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思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话多了，也会笑了，你跟他打招呼，不管他认不认得你，都会认认真真地说上个“你好”。
陈枫一脸自豪地说这是他调教的好。
“呵呵，小怂包在我这，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何所思拿了本物理书砸他脸上：“让你，胡扯。”
半夜，陈枫还在桌前亮着台灯。
“你这是准备考清华吗？”罗阳躺床上打趣道。
“你睡觉了吗？”陈枫把台灯灯帽压低了一点。
“没有，我这会儿还不睡。”罗阳拿出手机开始看小说。
“哦，我做完这张就关灯。”陈枫道。
“何所思又给你卷子做了？”罗阳问道。
陈枫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期末能进年级二十吗？”罗阳问。
“不能吧。”陈枫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一边道，“哪有那么简单。”
“唉。”罗阳叹了口气，“这是啥？爱情的力量吗？”
陈枫嘴角扬了扬，却还谦虚着：“没有没有。”
“大晚上还吃了口狗粮。”罗阳翻了个身，看见王睿正插着耳机，知道他不是在背英语单词就是在听英语听力。
“小睿儿学霸带我学习啊。”罗阳哀嚎道。
王睿看了罗阳一眼，摘了半边耳机：“你不是说考体校吗？”
“我想啊，我妈不让。”罗阳叹了口气，“她想让我考个正经大学，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你呢？”王睿问，“你怎么想？”
“我什么都不想，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干嘛。”罗阳盯着陈枫的床板发愣，“这都期末了，开学就高三了。”
“听说暑假还得补课。”陈枫说。
王睿“嗯”了一声：“七月底就上课了，不过没有早晚自习。”
“七月底就上课了？”陈枫撇了撇嘴，“六月二十七才期末考，暑假掐头去尾能凑一个月吗？”
罗阳从床上坐起来：“大枫小睿儿，你们以后想干什么？”
“我啊？”陈枫把笔帽抵着自己的脸，思考了一下，“现在一心一意想考个大学。”
“我是说以后想做什么职业。”
陈枫还真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干嘛。
“小睿儿呢？”罗阳问。
“老师吧。”王睿说，“大学老师最好，有寒暑假的。”
“那你得考研了。”陈枫说。
“是啊。”王睿叹了口气，“也说不准，可能到时候就不想了。”
“考考考上上上，学习，学他妈的习。”陈枫把笔一扔，“学他妈的物理。”
“你这突然暴躁个什么劲？”罗阳说，“大半夜的，睡觉吧。”
刚把笔扔了的陈枫重新把他捡起来，叹了口气：“算了，我得快点订正。”
这一忙活，又是半夜。
第二天中午，陈枫拿着卷子找何所思对答案去了。
六月中旬正是热的时候，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几个吊扇在房顶上“吱哟吱哟”的转着。
俗话说的好，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何所思和陈枫两人就在崩溃的边缘试探。
“第一题，竟然，错了？！”何所思瞪着双大眼睛看着陈枫的理综模拟试卷，惊讶道，“你，你是猪吗？”
每门学科的第一题，一般都是单纯的考定义或者简单计算，是何所思眼里的“送分题。”
然而陈枫竟然选错了。
陈枫看着眼前这个撅嘴瞪眼骂他是猪的少年，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以前那个看他一眼就脸红，关心他爱护他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心翼翼叫他名字的小害羞去哪了？
“想，想什么呢！”何所思用笔敲了一下陈枫的脑袋。
“想你呢。”陈枫实话实说。
“少，少贫。”何所思语气明显软了一些，他指着陈枫选的那个错误选择道，“物体在恒力作用下不可能做曲线运动…”
“我操？”陈枫惊讶地打断他，“你不结巴了？”
“我都，背，背下来了。”何所思指着试卷上的这句话，“这是错，错的，老师，一再强调的。”
“强调过吗？我怎么不知道？”陈枫疑惑道。
“圆周运动！”何所思说。
陈枫恍然大悟：“对啊！”
“这句话，说的那么绝对，看上去也是错的啊！”何所思气急败坏道。
“科学就是绝对的，严谨精确。”陈枫煞有其事道。
