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殷勤

作者: 蔚迩 | 来源:发表于2018-06-04 11:22 被阅读226次

    青鸟殷勤      许子仙

    第一章  三青鸟

     1.蔚蓝如云际的天色一般,上面点缀着些许金黄色和紫色的斑点,恰似清澈的湖面上散落下菊花和玉蝉花瓣一样,这样的一双翅膀掩映在一束蔷薇花间,既浑然天成又耀眼夺目。在一步之外,有一对乌亮的眼睛盯着这一闪一闪的美丽翅膀,这眼睛犹如一团黑色的水银里凝结着一滴洁白的羊脂,清纯而洁净。这个双眼聚精会神观察着面前吸附在花蕾上嬉戏的蝴蝶的小姑娘,头上挽着两个发簪,身着一袭青衫,面庞俊秀却稚气未脱,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凑到蝴蝶近前,伸出双臂手掌合拍,一下子就把蝴蝶扑在手中,不由喜上眉梢。可还没等她笑出声来,一个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青,娘娘传唤你奉茶呢!”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看样子年纪更小一点,一边喊一边张望。

    “噢!”小姑娘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向花园后面的 大殿小跑过去,红衣丫头见状,赶快踏着碎步跑回去了。

    这花园十分开阔,里面奇花异草甚多,各色花卉争奇斗艳,竞相怒放,百花香味沁人心脾。在花园的后面,有一排亭台殿阁,两旁是走廊,中心的大殿分外巍峨,小青来到殿前,踩着碎步,拾级而上,心中犹然不舍放弃刚才捕获的蝴蝶,边走边想,不觉分神,竟然跌了一跤,等爬起来,蝴蝶已经不见了,不由得懊恼,却也无奈,急忙赶到偏殿,捧过茶盘,斟茶然后向大殿而来。

    殿宇极其富丽堂皇,从外到内,全由上等名木构建,处处雕梁画栋;大殿正中悬一块匾额,上书“有凤来仪”四字。中间的高桌上安放鼎炉,香雾缭绕。下面摆放着一张案几,两个人相对而坐,她们身旁侍立着一众女仆,小青捧着茶盘,小心翼翼地来到端坐着的两人跟前,禀告:“请娘娘及尊者用茶!”两人似乎在研究案几上的图文,闻声抬起头来,相视而笑,其中一人,一身素衣,一手执羊脂玉净瓶,另一只手打稽向对面的人说道,“贫僧此番认输了,还是王母的青鸟修为更高一筹啊。”另一个人衣着锦绣,金冠束发,面如满月,微微笑道,“观音何必过谦呢?这只不过是游戏罢了。”说罢端起一杯茶,邀请观音一同品茗,然后看着小青问,“刚才的蝴蝶呢?”

    小青不知所以,怯懦不敢出声,只见对面的观音拔出净瓶中的杨柳枝,迎空一甩,一个紫衣女子落在小青面前,踉踉跄跄,挣扎了一番才挺直了腰。

    “紫心,还不拜见王母和青儿。”观音发话道。

    “紫心拜见王母。”紫衣女子向王母施礼毕,转身欲向小青行礼,王母喝止道,“你们两个一般大小,就不必拘礼了。况且刚才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也算是熟人。”紫心闻言低头不语,小青却莫名其妙,王母接着说,“方才我和观音在太极图上,已经看过花园里你们两人嬉闹的一幕了。”

    “原来你就是刚才的蝴蝶,怪不得那么美呢,原来是你这么一个大美人变得!”

    “快别夸我了。小青姐,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都几乎一命呜呼了。”紫心脸色泛红说罢,垂下头去。

    “也让小红过来,她们三个熟悉一下可好?”观音微笑说道,王母闻言对紫心说,“你唤小红上来吧!”紫心领命,不一会偕同刚才喊话的红衣丫头进来,参拜过王母观音后,二人侍立一旁。小青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紫一红的两个小姑娘,都稚气未脱,但皆眉清目秀,便想要亲近,却不知她们从何而来,不敢唐突。王母注意到她的神情,开口说道,“你们朝昔相处,今日却对面不相识了。既然小青辨别不出,那么紫心,红拂你们就自己介绍吧!”

    “拜见青尘姐姐!”紫心和红拂异口同声对着小青唤道,小青更懵懂,不明就里,观音道,“方才我以佛家《金刚经》中“自在”法门中的神通之术助力紫心和红拂成就人身,让紫心和你比试法力,结果你轻易之间就将她擒获,可见你还是比她更胜一筹了,至于红拂,尚且不会三十六般变化,自然又弱于紫心,自然更不及你了。”王母接过话茬说道,“三青鸟跟随我多年,只是青尘成道略早一些,今日你们三个全部脱去原来躯壳,可喜可贺。也的确多亏观音大士的提携,从今往后,你们三人也要同声一气,彼此关照。勤加修习,不可懈怠。”

    三人听命,静候在旁,观音说道,“估计外面的酒宴快结束了,贫僧也该告辞了。”

    “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王母应道。

    2.通明殿上的酒宴已经接近尾声了,一众神佛都搁下酒杯,嬉笑闲聊。当王母和观音,带着青尘,紫心,红拂等侍女过来时,众人急忙起身相迎,王母来到玉帝旁坐定。玉帝说,“方才众位言道,自从上次蟠桃大会被孙悟空搅了局,大家都深感败兴,直到今日,时隔500年后,重开蟠桃盛会,众神叨食天禄,安然渡劫,普天同庆,所以都感念王母恩德。”

