目,却被那僧识破,并进一步反问。)僧问:“和尚还闻否?”(你自己能听到么?因为国师说诸圣得闻,此问直逼得国师有口难言也。若说有闻,即是自赞;若说不闻,则国师非圣、非师也。)国师答:“我不闻。”(只能招供认罪。)僧问:“和尚既不闻,争知无情解说法?”(问得好,有力量,以国师之矛反戳国师,国师无处可避。)国师答:“赖我不闻,我若闻,即齐于诸圣,汝即不闻我说法也。”(幸好我听不到,假若我听到了,我就是圣人了,你也就听不到我说法了。僧此问本难回避,国师乃禅宗作家也,自有转身之处,赖我不闻——巧妙一拨,化险为夷。然而,凡有言说,皆无实义。本来无法可说,本来也无人闻法。若还有法可说、有人闻法,那正是执著在人相、我相上了。所以国师说,汝即不闻我说法也,也是自谤。)僧紧逼道:“恁么则众生无分去也。”(若是这样,众生就不能听到无情说法了,成道就无望了?)国师答:“我为众生说,不为诸圣说。”(国师转话锋。)僧问:“众生闻后如何?”(这僧将国师盯得牢牢的:众生听你讲过以后,会怎么样啊?)国师答:“即非众生。”(国师顺水推舟将僧人的机锋挡回,众生若能听到无情说法,荐取这不生不灭的闻性,那就超凡入圣了,所以说即非众生。《金刚经》云:‘众生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众生?哪里有众生?一切众生如梦幻泡影,都不是真实的。众生之所以为众生,就是因为不醒悟;假如当下一醒悟,即非众生了。但是,在梦境当中不醒悟,不能不是众生,所以说是名众生。所以要赶快从梦境中醒啊!从前有人说:你说一切都没有?比如我的耳朵被打聋了,耳朵听不见声音,但我这还是有啊!我的耳朵聋了这个现象还是有,不能空。他这是著相粘心不醒悟啊!赶快醒啊!不要做梦了。例如我们在睡梦当中被人打,或者头被杀了,但一醒之后,自己却没有被打,也没有被杀,头还是好好的。你耳朵被打聋了,其实这耳聋是个虚幻的假像,就如同在梦中被打被杀一样不可得,所以你不要著梦境,赶快空啊!赶快醒悟啊!醒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如关公被吕蒙杀头之后,痛得大叫大喊:‘还我头来、还我头来。’智者大师得知后就去度他,大师盘腿而坐挡住关公的去路,关公一看心想:这个和尚胆子真大,竟敢挡我的去路,给他点厉害看看。于是,呼——刮起一阵狂风,飞砂走石迎面打来,但是智者大师纹丝不动。关公心想:狂风飞砂你不怕,那我搬座大山来吓吓你。于是,一座大山铺天盖地压过来,智者大师还是纹丝不动。这下关公佩服了:这和尚是真功夫啊!赶快上前顶礼。智者大师就给关公说法:‘你在这里喊还我头来、还我头来。你被人砍一个头,就要人家还你,你一生砍杀了多少人头?你能还给人家吗?再说你头虽没了,但是你一点也不缺少啊!为什么?因为你只不过丢失这虚幻的色身,但是你的灵知、真心一点也不缺少。’我们讲过以空寂为体,莫认色身为体;虚空才是我真正的身体,躯壳不是真体,只是作为房子而已。以灵知为心,莫认妄想妄念为心,妄念、妄想不是真实的,是对境著相攀缘的东西。灵知之性,就是知冷知热知痛知痒的知觉性,是不住相的,这东西无头无尾亦无名无字。过去六祖慧能大师问大众:‘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神会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六祖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更唤作本源佛性,汝向后去把茅盖头,也只成个知解宗徒。’灵知之性——本性是无相的、无有名字的,说似一物即不中,神会给它加个名字上去,早是妄念了。所以,我们莫认妄念为心,要认灵知之性。智者大师给关公就是说这个法:你觉得头痛,就是妄想心执著,你躯壳已坏掉了,已经没有了,还有什么痛啊?心一空,你就大放光明,佛性朗然,还有什么痛不痛的!关公被智者指点后明悟了,于是发心做佛法的护法神。所以,众生只要梦醒,荐取不生不灭的本性,那就超凡入圣,就不是众生了。因此,听南阳忠国师说众生听闻无情说法之后,即非众生了。)僧又问:“无情说法,据何典教?”(无情会说法,未曾听说过,有根据吗?出自什么经典?不会是你自己编造的吧?这僧粘著国师不放。)国师答:“灼然,言不该典,非君子之所谈。汝岂不见《华严经》云: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国师说你这样说当然很对,如果无情说法没有根据,没有依据经典,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是君子所言了。随后举出经典,《华严经》云: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即一切灰尘、一切国土都在说法,一切众生即包含一切,不管是有情世间,还是无情世间无不在说法,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三世法无不在说法啊!)。’这是南阳忠国师对那和尚的开示,洞山禅师不理解,所以把这个公案讲给沩山祖师听。