“胡，胡扯。”何所思皱眉，“你说说，圆周运动的，恒力，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是向心力。”陈枫说。
何所思“嗯”了一声，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圆：“向心力，是沿什么，方向的？”
陈枫试探着回答：“圆心方向？”
“万一，没，没圆呢？”何所思又画了一道曲线。
“没圆还是个屁的圆周运动啊？！”陈枫不解道。
“又不是，只有圆周运动，才，才会有向心力！”何所思恨不得把自己舌头拿出来捋一捋在装回去，他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何所思笔尖在那条曲线上画了几条辅助线，最后标出了个小箭头：“垂直于，运动轨迹的，切，切线方向。”
“你把一个选择题的选项扩成了一章节的知识点。”陈枫哗啦啦翻着书，“计算就计算好了，为什么还要记定义？那理科和文科有什么区别？”
何所思否认道：“这些，根本不用记…”
陈枫看着卷子：“可是它考啊！”
何所思摇摇头：“我说的是，不用刻意记。”
陈枫疑惑道：“那我怎么记？”
“随，随便就，记住了。”何所思认真道。
陈枫：“……”
“我不懂学霸的世界，我选择死亡。”陈枫双臂一伸，脸朝下趴在桌子上，“我现在已经死了，麻烦不要打扰我安息。”
每天的课程都很紧张，陈枫为了挤出点时间，把午休的地点从寝室挪到了教室。
讨论完问题后，两个人就趴在桌子上打个小瞌睡。
这会儿有点儿热，陈枫的脑袋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何所思用刚才的草稿纸折了把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陈枫扇着风。
陈枫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侧着脸对何所思傻笑：“你猜我在想什么？”
何所思非常配合的接话：“在，想什么？”
“你现在特别像我奶奶，夏天的晚上拿着个大蒲扇给我扇蚊子。”陈枫说完自己先笑眯了眼。
“孙，孙子。”何所思也笑了。
“哎，奶奶…”陈枫胳膊一伸，揽住何所思就把人抱了个结实。
何所思吓了一跳，赶紧扭头看了看教室的窗子和门口，手推着陈枫的肩，紧张道：“松，松手。”
陈枫在何所思的锁骨上狠狠的啃了一口才放开。
何所思缩着脑袋，依然心有余悸。他摸着刚才陈枫亲过的地方，小声道：“狗，狗。”
“哎我的小结巴，你咋这么萌呢，还狗狗，要猫猫不？”陈枫笑着又凑过来。
“去，去你的。”何所思推开陈枫的脑袋。“要睡，就，快睡。一会儿，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怕什么…”陈枫不屑道。
“发，发现了。”何所思把陈枫的脑袋按回去，“你，快睡。”
“发现就发现呗。”陈枫小声嘀咕着，重新把脸埋进手臂里。
“什么？”何所思没听清。
“没事。”陈枫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些不高兴。
何所思伸手把他额前的头发拨了拨，陈枫抓过何所思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就这么握着，闭上眼睛不动了。
何所思尝试着慢慢抽出来。
“我就要握着。”
陈枫的眉头拧在一起，手上又握紧了些。
何所思担心受怕的看了看周围。虽然他们的座位不在教室的门窗边，但是如果有人进来就能看见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两个男生这么手拉手，还是有些令人发指吧。
没法，何所思把手边的物理拿过来，书反扣在了两个人相握的手上。
陈枫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手抖了抖，物理书就被抖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何所思又重新把书扣回去。
陈枫不回答，又把书抖开了。
何所思皱眉，干脆把陈枫的手掰开，没好气道：“不，不给你拉了。”
陈枫去抓他的手，何所思直接把手背在了身后。
两个人赌气似的瞪了对方几秒，陈枫猛地环过何所思的肩膀，低头亲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在教室里！
何所思条件反射般的猛地推开陈枫。