    众神听罢,齐声赞誉王母大德,王母怡然颔首说,“这一来源于天地之造化,生发蟠桃。二来也是因为众位自身历经艰辛,积累善念,方才有此机缘。三来嘛,自然是要感谢西天如来,法力广大,降服了孙悟空。只是今日如来未能前来赴会,幸好观音尊者在此,请转达天庭对他的谢意。”

    观音点头称诺,然后向玉帝禀告,“天尊,贫僧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观音尊者请直言。”

    “如今下届四大部洲之中,唯有这瑶池下方的南瞻部洲最是苦难重重,自上届蟠桃大会之后,此地民无定主,杀伐不断,先是两汉屡屡被乱臣贼子篡权夺位,招致四海纷争;魏晋以后,天下动荡,继而南北对峙,分庭抗礼,黎民百姓久遭兵戈,迄今尚且战乱不息。我等今日在此举杯畅饮之时,下届黎庶却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念及此,贫僧于心不忍,望大天尊垂怜下届黎庶。”

    “天道有常,朕虽为天庭之主,却不能恣意妄为。”

    王母听到玉帝的回答,接过话茬说,“莫若我略尽绵薄之力,不知天尊意下如何?”

    “如此也好,只是不可大违天道,否则必致反噬,反而遗祸于民,更为不美。”玉帝道。

    “既如此,我即令青鸟代我走一遭。”

    “观音尊者意下如何?”玉帝闻禀问道。

    “甚好,她法力微薄,正可不偏不倚。”

      “三青鸟也正可趁此机会,下届历练一番。若果她们行事有不尽周详之处,还望观音尊者早晚看觑,加以点拨。”

    观音闻言回禀,“娘娘掌管天下女仙,颇为辛劳。贫僧多在人间往返,此事定当尽力襄助。”

     回到瑶池圣境,王母唤过小青说,“你也知道,我在玉帝面前举荐你到凡间,此次你务必尽心。”

    小青领命,问道,“娘娘,我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呢?”

    “你到凡间,暗中寻访,护佑紫薇帝君,保护他成人,以求一统四海,还太平于百姓。但你切记处处小心,凡事不可强求,以免反受天谴。”

    “只是这紫薇帝君,恐怕依靠小青的能力,寻找一定会毫无头绪,娘娘可否略微提示一下呢?”

    “你跟随我这么久,一定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吧?”王母笑容可掬,小青稀里糊涂地答道,“娘娘本是姓杨名回,这个小青自然知道啊!”

    “很好,你协同紫心,红拂一并回到三危山,留她二人守护青鸾宫,你三日之后动身吧。到时候,我会让观音送你一程的。”

    小青虽然不明就里,但依然将王母的旨意谨记在心,告辞退下了,然后和紫心红拂回到青鸾宫,吩咐二人看护鼎炉,自己则闭关修持。三天之后,当她浑浑噩噩,再次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青鸾宫,浮游在云端,遂降低云头俯视下方,但见神州长安一带,隐隐之中暗藏王霸之气,便选择荒郊野外之地,落脚站定,然后缓缓向开阔之处寻找路径,却见前面一位老妇人,笑容可掬,手里端着半碗水,迎面走来。青尘正觉得口渴,便问道,“阿婆,可否让我喝点水?”

    那老妇人也不答话,只是笑盈盈地递过碗。青尘喝了一口,味道苦涩,勉强咽下,将碗递回去,强挤出个“谢”字,妇人却摆摆手,开口说道,“喝了我的水,可得给报酬哦?”

    青尘有点愠怒,这么难喝的东西,况且我只喝了小半口,还好意思索要报酬,没好气地问道,“多少钱?”

    老妇人依然笑盈盈地说,“十三钱!”

    3.青尘不懂十三钱是多少数目,便不再理会,迈步走了,沿路跟随稀稀落落的行人,漫无目的地走去,竟然来到西魏都城长安,街市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青尘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物件和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幼,心下欣喜,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却见不远处一队骑兵铿锵前行,兵士盔甲鲜亮,后面紧随着两顶大轿,隐隐似乎听得到婴儿的啼哭,青尘便随着这队人马前行,众人径直来到一座府邸,上面悬着一副匾额,上书“大都督府”四个烫金大字,整座府邸甚是气派,看样子大都督一定非同凡响,青尘一边想,一边看着兵丁簇拥着轿子进了府中,门口只剩下几个过往的行人,觉得索然无味,便掉头走开,可是心中稀里糊涂,不知该去哪里,她打算听之任之,心中莫名记得自己是有使命在身的,与此有关的情节,却是分外清晰。于是便原路返回,来到大都督府前,却看到一伙人正凑到一张告示前观望。旁边有人急不可耐的打听情由,已经看过的人便饶有兴趣的讲述。她也一并听清楚了大概的事情,原来这位西魏的大都督叫杨忠,前面进去的两顶轿子中,正是他的夫人和新近诞生的一个男婴,本来夫人住在弘农郡华阴,可是这位小少爷自出世以来,便日夜啼哭,夫人无可奈何,只好来到都城长安,大都督杨忠听过家人陈述,也是一筹莫展,便贴出告示,请求妙手神医前来会诊。大家正在喧闹,府门打开了,一位军官模样的男子,捧出一个铜盘,上面放着一包银子,高声说道,“大都督有言在先,能够止住小少爷啼哭者,哪怕是暂停片刻,即可获得盘中的赏银。”

