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少

---

夏天，栀子花开的季节。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仿佛青春的味道。

我跟婷婷在午夜的街头买了一包摩尔烟，装模作样地点燃，深吸一口，瞬间被呛出了泪。

偶尔有从酒吧或者歌厅出来的年轻人，打着响指，吹着口哨从我们身边走过，留下一串放荡不羁的笑声。

我有点胆怯，但内心还是不愿认怂。

婷婷说，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打死也没人相信吧？

是的，谁会相信，两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父母眼中的乖乖女，会像不良少女那样，涂着口红，描着眼影，手指夹着香烟，在深夜的街头流浪。

其实我们只为体验一把，叛逆和放纵的滋味。

那时年少，不晓荒唐。

---

19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替人做媒。

母亲说别人给他推荐了一个优秀的男孩，想介绍给婷婷，我便自告奋勇带婷婷前往相亲。

到了那男孩家里，七八姑八大姨都坐着，问了一堆问题。婷婷含羞不语，我落落大方地代她回答了，反正又不是我相亲。

男孩叫宇，长得高大俊朗，只是在我看来有些憨厚。

不知为什么，宇之后没有去找婷婷，反而三天两头来找我。

我报了电大，听说他也报了，只是所学专业不同。

后来我每次出去玩，宇总跟在我身边，像一个护花使者。我嫌他烦，故意跟别的男生亲近，故意显得很闹腾，他也不生气。

宇有时会有礼貌地跟我打个招呼离开，默默去走道上抽一只烟。

再后来，我迷上了恋爱游戏。可以三分钟喜欢上一个人，也可以三天就失去热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喜欢和不喜欢，在我看来都是由衷的。

宇的心事越来越重，我看得出他不开心，却不明所以。

跟宇同班有个女生追宇，追了整整两年。那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长得也很清秀。

宇最终选择跟她在一起了。

宇鼓足勇气向我道明了原委。他喜欢我，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他报读电大，只是因为能多些机会和我在一起。

看到我蜻蜓点水般地游戏感情，他很心痛，却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在伤害宇，有意或者无心。

宇说他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去报读电大，也不会认识现在的女友。

宇最后对我说的是：希望你过得幸福。

我笑靥如花地对他挥挥手，转过身去，却泪如泉涌。

那时年少，不知情深。

---

跟凯再一次坐在一起吃水煮鱼，是20年后。

凯还是记忆中清癯的脸，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眶，只是明显苍老了。

跟凯恋爱的那会儿，凯经常会带我吃水煮鱼。

我特别爱吃鱼，一个人能吃掉两斤，凯开玩笑说我应该是属猫的。

凯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长得很像那个年代当红的日本影星三浦友和。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肤浅的女子，当时喜欢他，一多半的原因是他的颜值。

其实，我更应当看重的，是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凯对我的迁就和包容，无人能出其右。

现在想来，我那时是有多么的刁蛮任性，不可理喻。

我可以一个电话让凯十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可以因为他晚到了两分钟而生三天闷气，可以在他面前随意使性子发脾气，甚至可以在分手后，毫无顾忌地将新男友带到他面前。

凯默默地容忍了我的一切。

自始至终，凯没有说过我一句不是。

这么多年，凯对我，除了关心，就是担心。

分手时凯说了一句话令我记忆犹新：我这辈子不会再喜欢别的女人了。

我把这话当作一句玩笑。

凯果真食言了。

在与我分手之后，凯与一个性格温顺，容貌姣好的女孩闪婚，一年后离婚；不到半年又无奈地娶了一个处心积虑想得到他的女人。到现在，凯已经有了第三次婚姻。

第三任妻子疑心病很重，脾气也不好。在我们吃饭的当口，像查岗一样起码打进了三个电话。

凯过得并不幸福，但在我面前他只字不提。

水煮鱼在锅里翻滚，腾腾热气朦胧了我的视线。

20年的岁月也在眼前翻滚着。我们都沉默了，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

我好几次想对凯说句：对不起。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一句“对不起”，怎么抵得过20年的沧桑？

曾经沧海不见水，除却巫山何为云。

那时年少，不懂珍惜。

---

也许每个人的青春，必定要走过一段迷茫、颓唐而又曲折的路。我们总是在跌跌撞撞之后，才看清正确的方向；总是在痛过伤过之后，才懂得如何去爱。

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只因那时年少，总将青春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