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山谷最美的时候,是我入学之前,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整片桃林呈现出梦幻般的色彩,树上地下,落英缤纷。
房屋以及屋后花园的地势比桃林高出一米多,正是这个恰到好处的落差,使得站在屋后的石阶上,整个后花园与谷中风景尽收眼底,视野范围与景色角度达成了一种巧妙而和谐的平衡。
花园与后山之间的几十米距离被开垦成了平整的山地,那片桃林早在我出生前很早就种在这儿了,爸爸种的。
赶在每年的杨梅时节之前,桃子便成熟了,他们管这种桃子叫四月桃,每到这个时节,桌堂间的地上便摆着好几个巨型扁平的竹筐,排满桃子,桃子的个头很大,颜色也好看,但却不怎么好吃,不过平心而论,跟桔子和梨比起来,还是略胜一筹的。
奇怪的是,家乡的这些果树,除了杨梅之外,都不好吃,酸而不甜皮还很厚的桔子,硬到几乎能崩断乳牙的梨,又酸又僵的金桔,还有那柚子,直接就是苦的,说起柚子,我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想写那个关于柚子的故事了,那应该是我和发小干过的最蠢的一件事。
俗话说,桃树浑身都是宝,尤其是树上的桃胶,专门有人来收,据说可以做上好的药材,虽然我去茶园采茶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但却没能有机会像姐姐那样采了桃胶去卖钱,也许是桃树的寿命比较短,还没等我上学,它们便相继枯萎死去了,爸爸也没有再补种,那片山地变成了一片瓜田。
在我还只能留在家里的时候,姐姐经常和一些同龄女孩一起,结伴去四处采桃胶,既好玩又可以卖钱,黑黄透明粘结成块甚至还粘着树皮的软软桃胶装在篮子里,分量十足,即使没有亲身参与采集,即使还年幼懵懂,但那时的乡音乡愁却早早地在我记忆深处扎下了根。
时代的变化太快,到我们这一代,只知道哥哥姐姐们做过这事,却没人再去做了,而如今的农村小孩,恐怕连桃胶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以前总觉得,姐姐那一辈人是承上启下的一代,站在上一辈人的尾巴上,牵着下一辈人的手,我们这一代才是新时代的真正起点,但当我们也走上时代的列车,才发现,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新时代,每一代人都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全新时代。而造成之前那种错觉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这代人恰好普遍都是家里的二胎而已。
物换星移几度秋,日月往复之下,桃林不复,瓜田不再,爸爸掘的池塘早已被泥土掩盖,了无痕迹,山谷中的风貌随着时代持续变化,恰如人心在变,乡愁也在变,风沙吹过的是岁月,留下的,仅仅只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在那些不舍离别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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