    “只限……”

    “智仙大师?好好好!”军官一见有人应声,急忙上前搀起小青,将银子塞到她手里,拖着她跨进府门,匆匆向后面的厢房走去。小青本来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可是她感觉似乎并不是叫做智仙的,而且她的意思原本是要问,“只限医生呢?或者其他方术也可以?”然而军官并没有给她把话讲完的机会,而且直到来到厢房,他也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因为他几乎是跑着进来的。“这位智仙大师,愿意……”军官累得说不下去了,呆在一旁大口喘气,屋内婴儿的哭声,十分明显,听起来,婴孩的嗓子已经有几分沙哑。

    “智仙大师,你有什么良方吗?”一位器宇轩昂,胡须浓密的男子焦虑地望着眼前这位气定神闲的道姑,心中有点迷惑,因为两个人一样风风火火进来,军官上气不接下气,可是道姑却怡然自得。感觉到面前的男子在询问自己,道姑不由凄然一笑,心中暗道,“智仙!也罢,我就暂且叫智仙吧。”对面的男子更加困惑,问道,“大师因何发笑呢?”

    “恕在下眼拙,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这是我们大都督杨公!”一旁的军官像审视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面前的道姑,心中分外不解,鼎鼎大名的大都督杨忠,西魏朝廷的重臣,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噢,我也是让婴儿的哭闹搅乱了方寸,还不赶快奉茶?”

    “不必如此,待我先看看小公子。”

    丫鬟闻言,将婴孩抱出来,他还在啼哭。智仙接过婴孩,附耳对他说道,“放心吧。”婴孩闻声睁开眼,看着智仙,竟然不再啼哭了。

    众人都欢天喜地,杨忠急忙亲手端过一盅茶,请智仙大师品味。智仙却笑而婉拒,拿出刚才的那包银子,说,“这银两不知有多少呢?要不称一称?”

    杨忠面露尴尬,说,“大师切莫见责。刚才也是情急之下,未曾细想,我便顺手拿出袍袖中的一包散银。大师的恩德,岂是这区区几两银子可以答谢的。”

    “大都督,在下乃是修道之人,一向视金银如粪土。之所以让人称这银子的重量,自然是别有用处。”

    杨忠闻言,狐疑不定,只好照办,唤人当面称过,乃是十三两。智仙说道,“贫尼看觑此子十三年,然后归还大都督。”

    “这却是为何?”杨忠满脸狐疑,同时盯着面前的女子仔细端详,看装束应该是个黄冠道人,她却自称为尼姑,莫非是带发修行的佛门女弟子?况且似乎刚及弱冠之年,不知她为何愿意承担这样的差事。

    “此中情由皆有天定,此儿非比常人,日后有非凡的才智,当建立不世之功勋,所以贫尼必须亲力亲为,悉心教导,若假手他人,我不放心。”

    “放心?”杨忠默默念叨着智仙说的这两字,想到刚才她在婴孩耳边也是说的这两个字,心中虽然迷茫,却不敢轻易反对,便说,“距离长安不远处的冯翊,乃是我故居所在,那里有一座般若寺,大师可以领着婴孩在此处安身,日常用度,我会派人按时送来,并且加派护卫和佣人,可保无虞,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智仙点头允诺,来到般若寺,安居下来。

    4. 待到小青离开之后,青鸾宫中就剩下紫心,红拂主事,一众仆从先前称呼小青宫主,现在便依次称紫心红拂二人为二宫主,三宫主。两人渐渐与众人熟悉,遂嘱咐好侍从,看护宫院,切莫让外人打扰,然后沐浴更衣,进入丹房,盘膝而坐,手结法印,口诵真言,渐渐入定。脑海里,慢慢推演出自己的缘起。

    ……什么都没有,除了无边的黑暗。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所以它便漆黑一团了好多年。

    直到有一天,这死寂的宇宙,终于有了一份萌动,渐渐地这轻微的动荡强健起来,然后凝聚成一团活动的肉躯,不断膨胀,将这懵懂的黑暗分剥,轻清之气上扬,重浊之气下沉,这上下两部分便是天和地,这位开天辟地的盘古,逍遥自在过了很多年,却总被一股寂寞吞噬,这份空虚催生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他仿照自己的模样,制造出一男一女两个新生命,给他们取名伏羲和女娲。然后变化自身的双眼和四肢还有血液依次成为日月,山川和河流。他们两个又依样造出许许多多和自己一样的生灵来,他们具备常人所没有的法力,被尊为神,而他们的后代便是人,人们不断繁衍生息,日渐增多。这些定居于不同区域的神灵带领他们的后代,渐渐形成部落。在各地的部落中,人神共同尊奉一些自然中的灵兽,作为图腾。在昆仑山以西的大片土地上,有一个部落,以虎为图腾,部族首领由女性担当,人们称其为西王母。渐渐地,人们也将这个氏族唤作西王母,而且将其与觚竹北户、日下等另外三个部族并称四荒。每一届西王母都是部族中擅长狩猎的女性角逐诞生,胜出的女子有权利佩戴虎头形状的冠盖,身着兽皮的衣饰,这样的传统延续了好多年。所以新任西王母的诞生历来都异彩纷呈。任何规矩都有打破的一天,西王母部族传承已久的规矩也概莫能外,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杨回的少女的出现。