    沩山听了之后道:‘我这里亦有,只是罕遇其人。’这样的无情说法,我这里也有。要遇到根器相当的人,才能相机相契,所以说‘罕遇其人’。洞山良价诚请道:‘某甲未明,乞师指示。’沩山把拂尘一举说:‘会么。’这就是无情说法,你能领会吗?无情说法无有声音,但不是不说法。如花开花落,就是无情在说法。花是无情,花开了很娇艳美丽,可是没多久就凋谢零落了,这是说什么法?这是说无常法。河水‘哗、哗——’淌过去,流水无住,它不停留,今天这么流过去,明天也这么流过去,永不停息。这流水告诉我们:万物的假相在变化而实体未尝变易。苏东坡懂得其中的道理,他说:‘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流水是无情,但也在说法。所以无情时时在说法,不是不说法,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沩山将拂尘一举,意思在问举拂尘的是谁呀?不一定开口说话才是说法,这一举就是说法。

    但是,洞山良价还是不明白、不理解,所以他说:‘不会。’洞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不明白、未领会。其实,这个时候是最亲切的了。因为你会了、理解了就是情见,就有道理可得了。相反,在你不会的时候,正是一念不生之时,立刻回光返照,这是什么?当下就见性了。可惜洞山总以为还有个道理在,会错了意,错过了机会。洞山接著说:‘请和尚说。’沩山说:‘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由父母所生的这个肉身嘴巴,始终不能对你讲。何也?因为任你千说万说,总是说不到。这是语言说不到,思维不能及的,即‘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说了即不中,知道了即不是。沩山在这里暗示洞山,无说是真说,无闻是真闻,这就是无情说法。遗憾的是此时洞山仍颟顸不明白。人们往往执著见闻觉知所相对的色声香味触法六尘境界,即执在这个所见所闻上,那么,无所见无所闻就不是了。岂不知,这无所见无所闻的能见能闻的真性,是从来不间断的,是没有相续痕迹的,是如如不动的,故佛性又称‘如如’。由此可见,人们妄想执著的习气是多么浓厚深重啊!

    此外,沩山禅师的‘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还有另一层意思,即功夫只有自己做,佛性要自己悟。古德云:‘从门入者不是家珍。’从耳朵听进去,是从门入,因为六根门头都是向外的。从耳朵听进去的道理,不是你自家的宝贝。要自己悟到才真。叫我给你讲,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将来会怨我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香严祖师来,他同样也遇到这个问题。香严祖师和沩山祖师同是百丈祖师的弟子。香严祖师对佛经很熟,如有人问法,他常常是问一答十,自己以为很了不起,在心里自许道:我智慧如海!但在百丈在世时却参禅未得。百丈圆寂后,只好到他师兄沩山那里去参禅了。沩山对他说:‘师弟啊!我听说你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他忙说:‘不敢不敢。’沩山说:‘那是你聪明伶俐,意解识想,生死根本。我现在有个问题问你,你给我答复答复看。’他表面上轻描淡写地问:‘什么问题呀?’心里却说:‘有什么我还答不出来的问题,哼!’沩山说:‘我不问你别的,只问你父母未生你时,如何是你的本来面目?试道一句看。’香严祖师听后,心里竟一片茫然。于是,归寮将平日所看过的经论文字,从头到尾翻阅一遍,要寻一句来酬对,最后是一无所得。自叹道:‘画饼不能充饥。’于是屡次乞求沩山说破。沩山说:‘我若说似汝,汝以后骂我去。我说是我的,终不干汝事。汝还是自己去参吧!’香严祖师于是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光,辞别沩山自己去参究。早也参晚也参,行住坐卧时时参。一天在地里除草,一锄头下去,锄到了石块,把石头拾起来,随意一扔出去,击中竹子,‘啪’的一声,忽然醒悟,打开本来了。于是回去沐浴焚香,遥礼沩山师兄。赞道:‘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

