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残雪

早年写的小说，灵感来源于金庸先生的《书剑恩仇录》和许嵩的《断桥残雪》，建议把《断桥残雪》设为背景音乐，会更有感觉。断桥残雪 - 许嵩

    月光溶溶，夜凉似水，晚风拂柳，点点星光映照下的西湖宛如一面妆镜台，澄澈中更显妩媚。

     时当清乾隆年间，八月中秋刚过，湖上隐约映现三座石墩，杭州人习俗在中秋之夜用五色彩纸将墩上小孔蒙住，此时彩纸尚在，月光从墩孔中穿出，倒影湖中，缤纷奇丽。月光映潭，分塔为三，空明朗碧，宛如月下别有一湖，故曰三潭印月。

     “ 叮叮咚咚”，湖上似有琴声传来，循声而去，却见湖边灯影里，一个十七八岁，白衣素面的少女正低眉抚琴，这少女名叫怀采薇，是住在这湖边的歌女，自幼随父习练琴艺。此时湖边游人多已离去，琴声远远的传了出去，空灵婉转，便如江南春日里小桥屋檐下的莺歌燕语一般，悠扬中却又夹带一些空自惆怅的味道。忽然琴音一顿，不远处一缕箫声随琴音而至，悠悠地传来，如泣如诉，不绝如缕。怀采薇心头略微一惊，知是知音，琴音忽变，波澜惊起，铮铮然似有金戈相撞之声。却听那箫声也附和而起，空旷辽远，似是塞北的风沙呼呼地吹来。琴音越来越快，竟有万马奔腾之势，箫声自也不甘落后，曲调越转越急，两种声音与愈合愈紧，似是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麾战，只搅得宁静的西湖风云骤变。忽然琴音箫声皆毕，万籁无声，四下里一片寂静。怀采薇往箫声传来处望去，却见从桥边的树影里走出一位书生，身长七尺有余，星目剑眉，冠面如玉，手持一支绿莹莹的竹萧。那书生朝她略一躬身，说道：“在下夜来闲游，听得姑娘琴音绝妙，不揣冒昧，附和着奏了一曲，扰了姑娘雅兴，恕过。”怀采薇站起身来，也是做了一个揖，道：“公子箫技高超，倒是小女子献丑了。”书生笑道：“不知姑娘家住哪里，这古筝的技艺又是何人所教？”怀采薇道：“我就住在这西湖旁边，家父喜琴，我幼时耳濡目染，跟着学了点皮毛，倒是不入方家之眼了”那书生道：“姑娘过谦了，今日不便，改日略备薄礼，定会登门造访，与令尊研讨音律，想来又要叨扰了。”

   怀采薇正要搭话，忽觉空中银光一闪，却是不远处的一束烟花窜至空中裂开了。那书生回身道：“在下现下有事要失陪了，改日再来造访，”怀采薇道：“公子正事要紧。”那书生朝她看了一眼，便消失在暗夜里了。

       不觉忽忽三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怀采薇仍是时常去湖边抚琴，却再也没见那书生的身影。不觉心中有些许失落，心想自己习琴多年，知音甚少，终于得来一个，却也只有一面之缘，看来知音者，只可偶遇，不可强求。虽是这样想着，心中却总是隐隐有些惆怅。

        这天夜里，她本拟去湖边赏月，却见空中乌云密布，月亮早已被隐去，四下漆黑一片，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到房里，和衣躺下了。

       怀采薇翻来覆去，却是毫无睡意，子夜已过，窗外电光一闪，接着传来隆隆的声音，看来今夜要有一场大雨了，果然一声霹雳，骤雨倾盆而至。借着一道闪电，怀采薇忽见窗外一个人影闪过，接着窗子吱的一声开了，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她刚要大叫，一只手掌已将她的嘴巴封住，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道：“姑娘别做声，是我。”怀采薇心中一颤，这不正是多日来令她魂牵梦绕的声音吗，又一道电光，将那书生的面容清清楚楚的映在她的眼前。她正要挣扎着说话，那书生抓住她的手忽然松开了，那书生也忽然不知了去向。紧接着房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两个官兵模样的人举着火把闯了进来，火苗摇曳下，映着官兵满身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喂，小丫头，刚才闯进来的那书生躲在哪里，快交出来。”一个官兵吼道。