    枭勇异常的杨回身姿矫健,身旁三只五彩斑斓的鸾鸟相随,一出场便技压群雄,轻易夺得西王母的桂冠,而且更为动人心魄的是,后来便不再有人胜过她,所以西王母的称呼便固定下来,一直为她荣膺。这位叫杨回的西王母,便落脚在她的降生地——昆仑山西陲,泾水河畔,一个叫瑶池的地方。王母察看演绎周天之数,推论五行之相生相克之理,开种蟠桃,得仙桃三类:小桃三千年一熟,人吃了体健身轻,成仙得道;中桃六千年一熟,人吃了白日飞升,长生不老;大桃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寿。众神都想分享王母的蟠桃,以求渡劫,渐渐便有了天庭开办蟠桃盛会的惯例。王母因需要得力心腹筹措盛会,于是将三只青鸾中最机敏的一个,点化为侍女,赐名青尘。紫心红拂,则是新近得观音扶持,方才有了今日的人身。二人收拢神思,心中感慨不已。

    紫心对红拂说,“青尘姐姐奉命去了凡间,不如我们两个也趁机游历一番,增长见识如何?”

    红拂毕竟法力微弱,再者青尘临行前曾经嘱托她们静心修习,所以不敢妄做主张,紫心看她犹豫不决,便说,“也好,你留守宫中,我独自一人,徒步下山,顺道游览一番三危山到凡间的风景,用不了多久,便会返回。”红拂少不更事,唯有允诺,紫心言讫,折身向青鸾宫外而去。

    三危山距离王母瑶池圣境虽则只有二百二十余里,并且方圆大概百里的范围,但是风貌却截然不同。三座山峰分别耸立在西北南三个方位,从高空俯视,远望西方,是巍峨的高山冰川,北面却是浩瀚的林海,向南望去,是一望无际充满生机的大草原,三山之内,则是灌木丛生,不时可见有璀璨夺目的花团锦簇,枝丫间也听得到虫鸣鸟唱,洋溢着一片勃勃生机,一直通往东方,青鸾宫正是位于这祥和安宁的山中平坦之处,紫心出了宫中,再继续向东前行,隐隐约约,草木渐渐萧疏,偶见光秃秃的鸣沙山,更有形态怪异的古树,婆娑多姿,但大多数树皮爆裂,或粗糙不堪,让人毫无喜悦的心情。突然山上飞来一只凶猛的鸱鸟,一个脑袋近乎四方形,脑袋下面连着三个身子,样子十分吓人,这怪鸟盘旋在紫心的头顶目露凶光,突然一扑而上,直朝紫心面前扑来,长喙如利刃一般,熠熠发光。紫心看到它的模样,已经恐惧,见它突然袭击,方寸大乱,心想要是被这样的丑八怪贴到面前,一定会恶心地将胆汁都吐光了。于是急忙撒腿狂奔,眼前一束刺眼的白光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前面立着一头浑身泛白的彳敖彳因,这个怪兽,头上长着四只角,身上的毛又长又密,好似钢丝一般,样子有点像牛,却比普通的牛高出几头,而且眼睛外凸,好似铜铃,它瞪大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紫心,紫心心中暗自叫苦,要是前后两头让这两个怪物堵死,自己今天断然无路可逃了。彳敖彳因似乎不耐烦了,仰天大哼,四个触角旋转的如同长矛,蹄子乱踏,溅起大片尘土。对面的鸱鸟毫不示弱,六只翅膀一齐煽动,将尘土和着树叶,砂石铺天盖地向彳敖彳因煽来。不料彳敖彳因这怪兽,竟然张开大口将所有东西,包括紫心一股脑儿都吞进口中,不顾沮丧的鸱鸟,然后转身飞奔上山,等到渐渐跑远,方才歇脚,然后张开嘴,又把刚才的所有东西悉数吐了出来。紫心在这土石堆里摸爬好半天,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还没醒过神来,怪兽便上前用嘴把她叼起来,走到一个山洞里,然后狠狠地把她摔倒在地,扬长而去。紫心被折腾地浑身疼痛,慢慢爬起来靠墙呆坐下来,心中越想越气恼。刚刚踏出宫外,就遭受此番折辱,还奢谈什么游历四方。虽然自己成就肉身不久,但也曾经追随王母驰骋四方,让无数异兽猛禽望而生畏,今天怎么面对这两个丑恶的怪物,如此狼狈呢?想到这里,紫心挣扎站起身,舒张四肢,向洞口走去。山洞不是很深,不一会就可以看到洞口,紫心探头打量,正准备迈步出去,却看到怪兽在撕咬吞咽着一具人尸,蹄子踏到尸体的脑袋上,将脑壳踏裂,然后张口将脑袋和着须发一并吞进去,滋滋有味地咀嚼着,嘴角血水淅淅沥沥流淌着。紫心强压住呕吐,屏住呼吸,手结法印,然后抬手向怪兽的脑门劈出一掌,却只见得怪兽的项上钢毛微微一动,怪兽抬头看了看紫心,又低头咬住尸身的胳膊,美滋滋地吃起来。紫心大惊,不敢再往前一步,心里纳闷,既然怪兽吃人,却为何把她扔到山洞里?莫非是嫌她太瘦弱,不好吃么?看看那个被当做美味的残缺不缺的尸体,的确是比较壮实。如果这样,那怪兽或许是等她长胖了才会吃吧?那么,我要是不好好吃东西,一定就长不胖,也就轮不到被吃了?紫心脑海里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心想还是乖乖呆在山洞里,比较安全。而且她打定主意,一定不配合怪兽,不好好吃东西。可是,过了三五天,也不见怪兽进来,更谈不上给她吃的了,紫心浑身乏力,只好静坐养神。竟然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了。