板凳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被推回去的陈枫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何所思自己也吓了一跳，愣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枫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站起身来想出去透透气。
大概是脸色有些难看，何所思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摆。
陈枫不高兴了。
因为自己把他推开了吗？
何所思在惊恐之余竟然还有一丝匪夷所思的惊讶。
——被自己推开，陈枫会不高兴的啊。
脑袋突然被人按住后揉了揉，何所思抬起头，正好撞上陈枫正居高临下的视线：“想什么呢。”
何所思松开那块被他攥地发皱的衣角，也站了起来。
他长高了一点点，现在已经到陈枫的肩膀了。
“我，我…”何所思咬了咬唇，十指交缠着，红着脸道，“去，去厕所。”
自从第一次他们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干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后，“去厕所”已经变成了某些别样的暗指。
“去个屁。”陈枫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又坐回位置上，“好了，不闹了，睡觉吧。”
何所思依旧站着，耷拉着脑袋拉了拉陈枫的胳膊。
“行了，别跟我撒娇。”陈枫反手把何所思拉回凳子上坐下，拿起他刚才折的纸扇，消火似的对着自己“呼啦呼啦”扇了好几下，“快睡觉。”
何所思趴在桌子上，偏过脸抿着嘴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试探性地戳了戳陈枫的胳膊。
陈枫握住了何所思的食指。
何所思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最后将整个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
看着何所思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陈枫刚才心底里那股无名火也慢慢消了下去。
“小气包。”陈枫捏了捏何所思发红的耳垂。
“咯吱——”
教室的房门这时候正巧被推开，何所思连忙往后躲了躲，陈枫也迅速地把手收回来。
来人是个高瘦的眼镜男，他看了一眼陈枫这边，然后自顾自的走到第一排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我回去了。”陈枫把桌子上的纸笔收拾了一下。
何所思依旧趴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轻飘飘地过去，两人在一起也将近两个月，度过了起初拉个小手都要紧张激动到说不出话的阶段，现在陈枫发现何所思开始有意无意的躲他。
走路上不给搂着了，教室里不给亲亲了，更别提刚在一起时陈枫按着人去楼梯间狠亲一顿的亲昵了。
除了趁着没人去厕所的隔间，就是偶尔去店长那里小打小闹。
跟他妈偷情似的，打个啵儿都要提防着旁边有没有人。
笔尖在草稿纸上涂出了个黑洞。
陈枫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在身后的垃圾桶里。
临近上课的点，罗阳拿着本书走到陈枫边上，看着他依旧对着那张卷子奋笔疾书，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在算这个？这张卷子都快被你写破…”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枫握着的笔突然在卷子上划出一道长痕。笔尖划破薄薄的纸张，发出“刺啦”一声。
“操！”罗阳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犯什么病？！”
陈枫看也没看他，站起身把手上的笔往桌子上一摔，转身出了教室。
楼层最边上的卫生间里。
陈枫弯腰站在洗脸池边，冰凉的水浇在他的手心里，聚成小小的一捧。陈枫低下头，将那捧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陈枫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估摸着是他们寝室里轮流来的大姨父现在到他身上了吧。
去他妈的大姨父。
水龙头哗啦啦的流着水，陈枫一捧一捧的往脸上泼，直到上课铃打响了，他才关上水龙头，扯着自己湿透了的前襟回到教室。