       怀采薇心中害怕至极，却也强作镇定，道：“什么书生，哪有什么书生。”那官兵怒道:“臭娘们儿，你敢窝藏钦犯，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说着举刀便来。忽觉身后有掌风袭来，黑暗中辨不清方向，只有侧身避过，回身向后砍去，不想右手早已被对方抓住，直觉一股大力向手腕砸去，虎口一麻，一柄钢刀哐当掉在地上。

       另一名官兵听得声音，想上前相助，又怕伤了同伴，只得持刀待敌，忽然一道闪电，见那书生背向自己，已扼住同伴喉咙，心中大喜，举刀朝书生颈部砍去，这一切怀采薇早已看在眼里，眼见情急，出声呼道：“公子小心！”书生听见呼声，松开手，矮身向下蹲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股热血喷在那官兵的脸上，原来他这一刀正好砍在同伴身上，心中尚自惊魂未定，那书生早已拾起地上的钢刀，又是啊的一声，另一名官兵也随声倒下了。窗外的雨兀自哗啦啦的下着，书生叫道：“姑娘你在哪里，别怕。”却听不到回答，原来怀采薇经此变故，早已昏倒在地上了。

       第二天雨停了，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怀采薇幽幽的醒来，见自己躺在床上，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昨天晚上是一个梦？她这般想着，门吱的一声开了，那书生走了进来，左手包裹着厚厚的绷带，右手端着一碗姜汤，“姑娘醒了，”书生轻轻说道,“来喝点姜汤压压惊，”怀采薇倚在墙角，眼里一片惊恐，“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书生放下碗，正色言道：“连累姑娘受惊，在下罪该万死，待我办完正事，这条性命任姑娘差遣，绝无二话。”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怀采薇一脸的迷惘

        “姑娘救了我性命，这件事也瞒不了姑娘，只是这件事姑娘听听便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不是为我自己，却是为姑娘着想”怀采薇并不答话，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书生眼睛转向窗外，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可知道我是谁？我姓朱名振宗，是前明的太子。”“什么，你。。。你是太子”“姑娘不必惊奇”说着朱振宗便从怀里掏出一方金黄色的玉玺，玺上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这是我朝大印，朱振宗顿了一顿，又道：“此事说来话长，自清朝鞑子入关以后，我朝覆灭，皇室子孙由旧部护送，移居塞北，发展势力，以图他日攻入山海关，再建王朝，我是朱氏唯一的嫡亲，所以自我出生的那天起，身上便担负着兴复大明的重任，从小我就学习诗词歌赋，又有好几位师父授我一身武艺，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率领群雄，重图霸业。”怀采薇听着喃喃自语道：“谁掌天下又有什么两样，吃苦的不都是贫苦百姓吗？”

        朱振宗又道：“后来我们和江南的第一大帮会红花会有了交往，红花会愿意助我们反清复明，但条件是事成之后长江以南的地区须尽数划为红花会的势力范围，师父说可以利用红花会的势力反抗清朝鞑子，待我大明王朝雄风重振之后，消灭一个红花会又有何难。”“那后来又怎样？”怀采薇问道。“谁知。。。谁知原来红花会早已投降了鞑子，我们大部队来到江南以后，被红花会以熟悉会中兄弟为由分派到各地，互相断了联系，昨天晚上邀我们商议反清大计，哪知他们在酒水中下了毒，我们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我在两位师父的拼死保护下才冲了出来，也已受了重伤，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争权夺位，得来天下又有什么用呢，每日提心吊胆的守着，还不如闲云野鹤为伴来的自在，”怀采薇看着窗外又喃喃道。