    5.红拂守在青鸾宫,过了好长时间,却不见紫心返回,隐隐担心,想要寻访,却不敢妄自外出,因为三危山本身奇峰险谷错综复杂,奇珍异兽极多,而东边的符惕山,虽然到处是棕树和楠木树,风景秀丽,但由于风雨神江疑居住于此,因而四季云蒸霞蔚,愁雨绵绵。西边的騩山,是天神耆童的居所,山上遍布美玉和蛇,更是危机四伏。一筹莫展的红拂,不由怀念青尘了。如果她在,一定会有办法。可惜,自己没有青尘的功力,不会隔空传音的术法。只好暗自祈祷,期望紫心能够平平安安。

    青尘虽然身在万里之外,却隐隐感知到有人牵念于己。但终归不知其详。她还在纳闷,自己为何稀里糊涂地,就应承下一桩为人师,甚至为人仆的工作。自从把杨忠大都督的公子领到般若寺,她便傻了眼,想想在大都督府夸下的海口,青尘感觉自己好像神志不清一样,可是接下来怎么办?13年哪?怎么把一个小孩养大到13年以后呢?青尘一头雾水,既然不知道怎么办,干脆什么也别干吧。想到这里,便自顾自地来到佛堂,也没料理那一帮奶娘和下人们。别人看她如此索然无味,便互不干扰,找地方安顿下来,倒是等着看这个牛逼哄哄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神通。

    青尘百无聊赖,一日独自来在佛堂,案几上堆放着一摞摞佛经,似乎好久没有人翻阅过,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灰尘。青尘顺手翻看,不大有趣,直到最下面一本,里面却夹着一枚枫叶,虽然干枯,但艳色炫目,青尘不觉好奇,便想捡起枫叶,才发现原来是画在纸页上,于是把书拿起来,这书封面虽然和其他的一样,可是枫叶后面的内容却并不是佛经,赫然写着“绝情剑谱”四个字。接下来的一页,更是奇怪,并非剑术招式的图谱或描述,而是一首诗:

            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烟袅袅氤氲间。

            帘外蟾华空如扫,枝上啼鸦声不断。

            故国天高烟水寒,江桥掩映暮帆远。

            谁怜相思枫叶丹,枫叶残时人未还。

    青尘接着翻看,下一页写着一段话:“绝情剑谱,一十三势,得我真传,雪我大恨。若违誓言,不得善终。”

    不知是何等深仇大恨,青尘更加好奇,下面却没有再说,直接开始讲解如何练习剑术,翻到末尾,方才写着绝情剑所在,原来是一把软剑,存放在书卷旁边的石函里面。青尘这才搜索,果然在香炉近旁有一个石函,颜色翠绿,触手及其冰凉,待到打开,里面的软剑盘成一圈。青尘小心翼翼拿出软剑,它离开石函的束缚,陡然伸展开来,浑身银白,剑身细长,如同一个冷艳的淑女,心下又欢喜又好奇,盘算着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到院落中悄悄练习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应该先搞清楚这剑的主人,还有她的故事。于是,便出门找来几个小沙弥,询问着佛堂以前的主人。

    “原先师傅我们都称她叫青莲,我们来的迟,对她知道的不多,这般若寺的老人们现在也都不在了,师傅如果想知道更多,除非去问大都督夫人了,不过她也不一定清楚,因为平常这里少有人来,只不过大都督按时派人奉送给养用品而已。”

    “那老师傅可是年老病逝了?”青尘话没说完,小沙弥都笑了,“她才不是什么老师傅呢!”

    “哦?”

    “原来的师傅只不过二十多岁,我们也不清楚,反正不是个老太太,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呢?”

    “哦,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小沙弥听到这话,便默不作声,最后竟然眼泪掉了下来,顿了顿才说,“师傅向来身体孱弱,后来渐渐连晚膳也不用了,终于卧床不起,我们说请大夫诊治,她不愿意,说她自有主张。可是到第二天我们再进去看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寂灭了。”

    “她安葬在哪里?”

