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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浪漫》有价值(一)

《绿色的浪漫》有价值(一)

作者: 滴水皈依 | 来源:发表于2023-09-17 10:22 被阅读0次

    怀着愧疚的心情,再一次翻开这本早在一九九二年出版的《绿色的浪漫——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纪实》这本书,细心地读着一篇篇当时没有读过的文章。因为书中一百多位作者都是当年的知青,有的文章不够完善,水平参差不齐。也因为我当时还在上班,为五斗米折腰,身不由己,没有功夫细心读完这本拥有一百三十六篇文章、四十六万字的书籍,遗憾地把她埋没在书柜里。

    这本书一出版,很快寄就到我的手里。编者也是知青,一个叫贺鹏,另一个叫陈广斌,是他们两个人四处奔走联系,到处搜寻作者,采集文章,不辞幸苦,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合编了这本珍贵的书籍,文章多是驻扎在内蒙草原的回忆。那时知青作家老鬼的《血色黄昏》还没出版,那时还没有形成网络时代,那时还没有普及智能手机,因此这本书尤其珍贵,让我们只能通过文字,来了解许多内蒙兵团草原上不为人知的内幕真相。但是我没有时间全书阅读,留到今天来补课,在余生之年进一步探讨知青生涯的内涵。

    在阅读的过程中,心里升起一个念头,特别想和战友们一起分享这本书中最能打动人心的篇章,让这本只出版过一次的书籍,有更多的读者。

    先说题名为黄爱民的女作者,写的这篇《有绿色就有浪漫》的文章吧。女作者一定是个感情细腻丰富,还是一个豪爽勇敢又勤于思考的女生,她的这篇抒情式散文写得至真至纯,我压缩摘取一些段落并加以一些语句上的修改,显现在这里,与读者以飨。

    女作者这样写道:“、、、1970年6月,我来到绿意浓郁的锡盟的乌拉盖草原。六月,是草原的黄金季节,百花盛开、草木青翠、、、但是,它最初给我们的是却是一个接一个严酷的考验。

    我们女生班接受的第一个任务是打井。沿着在地上画好的圆圈,我们开始挖土,几天下来,手上磨起了血泡,胳膊也肿了,连抬胳膊梳头都疼。十六七岁的我们咬牙坚持着,流着泪流着汗,干着这从来没有干过的苦力。井越挖越深,搭起了井架,在井下费力地挖泥淘沙,水一身泥一脸。在井上咬着牙拉绳吊筐,被狠毒的太阳灸烤着,我们不叫苦。那时,我们以为打好一口井,就是为埋葬帝修反,为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做出一份贡献、、、

    我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打出了第一桶清水。紧接着是建设新连部,我们开始担水、和泥、打土坯,搬砖、递瓦盖房子。肩膀压得血肿,手掌都脱了皮,累得放工就躺倒在还没有上顶的土坯墙里,连去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有嗜血厉害的蚊子和小咬,无风的时候,能把人团团围住,防不胜防,我们的四肢皮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包,有的流脓了,有的已经结痂,美丽的女生都变得又黑又丑又粗糙、、、

    随着呼啸的白毛风,乌拉盖草原漫长寒冷的冬天来到。11月中旬,我们去三十里外的乌拉盖河打芦苇,第一次体验住蒙古包的滋味。天刚下过大雪,大风还在刮,把地上松软的雪花刮得漫天飞舞。我们在蒙古包里睡觉铺的那么厚,身上盖的的东西像一座小山,因为没有烤火取暖的火炉,仍然冻得发抖,缩成一团,听着呼啸的风声和蒙古包的呻吟声睡去。天蒙蒙亮我就被冻醒,只见被头上、枕头上,连头发上都是白霜,一个个女战友都像白毛女。只见蒙古包被吹开一个角,蒙古包内雪花飞舞,地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雪。