今天下午第一二三节课理综测试，陈枫专门把物理部分第一题给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才选出正确答案。
如果再错他就把这张卷子吃下去。
监考的物理老师在课桌间来回巡查着，转到陈枫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然后原地不动站着看了好一会儿。
陈枫埋头做自己的卷子，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站了个人。
直到陈枫顺利的解开两道大题，他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回到了讲台上。
三节课后，陈枫凑到王睿跟前拿过他的草稿纸对答案，物理大题全部一样，这次应该稳了。
“不错啊。”王睿夸道，“进步神速。”
陈枫耸了耸肩，像松了口气，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隔天成绩下来，陈枫直接飙到了班级第三，其中物理部分距满分只差两分。
“单位写错了。”陈枫看着自己的卷子上，被老师标出来的一排红彤彤的数字二，一脸无语，“整题都少带了个平方。”
罗阳在老师宣布成绩的时候下巴已经摔地上了，这会儿刚捡起来装回去：“你是做过原题吗？”
陈枫瞥了他一眼：“凭本事考的好吗？”
“你啥时候这么大本事了？”罗阳把陈枫卷子拿过来，“物理108，化学89，生物68，老杨绝对气死了。”
理综一共三科，物理满分110，化学100，生物90。陈枫物理化学都挺不错的，但到了生物这儿，就有点拖后腿了。
老杨是他们的生物老师，个子不高嗓门贼大，训人就爱踮着脚拧人耳朵，尤其爱拧陈枫这种个子高的。
“最近都没怎么看生物。”陈枫把卷子夺回来夹进书里，“一堆知识点真的烦，这玩意儿就应该是文科，怎么误入到理科范畴里了…”
“你让你们家何所思给你发卷子做呗。”罗阳说。
陈枫嘴角带了笑：“今天中午小怂包跟我讲题，我说物理为什么还要去背定义，他说不用背，我说不背考到了怎么办，你猜他说什么？”
“考到了不写。”罗阳随口说道。
陈枫“呵呵”了两声：“他说不用背，随便就记住了。”
罗阳：“……”
“的确是随便就能记住的。”王睿收拾好书本走过来，“考定义会变很多花样去考，不过换汤不换药，多做点题目就能记住了。”
罗阳：“……”
陈枫：“……”
“我不能理解学霸的思维。”罗阳一脸生无可恋。
“能理解你也是学霸了。”陈枫收拾好东西，三人一起出了教室。
林朔前些日子家里有点事，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到现在都没回。
罗阳落得耳根子清静，最近心情都变好了些。
路过一班也没见着何所思，罗阳问了陈枫才知道人家去参加省级书法大赛去了。
“他前阵子不才参加的演讲比赛吗？”罗阳疑惑道。
陈枫语气轻松：“跟他今天参加书法大赛又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看，机器人、演讲、毛笔字。”罗阳掰着手指头，“还有啥是何所思不会的？”
陈枫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打篮球。”
王睿在旁边到了个白眼：“你真有脸说。”
“我最不缺的就是脸。”陈枫嘚瑟的抬了抬下巴。
“两个何所思摞一起有篮板高吗？”王睿问。
“怎么？歧视我家怂包矮吗？”陈枫瞬间昂首挺胸跟只大白鹅似的用鼻孔看王睿。
“滚。”王睿说。
“两个你倒是有篮板高，我也没见你打过。”罗阳插了一句嘴。
“打的一身汗，难受。”王睿耸了耸肩。
“打完洗澡啊！”罗阳努力的劝着王睿跟他一起锻炼身体，“你看你一天到晚就宅寝室里，也不出去走走…”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陈枫放慢了脚步，划开手机发现是何所思的信息。
【目前是A组第一！】
后面附带了一个笑脸，贱兮兮的。
陈枫嘴角扬了扬，回复了一个两个团子抱在一起的表情过去。
【提前祝贺，亲一个。】
【么么哒。】
陈枫低头看着手机“哼哧哧”地笑开了。
“傻乐什么呢？”罗阳说。
陈枫关了手机，伸手勾住罗阳的脖子：“明儿正好星期六，等小怂包回来咱们后门小龙虾走起！”
“哟。”罗阳挑了挑眉，“怎么？庆祝啊？何所思又是第一？”
陈枫挺臭美的舔了舔他的虎牙，眼睛都笑弯了嘴上还谦虚着：“就那样，八九不离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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