    “就在寺院后面的小花园里,我们带你去。”

    青尘随着小沙弥,来到花园后面,眼前是一座孤坟,旁边的枯树上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合着飒飒的西风,让人倍感凄凉。待到晚上众人都歇息之后,青尘取出软剑,来到慧深的坟前,一边演练剑招,一边心中思讨,这位青莲法师,一定背负着巨大的秘密,而她离世前必定经历过剧烈的打击,可是想要探究着其中的奥秘,却无从下手。

    待到晚间,仔细审视佛堂陈设,隐约感觉正中间供奉着一尊观音金相,格外眼熟,心头油然浮现出在长安郊外偶遇的老妇人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和这金相毫无二致,不由心中大感诧异,于是独自出了般若寺,凭着印象,向长安进发,摸索着去寻找当时偶遇老妇人的地方,兜兜转转,直到天色昏暗,却找不到路径,只好找个僻静所在,凝神屏息,打坐片刻。待到心神入定,墟鼎之中隐隐显现出青鸾宫的场景,但见红拂焦灼不安,想要隔空传音,却只依稀看得见红拂动嘴做声的表情,听不到她的言语,只好收拢神思,缓缓起身,向着青鸾宫的方向疾驰而行,几次想要乘风腾云,却只能踏风飞奔,如此迤逦蜿蜒,一路上看到数次日升月落,方才返回三危山。

    “姐姐,你可回来了!”红拂看到风尘仆仆,翩然而至而归的青尘,几乎是带着哭腔,急切地捧过茶盘。

    “你为何如此慌张?紫心呢?”呷过一口清茶,青尘问。

    “你离开以后不久,紫心说要下山游玩一趟,可是迄今未归,我想出去寻找,可是自己法力微薄,怕万一遇到险情难以自处,只好一个人瞎担心,现在你回来可好了。”

    “可是我也没有遇到她啊?不管是在山下还是途中,她会不会还是独自在山下游荡呢?”

    “就怕她遭遇危险?虽然我和紫心都修成人形,但毕竟道行尚浅,比不得姐姐你呢!”

    “你说的也是,现在凭你们二人的能力,只怕连着三危山都出不去呢!”青尘想到这里,心中若有所悟,吩咐红拂道,“我们一同出宫,沿着下山的路径寻访与她,应该会有收获。”

    红拂听命,便侍奉青尘用过素膳,一起朝宫外行进。路旁的景观越来越萧疏,草木突兀而凋敝,路上也没了绿色,黄沙渐渐侵占了地面,鸣沙山时不时传出呜咽一般的怪声,红拂紧紧跟在青尘身边,手不由自主牵着青尘的衣袖,突然拽一拽青尘的衣角,“姐姐,你看!”

    青尘抬眼,不远处一只怪鸟,近乎四方形脑袋下面连着三个身子,目露凶光,撅着长喙,盯着二人。

    “它叫鸱鸟,也是这三危山的老住户了,只不过你和紫心以前多在瑶池,久随王母,因而不认得它。”青尘说罢,靠前一步,问道,“三员尊者,别来无恙?”

    “青宫主,如今荣膺大任,怎么有闲情逸致到处闲庭信步呢?”

    “此话怎讲?”

    “宫主受王母派遣。下届护佑紫薇帝君,如此重大的消息,怎能瞒得过我呢?”对面的鸱鸟,长喙一动一动地说着话,看起来又可怕又好笑。红拂轻轻地扯一扯青尘的衣角,“姐姐,你不是说那个怪物叫鸱鸟吗,怎么却称呼它三员?”

    “它有三个圆滚滚的身躯,所以喜欢别人称呼它三员尊者呢!可不能让它听见咱们说它是怪物,要不然它一定会勃然大怒呢!”青尘悄悄附耳对红拂说罢,面色如常望着面前的鸱鸟,“看来尊者倒是个消息灵通人士了,既然如此,我有一事相问。”

    “何事?”

    “尊者可曾见过我青鸾宫的紫心么?”

    “紫心?”

    “你也知道,我们三青鸟情同手足,我有幸得到王母垂爱,斩除三尸,褪去本相,成就人身。后来紫心红拂两位妹妹,有缘受到观音大士以佛法加持,也脱却原形,王母吩咐我们姊妹三人在青鸾宫修习,不料紫心却出门数日,至今未归,我只好和红拂一同出外寻访。”

    鸱鸟打量着面前的二人,若有所悟,“你身边的这位红衣仙子,应该就是三宫主红拂咯,紫心仙子,一定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妙龄少女了。那么,紫心仙子,我不光见过,而且还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受难呢。”

    “受难?”青尘和红拂闻言,异口同声地惊呼。

    鸱鸟歪了歪笨拙的大脑袋,“我带你们去找她!”青尘点头允诺,跟着鸱鸟,迈步向山坡上面的密林中走去,绕过几道山梁,一条巨大的山洞闪现出来,四周的怪石,草滩上,散乱地丢弃这一些白骨和血痕,还有残存的死尸,红拂看得心惊肉跳,强迈着震颤不止的双腿,跟在青尘身后,亦步亦趋,边走边寻觅紫心的身影,却看不到半分活物的迹象,青尘牵着红拂的手,慢慢摸索进到洞里,面前的紫心面色苍白,昏然不醒,二人见状,心中悲愤交加,突然却听得洞外响声大作,鸱鸟急忙冲出洞口,只看到面前奔涌而来一头浑身泛白的彳敖彳因,恶狠狠地冲着它,仰天大哼,于是呼啦一下扇起翅膀,腾空飞走。那彳敖彳因却飞奔迎上,和鸱鸟缠斗在一起。

    红拂看着造型怪异而狰狞的两头怪兽打得昏天黑地,稀里糊涂地越看越看不明白,问道,“姐姐,这个长着四只角的大白牛和圆滚滚的鸱鸟有什么冤仇吗?为什么他们一见面就相互搏斗呢?”