    所以说功夫要自己做的。因此,沩山祖师对洞山说:‘父母所生口,终不为你说。给你讲了,没用处,要自己参才行啊!’洞山良价禅师开悟不了,他感到机缘不投,于是又问:‘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否?’沩山于是指示他去参云岩禅师。

    洞山辞别沩山直往云岩处,将前面无情说法的公案举说一遍,然后问云岩禅师道:‘无情说法,甚么人得闻?’云岩禅师答:‘无情得闻。’南阳忠国师说是‘诸圣得闻’,云岩禅师却说无情得闻。其实,清净心空就是圣。圣凡也不立,一切都没有,物物头头皆现妙色身、发广长舌宣流法音。炽然无尽说,无穷无尽说,无情就是这样说法。那如何是‘无情得闻’?意思就是你把情见泯灭了、除尽了,不著一切声色尘境,你就能听得见无情说法了,就能悟见本性了。

    我们曾经讲过,人有两个坏东西,一个情,一个想。假若妄情、爱情断了,那就好了。为什么呢?因为情由爱生,爱能生水,水性下流,不能升天,故须断除。比如我们遇到爱吃的东西,就产生口水;假若我们亲爱的人要离开了,或者出远门了,眼泪就不禁流出来;假若亲人死了,更是哭得伤心;至于男女相爱那更不要谈了。水性为潮湿,不管什么水都是潮湿的,而且是向下流的。所以,爱情的‘情’字是向下沉的,假若我们要生西方极乐世界,要飞升才行,向下沉就无望了。因此,要把情见断光。爱情不断光,生不了西方极乐世界,所以情是坏东西。想,就比较好一点,这想不是胡思乱想,胡思乱想还是情。因为我们有了情之故,才胡思乱想。比如我们爱什么人,就想方设法把这人弄到手;假若这个人有了物件,那就想个办法把她物件取消掉,然后把她弄到手。你看那些戏剧、小说都是这样子写的,不如此不成戏剧、小说了。这是造业啊!造业要受报的。胡思乱想其实是情爱,还是不行的。

    那么,这想是怎么回事呢?就是密想修行之法,即想我们要怎么样子脱开这有情之界,证到本来面目,或是想西方极乐世界,心系西方,用功念佛这就比较好。但是说到究竟处,想与情同样是不行的。为何?没有情怎么有想,没有想怎会有情,情、想不分离也。《楞严经》讲,假若我们真正密修观想,七识能够离开我们的形体,或是化作所想像的东西,叫做纯想即飞,但还没有真清净。真正清净了连想也没有。假若还有佛可念,那还未真净,真清净了什么也没有,那才是常寂光净土。但是我们念佛求生西方也不能要求太高,能生凡圣同居土也就可以了。所以念佛念到情断了,纯想就飞,就能往生西方,并非难事!用功时只专想生西方极乐世界怎么好,阿弥陀佛怎么样光明,怎么样接迎我们,到圆寂飞升时,自然显出西方的圣境来,看见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及诸菩萨来迎接,我们就飞生到西方去了。纯想即飞,是念佛净业成熟的善根显圣境。我们现在说净土只说一个西方,但是《楞严经》说的是十方净土,随缘往生,不单是生西方净土。由此可知,要想生净土,非把这爱情、妄情斩尽不可。