    太阳跃出地面时,风终于停了。阳关灿烂地照耀着,雪地上银光四溢,衬着泛黄的芦苇,明净的蓝天,构成一幅素雅美丽的画面,宁静又圣洁、、、芦苇终于打够了,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我们任务完成后胜利返回连队、、、后又去连部背面的小山上打石头,抡大锤、舞铁镐、打炮眼、、、不是女生干的活儿我们女生都咬牙干了、、、

    生活是艰难的,但是当我们的心中燃烧起理想之火,艰苦的生活就像是一首诗。我的日记本里写满了豪言壮语,我虔诚地希望通过劳动改造思想,成为真正的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我的父亲是一个忠实的共产党人,他的严厉教导和以身作则,自幼给了我深刻影响。但是,还有一种影响,它来自 “ 文革 ”, 当全民族都空前狂热地崇拜一个神,把人性压抑到最低点时,任何自由人性、享受生命的愿望都会被自己或者他人扼杀。因此,我有狂热的、虔诚的、宗教式的献身精神,也有矛盾和迷茫的痛苦。

    1971年秋天,我被分配到牧业点打草、放牧牛羊,这使我有机会认识了草原。那时,我就像一个勇敢的牧人,纵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与牛羊为伴、与花草亲昵、与白云竞驰、与风雨较量、、、几次被饿狼袭击,我们要克服恐惧的心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跨上马,拼命追赶饿狼,直到饿狼远遁、、、

    有一次,在白毛风中放牛,连人带马滑倒在冰面上,我被甩离马背,跌倒在雪地上,腰腿疼的久久爬不起来,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马缰绳、、、

    我们学会了接羔、起羊粪砖、搓牛羊毛绳子、乘勒勒车迁徙、自己搭蒙古包、与陌生的凶狗饿狼周旋、与暴风雪拼搏、、、

    如果说冬春的草原带给我们更多的是严酷,那么夏秋的草原却用她博大的情怀把我们滋养抚慰。这里有无边的辽阔任你徜徉,有温柔的寂静任你梦想、、、

    黄昏,羊群归来了,我们像往常一样在蒙古包旁边忙碌着。猛抬头,发现羊群中有一头高大又陌生的动物,像个骄傲的王子一样,在一群肥头肥脑、又傻头傻脑的新疆细毛羊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地向我们走来,那是一只矫健又年轻的野黄羊。羊群越来越近了,那野黄羊高高扬起的头,和亮晶晶褐色的眼珠都能看得清楚。我们静静地站着,生怕惊动这位陌生又可爱的来客。突然邻家的狗发现了黄羊,狂叫着向羊群冲去。那野黄羊稍微一愣神,旋即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羊群,冲向广阔的草原,只见它雄健的身影在草丛中闪动,不时腾空而起,像一团火焰,像一个金色的精灵,在绿草波浪上不断画出优美的弧线,把那只吠叫的狗远远地甩在后面。夕阳照耀着绿色的草原,晚霞在天边燃烧,我却好像失去了什么,向着那金色精灵消失的方向,久久地凝视着。那就是野性的自由,那就是奔放的梦想,那矫健灵敏又年轻的身影难道不是我们吗?我们是羡慕那些傻头傻脑、被管束的绵羊,还是羡慕那只独特、自由、豪放的野黄羊?