    “它叫彳敖彳因,可不是牛,和鸱鸟一样,也是三危山上修持千年以上的异兽精灵,它们经常争斗不休,要么是为了争抢食物,要么单单只为争强好胜,只不过这次鸱鸟带领咱们到它的洞穴寻访紫心,它肯定大为光火了。”

    “虬髯尊者,三员尊者,你等二人究竟为何在此厮杀呀?”

    彳敖彳因闻言,跳出圈外,抖一抖浑身的长毛,气鼓鼓地盯着鸱鸟,大声喊道,“青尘仙子,不干你事,这丑八怪屡屡和我作对,今天竟然敢偷窥我的洞府,欺人太甚,我非得让它长长记性。”一言未尽,便又冲撞过去,鸱鸟恨声骂道,“呸,就您这幅尊荣,还有脸说我是丑八怪?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镜子?如果没听说过,有机会了去河边照照你的嘴脸,再出口伤人吧!”

    两只怪物相互叫骂,腾挪跌宕,边打边跑,一会儿两个人竟然都不见了踪影。

    青尘也无心观战,便和红拂小心翼翼地守着紫心,任凭青尘使尽全力,紫心却是依然昏迷不醒,气若游丝。

    “姐姐,要不咱们去找那个牛头怪物,问它究竟给紫心施了什么法术?它要是一味蛮不讲理,咱们就告诉娘娘,看它敢不听娘娘的话?”红拂带着哭腔,对青尘絮絮叨叨。

    “娘娘交付的使命我们毫无建树,现在却跑去诉苦,一定会被斥责,因为紫心是私自外出游玩才惹祸上身的啊?”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听天由命吗?”两人无计可施,颓废而虚弱地瘫坐在一边,却见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胖子,跕着大肚子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像杂草一样散乱地披在头上,覆盖了大半个脑门,一对黄豆班的小眼睛,镶嵌在肥硕的脸颊和尖长的鼻梁之间,显得很滑稽,身上穿的是非常粗粝的褐色长袍,背上背着一柄长剑,可是一抬手却露出一双黑乎乎的,介于鸭蹼和抓子之间形状的手来,红拂留心去看他的脚,却是穿着一对不知什么皮革制作的靴子,看起来十分老土,红拂觉得这个呆头呆脑的大汉,笨拙而寒碜,忍不住偷偷抿嘴一笑。黑汉看到红拂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微微发笑,竟然扭扭捏捏起来,字正腔圆地拱手施礼,“三员见过二位宫主!”

    “三员尊者不知有何见教?”青尘不冷不热。

    “虬髯老怪羁押紫心仙子,我是路见不平,三员今天故意和他交战,调虎离山,好让你们解救紫心仙子脱离魔窟。”

    “既然如此,我们定当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虬髯怪物做了什么手脚,紫心迄今昏迷不醒。”青尘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这洞穴临近符惕山,瘴气及重,唯独那老牛怪有牛黄在身,可以抵御其毒,外人久居洞中,必定气脉受损,若想化解此毒,只好逼迫牛怪献出牛黄方可。为今之计,我等先偕同紫心仙子离开洞窟,再做打算。”

    青尘于是和红拂抬着紫心跟随三员,摸索出洞外,走不过百步,眼前一个铁塔一般的壮汉恶狠狠截住去路,他头顶四只犄角像小山一样,须发却是一泻而下,远看恰似一个倒挂的银白色拂尘,一声银白色的铠甲,让人炫目,只见他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手中执着一杆镔铁棍,哇哇大叫,“丑八怪,你敢戏弄我?”

    青尘知道他是那彳敖彳因,未等开口,三员拔出长剑,迎上前去,“老牛怪,难道我怕你不成?”一言未尽,便打斗起来。

    “原来这两个怪兽都会变身,只是变了和没变都是一样难看。”红拂暗自嘀咕,青尘却没心思理会这些,想到牛黄的事情,便上前帮着三员去战虬髯,虬髯渐渐不敌,竟然腾空驾云逃串,青尘奋力追赶,虬髯却显出本相,回头照青尘面门喷出牛黄,色焰橙黄,其大如斗,灼灼然似有火光,青尘急忙躲闪,分神堕下云头,恍恍然,颤悠悠沉降。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依然是在长安城外的荒郊,天色昏暗如故。

    青尘感觉莫名其妙,自己分明是在三危山的,怎么却还是在原地不动呢?莫非头脑中的印记只是一场梦境么?罢罢罢,先去个有人烟的地方,要不然一个人发呆真会让人抓狂。

    6.青尘信步来到长安城下,随着众人,熙熙攘攘满大街转悠。虽然天下兵戈不断,但是西魏的都城依然一片欣欣向荣,大街小巷各色人等,都悠哉乐哉,更有一些杂耍的摊位,吸引着不少的孩童老叟围观。不过有一处人群密集,似乎大有看头,青尘便靠近跟前,却被厚厚的人墙隔着,人墙的中央是一个打擂台,上面正有两个人对打。未等众人看清,一个褐色轻衣的男子,便被对方高举头顶,然后远远地抛下擂台,向人群中砸来。众人急忙躲闪,那人落到地下,摔得灰头土脸,擂台后面跑过来两个小卒,将他拉起来向后台走了。擂台上面的人一身缁衣,背朝大家,一声不响,下面有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一跃而上,也不搭话,直接双手如爪,腾空扑向那人,背身而立的那人,闪身躲开,接着踹起一脚,壮汉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对方却依然将他举起,抛下擂台,照旧被拖到擂台后面去了,这时青尘才注意到那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心中奇怪,便跃升到擂台,大家看到一个妙龄的女尼要对战擂主,顿时欢呼雀跃,青尘结下软剑,挥手亮剑道,“请出招!”