    所以,有成就的修道人都是无情见的,你有情就不行。什么叫菩萨呢?这是梵文菩提萨埵的简称,译成汉文是觉有情,就是先把自己所有的情见都觉破,不著一切声色尘境,明悟自性,才能帮助他人觉破迷梦,扫尽妄情,同出苦海的意思。因此云岩禅师说‘无情得闻’。

    洞山紧紧追问道:‘和尚闻否?’洞山到现在还是颟顸一个。云岩答:‘我若闻,汝即不闻吾说法也。’和忠国师如出一辙。我假如听得见,我就不给你说法了。为什么?首先,我若闻,即齐于诸圣,诸圣报化非真,亦非说法者,诸圣正法身无说无闻的,我若闻,即与佛菩萨一样成道了,凡也不可得圣也不可得,凡圣都不住,一切都无有了,你还能听我说法吗?注意!一切都无有,不是断灭空。而是有而不住,即说而不说,不说而说,不是死执不说话,更不是执有所说。一切施为,皆是虚设,佛也没有,连佛之一字也是方便的假名!假如还有诸佛向上事,佛就不是佛!所以,我们不要住相,真正成道是一点都没有。其次,我若闻即同无情,无情以不说为正说,非有言说,那你今天又怎能听我说法呢?再者,我若闻,即著声尘,有所住著,法见未除,如何为人师?所以我不闻。无闻才是真闻!也就是‘无言说’,无言可说了。你要好好领会言外之意啊!你只理解有语言的法、可说的法,你现在听到我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有言说的,都不是真实的。而今我为你这样说,是要你领会到言外之意,会意于言外,从而明见无说的真说、无闻的真闻啊!但是,洞山还是不领会,又问道:‘某甲为甚么不闻?’他问云岩:‘无情说法我应该听见,我为什么听不见呢?’他还是执著在声色尘境上,这样追逐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不反闻闻自性?就在你面门上放光啊!这岂不是你在自然闻、无闻闻么?!世人都是这样颟顸,太可怜了!此时,云岩也像沩山一样,竖起了拂子。要是洞山抓住这一时机,反问自己,这个看见竖拂的是谁?!就在这里猛著精彩,也就当下开悟了。可惜许,又错过也!云岩问:‘还闻否?’竖起拂子虽没有声音,没有话说,但是,大音希声,真真切切,如雷贯耳。为什么?因为无声之声是最大的声音,这就叫大音希声。

    我们人往往都执著在有声可闻,在有声可闻处去领会。但是你要真正见性,就不能执著在有声可闻处。因为有声无声,不过是声音的生灭,而我们的闻性是无时无刻不在面前放光,它是没有间隔、没有连续的。所以,古德云:‘夹岸桃花风雨后,马蹄何处避残红。’一条小道的两边,种满了桃树,经过一番大风雨后,小道遍地都是桃花瓣,骑马走过此处时,马蹄怎能避开遍地的花瓣,而踏不到呢?意思是说,佛性时时处处都在作用,它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你能避得开吗?所以,不要在有相无相、有声无声上分别。我们见不到光明时,却见到了黑暗,见暗还是有见。我们听不到声音时,则听到了无声,听到了无声还是听。这岂不就是见性和闻性不生不灭的证据么?

    可惜,洞山答道:‘不闻。’他著在了声音上,因为没听到声音,所以不闻。这就像俏媚眼作给瞎子看,他当面错过,太可惜了!不过,我们要说,亏得他不闻,如果有闻,又著在相上,不闻则是真闻。云岩说:‘我说法汝尚不闻,岂况无情说法乎?’我对你这样说法,竖起拂子,虽然没有声音,但还有举动,这样你都不闻、不领会,何况无说无动的真说真动呢?世人都是如此的愚痴,都著在所见所闻的色声惑业里面,从来没有回光一瞥,荐取这个能见能闻、能说能动的性。这个性就是本来真佛!甚至误认为听不到声音就是无闻,不见光影色相就是无见。岂不知这个见性闻性时时刻刻都在面门放光,从无遮掩、从无间断。即便是在无声无闻、无相可见时,依然还是见、还是闻。因为你闻到个无声还是闻,见到个无相还是见,怎么能说无见无闻呢?

