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刚家小卖店的窗户还没修上,我拉着孙桂琴路过的时候,只见周琳琳正顺着那破了个大洞的窗户里,给村子里的人递酱油。周琳琳是周寡妇的妹妹,已经定亲了,过完今年来年就结婚了,她长得可要比周寡妇好看多了,可爱笑了,没事的时候总来周寡妇家玩,周寡妇打麻将的时候,都是周琳琳就帮忙看着小卖店。
“喜凤,你咋也来了?”周琳琳见着我,隔着窗户就和我打招呼。
我气喘吁吁的拉着孙桂琴上了台阶:“我家老太太是不是搁这呢?”
周琳琳脸上的笑容一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在是在,不过……”
“冰棍……冰棍……”孙桂琴看着周琳琳的脸蛋止不住的傻笑着,好像在她的眼里,周琳琳就是个大冰棍似的。
“琳琳姨,麻烦你给孙桂琴拿个冰棍。”我说着,松开了孙桂琴的手,往周寡妇家的后院跑了去,“我去找我家老太太。”
“喜凤,喜凤你等会,杨婆婆这会儿子正……”
周琳琳在我的身后大喊大叫着,好像是要说什么着急的事情,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已经跑进了后院,渐渐听不清楚了她后面的话。
周寡妇家的后院特别大,以前站在铁门前往里看的时候,就觉得她家的院子特别适合玩捉迷藏。
可这会儿,院子里站着好多看热闹的村里人,密密麻麻的人影簇拥在院子里,倒是把院子给显得小了。
黑风村总共就一百多号的人,丁大点个村子难得发生啥大事情,别人家要是有点啥事,也传得快。
“太吓人了!你刚刚没瞧见,那周寡妇哪里还是个人啊!”
“不是人还能是啥?你别一惊一乍的,没准就是睡魔怔了呢。”
“你睡魔怔的时候上房揭瓦?”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闹哄哄的就好像是过节时赶集的集市似的。
我个子小在人群穿梭的还挺快,没一会的功夫就挤到了杨小刚家的大门口。
杨小刚正站在门口哭呢,看见我来了,拉着我的手走到了一边:“苏喜凤,你这丧门星,扫把星,害人精……你咋来了?”
我小声道:“我来找我家老太太,她是不是搁屋里呢?”
杨小刚点了点头:“在是在,不过你现在别进去。”
我不明白:“为啥啊?”
杨小刚看着我似鼓了好一会的勇气,才一转我的身子,指着他家的窗户里面:“你自己看吧,要是害怕可别叫。”
我跟在老太太的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也是见过不少事情的,可当我对着杨小刚转过身子,看见屋子里面的情形时,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杨小刚儿,你妈这是要起飞啊?”
杨小刚不高兴了:“你妈才要起飞呢……”
“你这人咋这么不诚实呢?”我指了指窗户里面,“你啥时候见我家孙桂琴也和你妈似的这样了?”
我和杨小刚站的地方,正好是杨小刚家的正屋,窗户旁边就是炕,房门在右面,左面是一堵死墙。
此时的老太太和周寡妇的亲爹周老梗堵在门口,将房门堵了个严实。满身肥肉,差不多一屁股能坐死我的周寡妇,四肢张开撑在两边的墙壁上,整个人腾起在半空中,白花花的墙壁上,周寡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似的在墙角挂着,特别醒目。
“秀英啊,你别折腾了,赶紧下来吧……”周老梗老泪纵横的喊着。
周老梗并不在我们村儿里住,他老婆死的早,他又没啥本事,自己养活不起周寡妇和周琳琳两姐妹,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隔壁村儿的一个老寡妇,那老寡妇自己有地,比周老梗的条件好多了,后来周老梗就带着周
寡妇和周琳琳去和隔壁村,和那老寡妇一起住。
周寡妇嫁给杨小刚他爸之后,又搬回到了我们村儿,现在只有周老梗和周琳琳还在那老寡妇家住。
村儿里人背后总是嘀咕周老梗是个倒插门,我不知道啥意识,还特意跑去问过我家老太太,结果我被我家老太太拿着鞋底子好一顿抽……
“嘶——嘶——”周寡妇挂在墙上,对着周老梗呲牙咧嘴的,灰呛呛的脸上蹦起了一根又一根青紫色的筋脉。
周老梗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瘫在地上。
我家老太太一把扶住周老梗,淡淡的道:“她现在根本不是你闺女,你说啥她也不会听,你出去,别在这里碍手。”
周老梗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又道:“杨家婆子,我家秀英这是撞了鬼了,您要是打,这疼还是要落在我家秀英身上的,还请您好说好商量的把那个东西给送走,我家秀英本来命就苦啊!”
我家老太太冷着脸吸了吸鼻子,仔细的闻了闻屋子里的味道之后,摇了摇头:“你闺女不是撞鬼,是遭霉脸子了,说人话它哪里能听懂?”
周老梗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关死了房门。
“啥是遭霉脸子啊?还不都是撞鬼了?”杨小刚小声问。
我趴在窗台上,懒得回答这个繁琐的问题。
我家老太太说过,遭霉脸子和撞鬼是两码事儿,撞鬼起码鬼还能听得懂人话,但遭霉脸子的人,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霉脸子是一种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具体是个啥老太太倒是没说。
“你虽不懂得人语,但却明白人情世故,能看得懂事儿,如果你聪明就赶紧该上哪去上哪去,若是你执意不走,就别怪我杨婆婆下手不讲情面了。”
老太太根本就不害怕那挂在墙上的周寡妇,大摇大摆的坐在了炕头上,翘起了二郎腿。周寡妇一直用眼睛瞄着老太太,嘴巴张的特别大,时不时发出:
“嘶……嘶……”的声音,哈喇子淌了一下巴。
我家老太太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看样子,你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解下了系在腰间的红绳。
原本盯着老太太的周寡妇一个哆嗦,忽然转眼朝着趴在窗户外面的我看了过来。
“咯咯咯……咯咯咯……”她喉咙动了动,发出了一阵凌厉的笑声。
“哎呀我地妈啊!”杨小刚一把将我拉下了窗台,“苏喜凤她咋看你呢?”
我蹲在窗台底下,摇了摇头,正要说“我咋知道?”却听耳边忽然响起了那个我熟悉的声音。
它说:“喜凤,周寡妇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就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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