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人

【一】

夜很深了，他还没有睡着，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夜晚了，很累但却一直醒着。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一条条不知从哪生起也不知从哪消失的红线占满了他眼前所能及的世界，他要崩溃了，他只要她能够回来。

街上的路灯像是密谋好的，一排总要有几个灯同时烧掉，剩下的微弱的光惨惨地照着灯下互相拥抱的两个人。

“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他就又要发疯了。”她有着一头浓密的长发，烫了小波浪，头发全都散在了一边。

“知道啦，不然你每天都这么晚回去，搁谁谁都会着急。你说，他不会怀疑吧？”

“不会的，他知道我工作忙。再说了，我手里可有底牌呢！”不得不说，这样残忍的言语从她口中说出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至少你会在心底里抽她一万遍而脸上却是露出宠溺的笑容。

风来了，吹散了风筝，也吹断了风筝线。

【二】

他像是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头痛得厉害。他不记得自己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玩游戏了，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空气是粘稠的，用手拨去仿佛会卷起漩涡，眼前的景象重重叠叠，要知道他的视力即使是在游戏的高强度下也还是出奇的好。是自己在摇晃呢还是它们都活了呢，他这样问自己。

“这是我家吗？”他认不得了。家里电视柜上是摆着一对黄色的陶瓷猫的，而眼前的电视柜上却只有一只红色的鱼。可是这里跟他家的构造是一样的啊，一样的沙发，一样的沙发摆放位置，一样的卧室门口有个堆着各种各样破烂的书的电脑桌，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着他家的腐烂的味道啊。

“我回来了。”她回来了。他终于在白天等到了她的归来。

“家里怎么这么乱啊，看看你，我才几天没回来，你就把房间糟蹋成这样！”她没有发火。

面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彼此心里却想着不同的事。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在外面舍不得回来了呢！”他并没有喝酒，全身却是醉麻麻的，不知是拉上窗帘后无法透进来的月光给了他口心一致的勇气还是他自己疑惑刚刚的太阳怎么变成月亮的意识捣乱，他居然跟她说了这句话。

“什么，你什么意思！”她很大声地朝他吼，不过她的声音里明显是带了许多心虚，只是他没有能力发觉罢了。

“没有，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太累了，或许是我想多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工作忙，嗯，你每次都是这样跟我解释的。”他一边走到电视柜边靠着，一边小声地说着。他的这种语气让她莫名地火上心头，她无法忍受他的这种明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假装了解一切的样子，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所有委屈，他的自大让她愤怒，让她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你不要总是一副脸上无所谓心里却是藏着千把剑的样子，你这种虚伪让我感到恶心。你知道我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吗！”她的妆容都花了，从眼里迸出来的泪水染湿了她精心打扮的双肌，粉红色的水沟在她脸上荡起了波澜。

“为什么每次跟你吵架都是在晚上呢，刚刚分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啊。看来老天爷是想让我们早点睡觉吧。怎么，你要睡么？”他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从容，可是，她知道他的声音是抖的。

“你不睡吗？你不睡我怎么睡得着。你知道吗，在我们还没结婚前，我觉得自己喜欢的是染着棕黄颜色短头发的女生，她一定要温柔，一定不能比我能干，我们可以手拉手，晚上去电影院看场没有人喜欢的电影，然后回到家一起睡觉。可是遇见你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反地，但是我觉得这些都没什么。起码，你得回来，得回来.....”他重新站起来，低着头自言自语，他没有发现她已经走到他身旁。

“所以呢，后悔了吗？你觉得你自己好到哪里去。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你，所以我忍让，忍让，现在，你居然反过来咬我一口，”她的脸庞在被风吹得波动的月光下是那么美艳，“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三】

白色的莲花在月光下被渐渐染红，它的身躯在弯曲，再弯曲，然后慢慢地亲吻大地，它身旁的鱼儿纷纷逃走剩下一片涟漪。它以它来时的模样来映衬着周遭一支挺拔又软弱的莲叶，匆匆的鱼儿四处游窜不小心撞上这支莲叶，自以为坚韧的它在鱼儿的对视中倒塌。顿时，湖里安静了，莲花悄然无踪，莲叶沉入湖底，鱼儿留下思念往远方，湖面上只停着月光，和月光带来的轻风。

白色的逝去，红色的破碎，往往复复有多少人为它们而喜而泣。

窗子在风的拍打下吱吱作响，窗外一轮明月，它的眼睛在这一刻滑下沉重的星，远方的人在许愿，他们手握手心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天亮得那么快，上班的人依旧匆匆忙忙；天亮得那么慢，独自的床上辗转反侧梦艰难。

风停了，风筝也远了。

【四】

嘀......

“喂，怎么了，我还在上班呢！”

“没事啊，只是我突然想问你，前几天我买的那只红色的陶瓷鱼你有看到吗，我怎么找不到了。”电话那头，一个棕黄色短头发的女子边笑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