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记事

有怀念的地方就有诗，有怀念的地方就有文字。

“凡井水处皆有柳词”，我想说的既是一种流行，也是一种怀念，一种美吧。

当相机发明的时候，人们傻傻的以为自己留住了过去，留住了青春，殊不知，有一种怀念让你都没有翻开相册的勇气。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偷偷拆封了一盒家里新买的巧克力，撕开包装要放到嘴里的时候才醒悟，就算只吃一块，那盒包装也已经被撕坏了。是的，有些东西就算只碰一下，就回不去了。除非你不去碰，否则觉得疼了再收手，一切就都晚了。

正如此，我点开了硬盘里的那个文件夹，就后悔了。

布达佩斯。

那是冬天的布达佩斯。天空沉寂的像是古代帝王驾崩了一般肃杀，多瑙河水面上笼着一层雾。我不屑于在此点一根万宝路，因为我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的道理。吐出去的烟圈多了，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氤氲中有轻微迷幻的感觉，像是熏醉的酒吧间一样，可以骗一骗自己一响贪欢，却骗不了清晨醒后的负罪感。

布达佩斯是最后一站了，旅行到了终点，也到了和她再见的时候了。

有人说“矫情出诗人”，这话要我说只对了一半。心里没一点愁肠百结的圈圈绕绕，又怎么写的出拗口别扭的句子呢。其实就是这样，情诗里都是有一些荷尔蒙味的。若味道轻了，让人犹如饿极啃凤爪，总不能尽兴；味道重了，就该是拿文字耍流氓了。

和她到布达佩斯的时候，因为大巴车晚点了好几个小时，进旅馆已是快两点了。裹着浓浓的一袭倦意，看着窗外昏暗的城，觉得这路确是走得太多了。该停停了。

就像那盒想吃又不敢触碰的巧克力一样，爱情的乐趣在于延长做爱的前戏。戴望舒笔下雨巷里的姑娘最美，因为她符合了男人们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心理。油纸伞的作用也是精妙的，就像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样，没了纱巾的遮挡，光秃秃的乳房实在提不起兴致。我相信能看着欧洲中世纪圣像中裸体的胖女人意淫的，一定都不是平凡人。

在布达佩斯的游览就像是心里住着一只沙漏一样，感觉就算再留恋，时间也马上要慢慢地流淌得干干净净。链子桥上的夜景是最美的，我由着她一次次用慢焦照出车水马龙的样子，手插在兜里，冷得连烟都不想抽。

繁华如水的街市照得人自惭形秽，因为这里没有一栋房子属于我，我装不下她。

晚上的多瑙河是宁静的，没有了白天货轮的冲击，水就像垂挂的门帘一样，安静的泻下去，虽然我也不知道下游是哪里，但是却想起了动人的情歌。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镌刻的流光如群星璀璨，浩瀚渺渺。城堡山上的皇宫仿佛也充满了颓圮的气息。在这里结束真的太过感伤，因为整个匈牙利就像一位没落的贵族，倔强却又无可奈何。我选择平静，因为平静选择我。

和她泡一次温泉，算是最难忘的小插曲了。因为刚吵过一架，在温泉池里又久久找不到她，以为她赌气在哪个角落里藏着或是和别人搭讪去了。我忍着几近飘雪的温度，从一个池子上来，奔走到另一个去找，反反复复。

就像弹吉他表白的少年一样，吉他也好，玫瑰也罢，无外乎是一种手段，文艺地说叫做传爱的媒介。就算弹唱的再过投入，心里也是焦急的。因为结果只在于她的点头与摇头之间。世界上最贵的东西就是信物了，偏偏最便宜的也是它。有爱的时候一只玉佩、几缕秀发就是整个世界，千金不换。爱若是没了，价值连城的耳环也还是快快拿去当铺当掉，换成现钱实在，还能买几斤猪头肉配酒喝。

当第二天被闹钟叫醒，心态反而平和了，一如既往的刮胡子，收行李，赶飞机。不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世界上又有哪一天的时间还能倒回来。带不走的留不下，留不下的莫牵挂。可惜的是布达佩斯的酒了，我都没有品出它应有的滋味。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只是，不要在不经意间点开曾经的照片。

哪怕不点开，仅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一切就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