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的屋檐下挂有一口碗青铜色的古钟，背着光看去就是黑不溜秋一个轮廓，像是用黑墨笔画在空中，一条红绳系在钟舌上挂下来随风飘，钟声响五下表示上课时间到，三下则表示下课时间到，李先生上课的时候就夫人来打钟，反之相反。
教室里的娃们上课没过半刻就竖起耳朵等着钟声响，李先生一手拿书一手拿紫竹戒尺在教室里慢悠悠地绕圈圈，教室不大，左边下去，左边上来，绕过讲台停留一会，又从右边下去，再从右边上来，这一绕就是一个学年，等到新增一个年级，就成了左边下去左边上来，中间下去中间上来，一绕又一年，李先生很是有耐心的过了一载又一载。
村长请李先生来本想让大福多点书，将来好出去做点生意买卖不难，可哪想这大福偏偏就不争气，脑子固执得跟屋檐下那口古钟一样死板，任李先生怎么敲打，除了发出当一声就没下一声了，再敲还是当一声，李先生说一，他就是一。
李先生时刻告诉他们：“读书得活学，活学就是举一反三......”李先生不厌其烦地说着。
庆华说起大福像是一堆话要倒：“想必，大福这样下去，想在读书这条路上走远有些难咯。村长你这教育方法有问题。”他把憋了老久的话终于告诉村长。
村长摇摇头，取出一根烟，想点又没心思点，他搞不清楚庆华说这话是不是算取笑他儿子笨。
村长有些敷衍的回复：“再等等，他还小。”
村长的话多半是安慰自己，也好在庆华面前不至于那么尴尬。庆华穷追不舍，向来喜欢挖苦人家，喜欢落井下石，本是跟村长关系甚好，可到这关节眼上丝毫看不出两人关系有啥仗义感。
庆华说：“还不如多整些牛羊让他去放，值钱呢，草天然不用本。”庆华给村长出了这么个不太现实的方法，可他就不说村长的教育到底问题出在哪。
村长又说：“也不是没算计过这些，养牛羊是稳赚不赔，他才几岁，十岁不到，你忍心呐？我是想他将来好轻松一些啊。”
庆华说：“村长你否知道哇，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什么意思？”
村长对于庆华的挖苦习以为常，庆华见村长如此固执坚持自见，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没事儿，没事儿，我就说说啊，别放心里去啊，小孩么，多熬熬会出头的。”
李先生安慰村长说：“个体差异是有的，启蒙也有早有迟，先别急着下决定，孩子这辈子远着呢，只要他不影响其他学生便好。”
村长连忙哈腰：“先生您说极是，不急，不急。”
庆华满脸不在乎。
课堂上李先生叹息：“可惜呐，可惜呐，光阴是金，不珍惜粪土不如呐。”
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时间一久任凭李先生怎么起高声大福他只顾自己呼呼大睡，摊开的书本盖在脑袋上。
李先生气愤的时候也会喊：“猪头啊猪头。”他是看在村长的面子没拿那紫竹戒尺打这猪头大福。
大福这脑子不开窍一事继续被同学们传出去，上课继而混混沌沌，越是上学越不在状态，最后大福就干脆对下课钟声也不期待了。李先生开始觉得彻底没法教这孩子，可李先生的做事风格又不会主动去劝退学生。
下课的钟声一响，同学们就围着熟睡的大福，拿些鸡毛之类的软小东西挠他鼻子或耳朵，大福一下如梦惊醒，脸压在书本上压出一道深深的印，风干的口水从嘴角开始在脸上刷出一道白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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