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连日阴雨,终于稍稍放晴。将衣物清洗,放到阳台去晾晒。感冒将愈,《风物人间》送至我手中。
与别书不同,橘红色的书封,斜着几个不规则镂空小圆形,翻开是一幅花鸟墨画,清新雅致。
封面有云----世间潦草,你是绿雪诗意。万物欢喜,你是理想生活。
年年惯见飘飘白雪,绿雪何曾谋面呢?只堪诗意的梦境里寻罢。
书中好像藏着什么,翻开现出一张尺余长的字幅,是雪小禅手书的陶渊明诗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毛笔字迹算不得好,但见得惬意而信手涂鸦,陶翁诗情、作者心性已然扑面,使人嘴角泛起笑意。
中厚度的书托在掌心,纸张、排版、图片、字体、句子,目之所及,无不古朴美丽,罕见的雪小禅式的美,可见作者与美编之用心,诚意十足。
序言的小标题----陆地仙人。这是作家朋友赠与她的四个字。雪小禅写道,“妙到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哪里好,偏偏哪里都好……玄妙。”
做“陆地上的仙人儿”吗?
地球上“三山六水一分田”,陆地何其珍贵?脚踏实地。地生万物。植物们扎根泥土,开花结果。动物们地上奔跑,繁衍生息。雄鹰高飞,也总要落脚大地。
李白的“谪仙人”美名,“八仙过海”中何仙姑脱俗,七仙女娉婷……哪一位仙人不是才情俱备?
雪小禅自己写一副春联,“上联是:半榻有诗邀月共,下联是:一春无事看花忙。”与“陆地仙人”的横批真是诗意登对。
她那么样多领域感兴趣的人,当然不会不忙,却说“一春无事”,使人想起释慧开的“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
五十岁的雪小禅写道,“我格外喜欢此时的我,恰好的中年----万水千山走过,人间艰难看过。保持自律,三十年如一日,读书、写作、画画、做饭……”
这种心态实在是好,跳脱出俗世的“更年”,活出自己的美好人间。珠玉在前,让人不再害怕年龄的增长。
她写道,“我老了会在乡下找个小院儿……又素又简。万卷书早已在心中,万里路早已走过……明月之夜,去听松风看月影。”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呀,可又有多少人真正实现了呢?
雪小禅已出书五十本。我十二分相信她梦想照进现实的能力。
“种一棵枫树,一定是红枫……满墙的蔷薇。五月来时,一枝绽放在门前,足以消魂。”眼前仿佛看到雪小禅未来农家的蔷薇,在风中轻轻晃动。
二十年前,我在家乡做化验员,每天上下班途中会路过一片庄稼地。那里有一座亩把地的小院落,并无什么奇特。但春夏之际,远远望去便惊为天人。
院子四周的篱笆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数不清的密密匝匝的粉红色花朵,在微风里摇曳,好似把整个明媚的春天披在身上。
那时不知叫什么名字,如今想来是蔷薇花了。这在北方乡村,无疑惊艳了岁月一般。即便以后我来到南方,气候温暖湿润,也再没有见过那样震撼又温柔至极的美。
在《房前种菜,屋后栽花》里,雪小禅写她的女友,从哈佛回国归田园居,远程发设计稿谋生,“花花草草、写作”谋爱。
我在农村长大,当时家里就有一处废弃的老宅子,母亲在屋前栽种许多蔬菜,绿意盎然。母亲当然是实用主义,蔬菜用以家庭自足。
我家自住的院子一角,种的有吊兰、桃红、菊花等。很多人家在院落里,栽种牡丹、月季或刺玫,花开婷婷,似美人如玉,来客欣赏十分悦目。
雪小禅的女友,高知与风雅兼具,难道不该“庭前栽花,屋后种菜”吗?那屋后栽花,如何欣赏呢?
继而一想,不禁会意,“春天就在每个人自己心中……只要快乐,其实做什么都是一样的。”她的女友心中自有日月,或许同我那老乡一样,房前种菜,而屋后栽的花,绵延整个篱笆小院呢。
难以想象,雪小禅曾是理科女,学校里的体育健将,而今早已古装嫣然,美得出尘,醉心慢生活,每一帧照片里都笑得眉眼弯弯。她最后写,“在我心里,也种了一枝花,那枝花,叫作禅意。”
风物皆有灵性,人间自有情痴。陆地万物枯荣,仙人尘缘素心。
轻轻读过几页,已觉满目馨香。随处绿雪,淡淡禅意。雪小禅在我心里,也种了一枝花,那枝花,叫作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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