    七月的骄阳发出灼热的光亮,草原上空升腾着闷热的暑气,羊群挤在一起争着把头伸进其它羊的身体下躲避阳光。风渐渐大起来,隐约还带着些许凉意,羊群又开始走动吃草。遥远的地平线上横着一条长长的黑云,几分钟后,就见那条黑云变宽变厚,像一块巨大的铅板把西北的天空布满。风越来越大,乌云从西边急速地扑过来,我急忙拢着羊群,向蒙古包的方向赶去,可是已经来不及。刚才还是晴日朗朗的世界,立刻狂风暴雨袭来,只见闪电伸着狰狞的青色巨爪,仿佛要把天空撕成碎片。雷声从头上滚滚而过,仿佛要把天地间的一切毁灭。随后大雨瓢泼如注汹涌而下,我像一只落汤鸡,像一片树叶漂浮在风雨中。这是个可怕的时刻,也是个令人振奋的时刻,是我初次独自一人守着一群绵羊站在旷野之中,洗礼这样的暴风骤雨。突然身后传来更大的响声,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我惊呆了,难道还有什么灾难在后边?恐惧袭击着我,猛转身,看到一大群野马顺着风雨的方向,成扇面形狂奔过来。不知它们是被这突降的狂风暴雨惊吓,还是在与雷电暴雨比高低,踏踏的马蹄声像闷雷,蹄下溅起的水花像一道道浓密的水雾,转瞬间马群冲到我的身边,像海啸飓风一般呼啸而过。那雪白的、淡黄的、棕红的身躯,和银亮乌黑的鬃毛,就像一道道闪电从我眼前掠过。马群铺天盖地而来,风驰电掣而去,没容得我看清楚,它们已经跃过前面的开阔地,跃上一个高坡,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啊!大自然的骄子,暴风雨的精灵,你们奔驰在这风雨雷电肆虐的世界,尽情地检阅了自己的力量,展示了自己的健美、、、我忘记了自己是站在风雨野地里,心里充满激越,仿佛自己也是一匹雄健的儿马,随着马群驰骋在狂风暴雨之中,如流星闪电般划过一道耀眼的光亮。

    现在品味起来,放牧牛羊那二年,正是我青春生命蓬勃奔放的十八九岁,在几近原始的放牧生活中,我有强烈的求知欲却找不到几本书阅读。对友谊有着纯洁的依恋,却找不到可以交流心灵的知音。心里充满幻想和热情,却没有可以显示生命价值的机会、、、在扎根边疆的誓言中又隐隐感到对未来的惶惑、、、我常把自己埋在青草丛中,让柔嫩的小草拂着面颊,听着羊群吃草的声音,望着青青碧空、悠悠白云,希望把自己化作一缕蒸汽升上天空、、、那是生命对岁月流失不舍的抗争,那是人类真实情感的奔涌,是对人为桎梏不甘的冲撞。

    就在那样原始落后的生活中,我们成长起来了,带着一身征尘和汗水,带着几分浪漫几分诗意,在有绿色就有浪漫的草原上,挥洒着我们黄金一样的青春、、、

    我们在一九七四年后调到农业连的五连。当时的兵团已经是人心思归,到处弥漫着忧伤、颓废和躁动,开始走后门搞病退、想尽办法离开兵团、也有许多战友开始谈恋爱、知青们一片乱纷纷、、、

    我们一代知青经历了文革可怕浩劫的十年,和上山下乡痛苦又艰难的历程,我们摸索与探寻,以青春为代价,理解了生活所蕴含的痛苦与欢乐、失望与希望、惶惑与挣扎。虽然还没有得到社会对我们真正的评价和关注,但那段像磨刀石一般的经历,时时磨砺着我们。曾经与天地交融、与战友共勉、虔诚地奉献、痛苦地思索、、、浩瀚的大草原给以我们生命的启迪。绿色是生命的象征,所以,我们的生命总是新鲜、总是浪漫。”

    女作者黄爱民的《有绿色就有浪漫》一文到此结束。她的原文有近万字,我是一字一句地阅读,并不断被打动放下书本品味思考。我喜欢她这个人,也喜欢她这篇独特的文章。如果黄爱民能读到我这篇以她为首的文章,那我就在这里表示一下:非常感谢她!也钦佩她,她比我思考得深沉,而且及早,而且文字优美。

    《绿色的浪漫》一书里有的故事让人哭笑不得。

    《 “ 莫斯科郊外的晚不响 ” 及其它》这个题目也是怪里怪气的,是一个叫陈晓光的男知青写的。

    陈晓光写道:“、、、五四青年节那天我们歇工,难得地吃了一顿 ” 共产主义 “ 的土豆烧牛肉。大家伙儿撑圆了肚子以后,瞅着甜菜地后边的红柳树梢发呆。眼前只有爬满了骆驼刺的盐碱滩,茫茫旷野没有可去玩耍的地方、、、吃土豆烧牛肉时又喝了几口劣质烧酒,此时胃里像是着了火,周身的血液突突地往脑门子上撞、、、

    朱山是个身高1.91米的大个子,此时他那瘦高的身影抱着一把小提琴,像一根电线杆子似地杵在斜阳里。咧着嘴哼着样板戏里的 “ 谢谢妈!、、、” 胡乱地拉着曲子。

    众人早听的烦躁,便围上去想把他搬倒、帮他散一散骨架。正要动手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说:让朱山拉几首好听的俄罗斯民歌!