    对方依然背着身,纹丝不动,青尘不觉恼怒,台下众人哄哄乱叫,“杀了他!杀了他!”

    “他已经把两个高手扔下台了,把他也扔下来!”

    众人越喊越凶,那人却依然不动,青尘挥剑向他后心刺去,却又被他闪开,青尘大怒,回手一剑直击面门,那人抬起手臂抵挡,却看到手臂上的衣服被砍出一道深痕,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藤条,再看那人脸面黑如锅底,样子十分丑陋恐怖,青尘来不及细看,那丑鬼便呜呜怪叫,然后结下背负的铁鞭,发疯一般挥舞起来,青尘和他缠斗六七十个回合,竟然占不了上风。正在焦灼,擂台后面一拥而上三个一模一样的丑鬼,四人围着挥鞭齐上,青尘竟然被俘,众人纷纷叫嚣,可是丑鬼也不答话,不理会台下的人辱骂他们以众敌寡,胜之不武,只顾着把青尘押到擂台后面去了。

    青尘不知道丑鬼们要干什么,心中却并不担心,自认为完全可以逃脱,只是现在她打算先留下了,看个究竟。丑鬼们也似乎懒得理她,将她困缚结实,搡进马车,青尘看到刚才被扔下擂台的那两个男子也在车上。他们被马车拉着颠颠簸簸地不知向哪里走去,一直走了很久,透过马车的缝隙,似乎看到天色已经黑暗,又走了一段,终于停住,青尘被推搡下车,其他两个则是被拽下来。然后又是那帮丑鬼,将他们驱赶到一个帐篷里,锁在里面。不一会,又来两个丑鬼将青尘搀起胳膊,走出帐篷,来到一座厅堂,厅堂正中端坐着一个人,却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昏暗的烛光下,十分狰狞,看到青尘也不说话,对丑鬼挥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他起身关上门,走到青尘跟前,解开她手上的绳索,施礼一拜,说道,“在下陆城枫,向大师赔罪,手下人等多有冒犯,请多海涵。”

    “陆城枫!”青尘听到这个名字,正待开口,男子却说,“大师和小怜是什么关系?”

    青尘突然想到青莲师傅的诗和画,莫非他口中的“小怜”就是青莲,而对面的这个男人和画册上的枫叶有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青尘语气冰冷,低沉着头。

    “那么你又是谁?”男子的语气现出不解。

    “不知道!”青尘现在最烦这个问题了,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这把霓裳剑,你是从哪儿来的?”

    青尘心中一动,怎么这把剑叫霓裳,可是青莲师傅明明说叫绝情剑啊?先耐心听他怎么说,“你认识这剑的主人吗?”

    男子点点头,“是不是她不让你告诉我?我知道,她一定恨死了我,以为我背信弃义。可是,她哪里知道,我无时无刻,心里念着想着的都是她。”男子竟然说话之间也不顾及失态,哽咽这说,“我也不奢望她能原谅我。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得到她的音讯,既然她眼下不想见我,我便不打扰她,你只需带话给她,只要她安好,我便别无所求。”说完这些,男子又深深施礼。

    青尘急忙拦着他说,“恐怕我不能带话给她,如果这剑的主人是青莲师傅的话,她已经亡故了。”

    “亡故了,不可能?小怜和我一般年纪,正当盛年,怎么会亡故呢?你一定是搞错了!”男子说罢,默默念叨,“哦,转眼之间,十几年都已经过去了。”

    “十几年?”青尘闻言,也心里盘算着,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讲一讲什么陆城枫,什么小怜,还有霓裳剑的故事,因为我也很想知道青莲师傅画的一张枫叶图,和附在画后一首诗的寓意。”

    “我就是陆城枫,”男子对于青尘的语气有点愤懑,当他听到后面的内容时,又变得谦和,“这么说,你是认识小怜的了?”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吗?”

    陆城枫点点头,不知是承认“青莲”和“小怜”就是同一个人,还是认可青尘的态度,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你愿意听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吗?”

    “你觉得我有选择吗?再说了,大半夜的,面对一张戴着冰冷面具的脸庞,这么站着听故事,也不好玩啊?”

    “是我失礼了,请坐,唔 ......,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芳名,我也不好称呼。”

    “你都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呢?我凭什么就要对你知无不言呢?”

    “小怜本来是江南人,她是随着父亲到北方来的投靠东魏朝廷的,这个你知道的吧?”

    “拜托,你要打算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倒。我实话告诉你,你说的小怜,我的确是听说过,但是连面都没见过,哪里知道她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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