    洞山接著又问:‘无情说法,该何典教?’和前面公案里那僧人问国师一样。云岩禅师答:‘岂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悉皆念佛念法。’这时洞山良价禅师猛然有些醒悟了,终于由有声悟入无声了,总算是会到了、悟到了,他脱口说了个偈子说:‘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真奇妙呀,真妙怪!无情能说法真是妙不可言、不可思议,真是使人想像不到啊!无情会说法吗?会!你若用耳朵去听,是不能理解的,因为无情说法是没有声音的。用眼睛来听,才能领会到其中的奥妙。眼睛听不到声音,但没有声音正是妙声。由此可见,洞山禅师会了有声,而且从有声会到了无声,但还没有会到无声就是有声、有声就是无声,还未彻底究竟。

    从声音悟道的公案还有很多。兹再举一例:昔圆悟勤禅师在五祖演禅师会下做侍者,随演禅师参禅。一日,有读书人来参五祖演,五祖演对来者讲:‘若问及自性、法身,你少年时曾读过“小艳诗”么?诗中有两句与之很相似:“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意思是频频呼‘小玉!小玉!’小玉是丫环,小姐叫她何事?无事。那为什么喊?目的是要她的情郎听到这呼唤声,知道她在这里。也就是有意给她的情郎传个消息,因为他认得她的声音,听到呼唤,就晓得她在这里了。这是假诗以说禅。借用这首诗来反问一下,这呼唤声是由谁发出来的呢?又由谁听到的呢?这一切岂不是自性的作用吗?岂不都是真性的显现吗?五祖演禅师引用这首小艳诗,蕴含深意。本来一切色相、一切声音都无意义,都是空华水月,都是不可得,合了第一句‘原无事’。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显现,合了第二句‘认得声’。这旨在启发我们大家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圆悟勤在旁边听到了这个话,立刻有所醒悟。他走出方丈室,恰好这时有只大公鸡在栅栏上‘喔、喔’长鸣。圆悟勤一听,猛然触动了灵机,触著刚才五祖演所说‘只要檀郎认得声’的‘声’字,忽然大悟!这不是声吗?这就是自性的显发,一切影子都离不开镜子,离开镜子哪里还有影子呢?一切的一切都是真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显现。

    通过上面对几个公案的讲解,我们就不要把眼处闻声错解为特异功能了。我们不少修道人就是喜欢神通,往往误以为耳朵能够看字,眼睛能够听声音,六根互用发神通了,才能听见无情说法。殊不知无情说法是无说而说,不是有个微细的声音,等你不用耳朵听、不用眼睛看时,才能听到的。眼处闻声不是特异功能,洞山禅师的‘眼处闻声方得知’,是叫我们不要住在耳根上,而是要我们于无声可闻、妄念不起处、触景生情处,回光返照、心领神会这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灵妙真心即是也。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作用,都是真心的显现,那么,我们就能理解‘无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无情’了。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墙壁瓦砾等等就是我们自己哟!为什么呢?山河大地等不是在虚空当中吗?它能出虚空外吗?不出。我们真心和虚空一样,虚空有多大,我们的真心就有多大。真心遍虚空尽法界,十法界都在我心里,虚空的一切东西都在我心里,那么山河大地等也不出我心之外了。《左传》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是佛,它们也是佛,都是佛!所以‘无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无情’!再说,无情就是地水火风!如地球就是由地水火风四大组成,地球在转动,有自转、公转,动就是风;地球有地壳,地壳是坚硬的,是地大;地球表面、地下皆有水,是水大;地球核心部分是炽热的熔岩状物质,地表上常有火山爆发,这是火大。地水火风都具足,地球是地水火风四大种性合成。种性者,能生起东西的叫种,故四大种性能生起万物。我们的佛性具有地、水、火、风、空、根、识七大成分,故叫七大种性。世间一切事物,都是这七大种性生起,‘有情无情同圆种智’。所以,无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无情,无论有情无情都是我们自己。既然都是我们自己,还有什么有情无情之分呢?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知道桌子也是佛,椅子也是佛,砖头也是佛,瓦块也是佛,无一不是佛。一切有情无情都是佛啊!

    恒河大手印

    (第六讲)

    元音老人 著

    第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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