       “姑娘说的是啊，只是命数如此，我又能如何呢？”朱振宗也是喃喃道。

        窗外断桥横亘在西湖上，桥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

        “你可知西湖十景”，怀采薇看着窗外忽然说道，朱振宗摇摇头,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怀采薇又道：“这十景分别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其中又以断桥残雪最为难得，我幼时曾听家父说起过，说是每当瑞雪初霁，站在宝石山上向南眺望，西湖银装素裹，白堤横亘雪柳霜桃。断桥的石桥拱面无遮无拦，在阳光下冰雪消融，露出了斑驳的桥栏，而桥的两端还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依稀可辩的石桥身似隐似现，而涵洞中的白雪奕奕生光，桥面灰褐形成反差，远望去似断非断，故称断桥。只是杭州气候温润，已经几十年没下过一场雪了，所以这断桥残雪的奇景，只是在老一辈中流传罢了。”

         怀采薇见朱振宗听得入神，又道：“小时候家里富庶，阿姆经常带我到西湖来，给我讲许仙和白娘子在断桥邂逅的故事，后来家父遭人陷害入狱，家道没落，树倒猢狲散，我流落到着西湖边上，每日以卖艺为生，才知道什么是百姓疾苦，体会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是肯安民生息，轻徭薄赋，谁掌天下又有何异，若是不肯体恤民情，拿了天下又有何用，又能守住多久？”

        朱振宗呆呆地不语，若有所思，怔了半晌，忽道：“姑娘说的极是，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是我命该如此，在劫难逃，姑娘救命之恩，振宗没齿难忘，待我成事之后，定会回来，任凭姑娘差遣。”怀采薇双眼盯着他，愤愤地道：“谁要差遣你了。”眼神忽而柔和，又道：“我知道终是留你不住，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吗？”朱振宗此时看着她，见她肤白胜雪，两颊绯红，眼中楚楚若有泪光，心中顿起怜惜之情，他要去刺杀乾隆，想来此去凶多吉少，怕是有去无回，不忍告诉她实情，于是眼睛看着窗外，道：“等到断桥下雪吧，断桥下雪了，我自然就会回来。”说罢转身绝尘而去。

       朱振宗离开杭州后，买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直奔北京。不日来到紫禁城，围着紫禁城转了一圈，但见城墙高耸，各处守卫森严，纵使轻身功夫再好，也难以入内。这一日正自愁苦间，忽见一队戏班子往皇城方向走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此时正值年关，京城的戏班子奉命进宫搭台演出。他当即生智，擒了一名戏子，将其打晕，拖到胡同里跟他互换了衣服，又在脸上涂了好多颜色，于是跟着戏班子一块进了宫。

        当晚戏班在雍和宫搭台，唱的是一出《风波亭》，讲的是南宋宋真宗和秦桧设计陷害抗金名将岳飞的故事，乾隆脸上不悦，起驾要回宫，朱振宗眼看机会稍纵即逝，当即越过重重护卫，直奔乾隆而去，口中疾呼：“狗皇帝，莫走。”乾隆大惊，呼道：“有刺客，护驾”，宫中顿时乱作一团，太监宫女四处逃命，戏子们急忙找地方藏身，大批侍卫涌了进来，将戏子们团团围住，却哪里捉得住朱振宗，原来他早已将如何趁混乱躲过侍卫，如何接近乾隆的场景在心中默想了千遍万遍，这时只见他掌劈指戳，或躲或闪，顷刻间已欺到乾隆跟前，忽觉眼前银光一闪，一柄钢刀朝自己劈来，当下施展空手夺白刃的绝技，将钢刀夺了过来，脚下兀自不停，乾隆待要逃走，钢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乾隆虽然心中害怕，仍然不失帝王风范，厉声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朕？”朱振宗绕到乾隆身后，右手举刀架在他脖子上，左手拿住他手上命脉，防他逃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谁，你夺了我家的江山，却问我是谁”，乾隆心中一颤，后背直冒冷汗，又道：“你放了朕，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朱振宗冷笑道：“我要你的江山你给吗，哼哼，我今天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的命。”乾隆心中暗暗叫苦“今日我命休矣.”忽觉架在脖子上的钢刀松了，原来朱振宗正要动手，忽然双眼望戏台上一扫，发现刚才急于奔命的戏子们早已纷纷被押在台上，颈中也是架着一把把钢刀。朱振宗心中暗忖：“乾隆自是死不足惜，我死了也不打紧，只是连累这些无辜的戏子们因我而死，我又于心何忍”又忽然想起怀采薇的话，“乾隆一死，鞑子定会另立一个皇帝，到时候受累的岂不是仍是普天下的百姓？”又举目巡视了一番，但见房顶围墙上，树影假山里，到处都是手持弓箭的卫士，“若是不杀乾隆，今日恐怕也插翅难逃了，就算逃出去我又能干什么，旧部亲友已死，反清复明已是无望，我一人又岂苟活？”他自幼肩负兴复明室的重任，此时眼见兴复无望，心头一片茫然，只觉天地茫茫，竟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虎躯一震

