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年头

过年剪头发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剪得早了，头发长起长后，发型就不好看了，剪得晚了，排队的人很多，也涨价，感觉被宰了一刀。

小时候我留辫子，过年时母亲买段红绸带，在我辫梢上扎个蝴蝶结就觉得很漂亮了。父亲和弟弟是短发，就一定要剃头剪发，精精神神过年。那时乡下没有理发店，大家也不愿意去街上去理发，通常是请村上的剃头师傅上门理发。

剃头师傅是本家大伯，他个瘸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平时背着包一瘸一拐地走村穿巷，吆喝着：“要剃头伐－－，剃头伐－－”，有人叫他就停下，抖开围布，拿起手推剪，咔嚓咔嚓剪了起来，他的收费很便宜，小孩子一毛，大人一毛五。乡下人也不讲究发型，男人男孩一个样，女人女孩另一个样。

过年前，前后三村只有他一个剃头佬，他就忙坏了，他采用先远后近，先他人后近邻的办法，无需预约，插队，他会有条不紊地一家家去理发，轮到我家通常是除夕，剃完弟弟的头，他就收工回家歇年了。弟弟会摸着自己的头，拿下挂在墙上的小圆镜子照一下，做几个鬼脸，然后说：“头上好像少了一顶帽子”。自从我剪了短发，加入到剪年头的行列，剃头大伯已经老了，腿脚更不便了，也就歇了自己的手艺，跟着儿子到城里去了。

城里的美发店开得一家比一家豪华，我只认三毛，三毛剪头发特别认真，一把剪子使得出神入化，他追求完美，在剪发前把你端详一番，按照你选定的发式进行修剪，根据你脸型和发质先剪出一个轮廓，再一点点细化，一丝一缕都力求剪到位，所以他剪发特别慢，通常要一个小时左右，收费也特别贵。每次去剪发都要提前打电话，没有顾客的时候再过去剪，剪年头的时节和他预约也没用，始终有人排队，只能耐心等候，剪一次发要两三个小时。我实在抽不出那么长时间，又不肯胡乱应付，只能另想办法。

同事推荐我另一位理发师，名叫阿呆，说是剪发又快又好，收费还便宜，不过他的理发店不在城里，在离城七八公里的镇上。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车去找阿呆，他的店面不大，装修也很简陋，店里顾客虽多，可他手脚麻俐，理发速度很快。我看他用电推剪一步剪到位，然后用梳剪略微修理了一下，不到十分钟就好了，发型看起来还不错。于是我坐到椅子上，告诉他我头发的特点，要求剪短有型好整理。他略一思索用发卡左右夹了顶部头发，操起电推剪贴着头皮剪了起来，然后用顶发盖下，前后左右略加修剪，漂亮的碎发就出来了。我问他有这样的手艺，怎么不去城里开店？他笑着说：“这里成本低，人头熟，生意好，何必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抢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