    朱山也不答话,把尖尖的下巴抵住小提琴,运了一口气,拉起了 “ 喀秋莎 ”,那缠绵悱恻的琴声霎时把我们震住。接着又拉起一首激昂的 “ 士兵之歌 ” ,大家不禁听得兴起,一起击盆敲碗,跟着吼唱起来。朱山看大家这么喜兴激动,愈发精神抖擞,摆出一副好架势,一口气拉了十几首中外名曲,直拉到夜色整个扑下来才歇手。

    众人不依,又端来残羹剩菜和半瓶烧酒,还拾掇一些芨芨草燃起篝火,说今夜要一醉方休。朱山呷了几口烧酒,站在摇曳的火舌前拉了一段悠然自得的 “ 卡门 ” 后,忽然说明天会不会被批判说我们搞 黑货 “ 封资修 ” ?大家都在兴头上,不依不饶说报纸上那些尿他个球、、、朱山也有些醉意说 “ 泰山顶上一青松 ” 那狗蛋玩意也能称是交响乐?、、、最后,朱山拉了一曲深情的 “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结束,大家这才哼着 “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地尽兴散去。

    结果,事过不久的一个晚上,玉米碴子粥还没喝饱肚子,紧急瘆人的集合号声骤然响起,众弟兄们扔下饭碗骂骂咧咧地跑到会场,只见张连长紧绷着黑脸站在那里。原来那晚唱的 “ 莫斯科晚上 ” 有人告了密,一封匿名信寄到团政治处,正撞到 “ 批林批孔 ” 的火候上,团部政委在电话里把连长一顿熊骂。连长窝了一肚子火,正巧指导员探亲去了,连长只得召集全连人马咆哮一顿。

    其实连长挺善良的,是个和事佬,但是他身在其位不得不走个过场。连长扯着大嗓门吼道:“ 大晚上的去唱什么黄歌,什么喀秋莎,喀秋莎不就是火箭炮吗?怎么到你们的嘴里就成了女人?想老婆也没这么想的,简直乱弹琴!” 训的我们哭笑不得。谁知连长又训了朱山几句以后更是大放厥词:“ 找老婆不着急,别去唱那个什么莫斯科晚不响早不响的,等你们到了岁数我给你们做红娘,想不扎根都不行,你们一个个给我下胖小子、、、” 训得半边天们都飞红了脸。连长撒完火后大喊一声:“ 解散,继续填肚子去!”

    只是,朱山后来又被团部整治了一回,说他是恶毒攻击,唱《怒潮》里的 “ 送别 ” ,是为彭德怀招魂、、、

    其实张连长最恼火的是那个告密者,动不动往上报告。连长有心查过,但没有查出这个小人是谁。多年以后,我们重游乌梁素海,又见到张连长,朱山和连长握手言欢,大家还喝了不少酒。说到那个犹大,那个特殊年代的盛产动物,至今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作者陈晓光是哪里的知青战友?在此也同样表示感谢,是你给我们带来这个真实又幽默的故事,也给我们带来珍贵的启示。

    最后再次表示,对这本书《绿色的浪漫——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纪实》的两个知青编者——贺鹏和陈广斌,说一声感谢!借用人类学者弗雷泽的一句话说:一切理论都只是暂时的,唯有事实的总汇才具有永久的价值。书中一百三十六篇文章,就是事实的总汇,它能抵抗人类的遗忘,在我们近二千万知青消失的将来,这本书依然存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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