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梨,总觉得怪怪的。前年朋友送了我一箱太妃梨,说让我尝鲜,说是梨中上品。我打开层层叠叠的包裹,看到梨的真身,着实吃了一惊,看过大的,特别大的,而那般小巧秀气的梨,黄澄澄的,却是头一回。模样真好,再联想着太妃梨这名字,到底是太妃级别的人爱吃呢?还是这梨像女子中的太妃呢?
我咬了一口,竟是软软的,绵绵的,或许也没那么软,但是与记忆中的梨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小时候,感觉所有的水果都很贵,贵到我能吃到的时候都是有坏的斑点的。似乎只有梨是一种便宜的水果,汁水又多,在夏天经常能吃到。
印象中,梨都有拳头那么大,我常常吃的,皮很厚,灰绿色的。邻居有个奶奶,一吃这样的梨,就去皮,去很多很多,偌大的一个梨,让她一削,竟然只剩下腰身了。我总觉得梨皮也别有一番滋味。我都是先啃了皮,慢慢嚼着,现在想来,像吃铁片。那时候却甘之如饴。接着吃梨肉,弟弟总是吃得很快,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实在不忍心,就给他咬一口,下次再有吃的,我也会讨回来的。
有的梨,皮薄一些,口感更好,吃起来很舒服,我很少吃到,就盼望着中秋的时候家里会买。二姑家总会给爷爷送。我一直觉得送礼送梨不好,读到“梨儿腹内酸(离儿腹内酸)”的句子时,更觉得不太能接受。不过,这些念头,在我那贪吃的嘴边也就一闪而过,之后就津津有味的吃梨了。真的,我真的知道梨核是酸的,美好的梨味每一次都这样收尾,我感到有些失望。
有一年,我和小弟在村头割草喂羊。邻居一个大嫂从旁经过,竟然给了我们一个特别大的大梨,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梨,从前现在都是最大的。我们很开心。加快速度割草。总算弄好了,回到家,家中其他人还没回来,我和小弟先洗了梨。我们使劲地洗,心想,这么大热的天,在刚刚打出来的井水里泡一泡,梨子一定会更甜吧。不知道等了多久,我们拿出梨,在家里人常常歇腿的磨盘旁边坐了下来。
“姐姐,我想咬一口。”
“等妈妈一起吧。”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想,口水不知咽了多少,但是真不知什么心里作祟,特别想让家里人都能看到这是怎样的一个梨。我不会像孔融那样让梨,但是我想学着分享梨。
最终,梨能完好无损的留下,弟弟简直功不可没。好几次,我感觉自己就要改主意了,弟弟都会说:“姐姐,你不说等妈妈一起的么?”
母亲把梨切成很多片,她总是估摸着切到核,就划一刀,这样梨就一瓣一瓣地分好了。我们每人都吃到一两片,母亲吃的是分完后一大块。如今,我也是一个母亲了,才明白,母亲那充满自尊的对我们的爱。
吃过很多梨,第一次见到梨树在我22岁那年。也许我年幼时周围也有,但是我真的从未注意过。直到22岁时,我在山里支教,刚刚过了三月,梨花就开了。站在校园里,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一树一树雪白的梨花,顿时感受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好与诗意。那种白,不冷,让人觉得温暖。走近看,总是有很多大蜜蜂在飞来飞去。当梨花落尽,才发现,梨树的整个脉络特别美,有骨感,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造型。在闲暇时,我总喜欢去看梨树。
梨子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我不知道,在忙碌的收玉米之后,孩子带了很多梨干来。我第一次吃到梨干,味道真好,贪吃了,边缘有点硬硬的,里面却是软的。小孩提醒我不能吃多。果然,半夜竟然拉肚子了。自此,不敢不截至。
有一天,校园上头的一个苗族老乡请我们去家里吃饭。我们跟着就走过去。到上面的的时候,顾不得喘口气,我的眼睛简直不够用。多美啊!一树红彤彤,带着明黄色的小梨,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树上,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稀疏的几片,告诉我梨树叶子在秋天是红黄相间的。我抬头望着满树的小梨子,竟忘了时间。主人以为我想吃,忙拿来篮子摘了些许。我接过梨,洗都没洗,直接就吃了。真甜,仰头看天,连天空都蓝幽幽的,很甜。那就是我春天里看到的花结出的果实吗?生命多奇妙!
后来过彝族年,彝族老乡请我们去吃坨坨肉。他们那样热情好客,一开始真心想吃,到后来实在吃不动了。在一个低洼的山谷里的那个老乡,竟拿出了梨让我们吃。那个妈妈用蹩脚的普通话让我们吃,就留着过年都能吃上的。一大家子黑黝黝的脸庞,乐呵呵地打趣着彼此,我知道,再苦的一年,在这里也融化了。
离开大山很多年了。每年秋天还是会想起大山里那金红的梨。
再咬一口太妃梨,竟然脆了,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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