，眼中炯炯有光，听他说道：“狗皇帝，我不杀你，也不要你的江山，但你须答应我三件事，还要立一个毒誓。”乾隆心中大喜，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的。”朱振宗道：“第一件，这次刺杀是我一人策划，与这些戏子无关，你不能杀他们，也不能为难他们”“这个容易”“第二件，我要你将普天下百姓的税收减半，并立下规矩，以后各代，永不加税”“这。。。”“第三件，在你在位期间，不得向周边国家发起战事，这三件事，你可答应，”乾隆心想自己性命就在他一念之间，先答应他便是，于是道：“好，朕答应了，”“我还要你发一个毒誓，若是你违背了以上三件事，你死后陵墓将会被掘，尸骨将会受人鞭笞”，须知历代君王最是重视死后陵墓的安宁，是以到现在很多君王的陵墓还没被发现，乾隆正犹豫间，直觉颈中刀刃越逼越紧，急忙说道，“好好，朕发这个毒誓便是。”于是跟着发了誓，朱振宗听他发完毒誓，仰天大笑，“大丈夫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说罢将乾隆向前一推，举刀向自己的颈间抹去，只听噗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刀刃处激将而出，侍卫们围了上来，探他鼻息，已然气绝。

      这时一名侍卫碎步跑过来，单膝跪地禀道：“陛下，这些戏子如何处置？”乾隆挥挥手，道：“全斩了。”众军士听罢，无不骇然。

       除夕刚过，杭州天气忽然转冷，北风一天紧似一天，到元宵节时，空中竟簌簌的落起雪来，初时还小，后来越下越大，银絮满天，琼瑶匝地，天地间茫茫一片。

       到了晚间雪还是兀自下着，奇的是举头望去，竟能看见一轮皓月隐隐挂在空中，杭州城内一片欢腾，无数烟花在空中爆裂，光芒闪耀，映得城内黑夜如白昼一般明亮。

       怀采薇坐在断桥边上，呆呆地望着湖中如雪般时隐时现的寒月，口中喃喃道：“断桥下雪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注1：乾隆向朱振宗立誓，若违誓言，死后陵墓给人发掘。乾隆死后，所葬陵墓称为“裕陵”。民国十七年（一九二八）五月，孙殿英部以火药爆开乾隆及慈禧太后陵墓，搜获大批宝物而去，乾隆遗体全遭损毁。后溥仪派“内务府总管大臣”宝熙、“侍郎”陈毅（非中共元帅）等去办理善后。宝熙有《於役东陵日记》，七月十六日记云：“幸将高宗元首及后妃颅骨，全行觅得，其四体百骸，则十不存五。”陈毅所作《东陵纪事诗》有句云：“帝共后妃六，躯惟完其一，伤哉十全主，遗骸不免析”，其注云：“……确为男体，即高宗也……下颔已碎为二，检验吏审而合之。上下齿本共三十六，体干高伟，骨皆紫黑色，股及脊犹粘有皮肉……腰肋不甚全，又缺左胫，其余手指足趾诸零骸，竟无以觅。高宗……自称‘十全老人’，乃宾天百三十年，竟婴此奇惨……”香港高伯雨先生辑有《乾隆慈禧坟墓被盗纪实》一书。

注2：本文为原创作品，改编自许嵩歌曲《断桥残雪》。

附：《断桥残雪》歌词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春归后又很快湮灭，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摇曳后就随风飘远，  断桥是否下过雪，我望着湖面，水中寒月如雪，指尖轻点融解，断桥是否下过雪，又想起你的脸，若是无缘再见，白堤柳帘垂泪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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