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时光与我们（十）
文/胖胖小鱼儿
第十章
陈逝睁眼时所看到的女人正是肖亦的母亲徐徐，彼时徐徐正对这个儿子第一次带回来的女生感到好奇，同时她也感到有些担心，毕竟这个女孩和儿子一样都带着一身的伤。
她还无法从儿子那里获得事情的真相，因为当儿子背着这个女生回到家门口时，便因为过分的疲劳而晕倒了过去，若不是徐徐正打算出门根本不会发现躺在门口的肖亦和女生，但无论如何徐徐依旧选择对儿子投以信任，她绝不会相信是儿子在外面闯了什么祸端，因为肖亦在她的心目中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孝顺父母的好儿子。
这时陈逝刚刚醒来，徐徐的过分靠近让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各处都酸痛得不像话。
徐徐对着陈逝微笑，声音有慈母特有的温暖：“吓到你了吧？”
“啊？不，没有。”
对方再次开口：“你不用担心，我是肖亦的妈妈。”还不等陈逝开口对方又接上：“哦！对了，你一定饿了吧！我真是粗心呢！现在就去给你煮些东西吃。”
陈逝这时才放松下来，原来对方是肖亦的母亲啊！陈逝想着，自己这次原本就给肖亦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居然还来到对方的家里继续给他添麻烦，她刚想拒绝徐徐的好意却在抬眼间触及对方投向自己的一抹笑意。
陈逝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发现肖亦长得和他的母亲很像，尤其是那一双透着耿直和笑意的眼睛，于是此刻看到徐徐对着自己微笑，就难免让她想起肖亦笑起时的样子，陈逝的脸颊突然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对方大概是以为陈逝身上哪里的伤口引起了炎症，有些担心地揽过陈逝的身子，用额头贴着陈逝的脑袋量着体温，一边用关心的口吻说着：“怎么脸蛋这么红，不是发烧了吧？”
“没……没有。”陈逝突然结巴了起来，因为此刻那一双和肖亦如出一辙的眼睛就紧紧贴近在自己跟前，陈逝感到自己的身体都一点点发烫了起来，并不同于在江南那里感受到的温暖，而是一种更为直接的、使人有些难为情却又期待的炙热。而这份炙热甚至是只要想起肖亦，就会马上出现。
陈逝觉得这炙热感烧灼的自己有些难受，她尽量轻缓地将对方推开，以免伤到对方的一片好心：“我没事阿姨！”
徐徐抬起来，正对上陈逝的一抹笑容，顿时心情也越加好了起来，“确实额头好像并没有发烫，不过还是要好好补充营养才行。阿姨马上给你做好吃的去。”说罢，对方就走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陈逝反而感到有些失落了起来，徐徐的离开使得自己无法继续凝视那双与肖亦十分相似的眼神，无法继续探究自己为何会一再感受到那份炭火般的炙热。
同时陈逝也十分地担心着肖亦，她明白自己对肖亦已经产生了一种十分特殊的感情，而这份感情是自己尚还未曾触及过的。陈逝想起肖亦在那场斗殴中所受的伤，最严重的大概是小腿上的那一处吧！那个该死的林杠居然会抓起周围的木棍用力敲下，真是太卑鄙下流！
陈逝想象着肖亦受伤时的疼痛感，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的小腿也难以忍受的疼痛了起来。她不明白肖亦是怎样在受了伤的情况下带自己回来的，但她知道对方一定在自己昏迷后还独自忍受了许多疲倦和伤痛的折磨。
陈逝突然有些想哭，这种难过来得太过于莫名其妙，但陈逝认识它，这种感觉正是幼时的自己看到父亲赠予自己的蛋糕时的感觉。
现在，陈逝十分迫切地想要看到肖亦，她需要确定对方身上的伤并无大碍。
陈逝轻轻地伸张了一下身子，酸痛感在身体各处膨胀开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支撑着自己下了床，然后开始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穿梭，一种强烈的第六感牵引着她往正确的地方走去。
她几乎可以确信自己会在走廊的另一端看到肖亦的房间。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
肖亦并没有昏睡多久，他甚至在陈逝清醒之前便已经清醒了过来。这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较佳或是恢复能力较好，事实上他是因为一个梦而醒来了。
也许是因为肖亦的思考方式一向简单，生活也总是围绕着平凡的学习，使得他从没有什么值得花费心情琢磨的事情，以至于他已经许久不曾做梦了，就算偶尔做梦也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零散的梦，这些梦多会在肖亦醒来之前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这次肖亦却成功地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甚至让梦中的自己难以分辨出真实与虚幻的梦。
梦的场景是那个破旧的纸工厂，只不过在梦的画面里并没有林杠一伙人、并没有空气里满满充斥着的闷热气息，并没有自己这狼狈的一身伤痕，有的唯是那恰到好处的阳光，和立于阳光之下的那个陌生女孩。
空气中的尘埃随着女生转身时的动作轻灵地打转，然后首先看到女生高高束起的马尾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像是牵引着女生命运的线。
对方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眼里满是疑惑与不解。她似乎在等一个人，肖亦想着，但肖亦知道对方并不是在等待自己。这样的感知让他感到有些失望也有些羡慕，他想知道这样美好的一个女生是在等待怎样的一个人。
然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肖亦！你怎么在这！”
肖亦是在这时从梦中惊醒的，也是在醒来的一瞬间他才弄清楚了梦里的女孩所要等待的人，她是在等陈逝啊！随即肖亦很快地想起了那通没来由的电话，仅凭借记忆他很难想起当时通过手机所传来的声音是否与那个陌生女生相同，若她们确实是同一人，那她又为何要向陈逝撒谎遇到了危险。
肖亦感到无比疑惑，他非常想知道这一切问题的答案，而得到答案最好的方法就是问问被自己带回来的陈逝，肖亦努力动了动身体但身上斑斓遍布的伤痛立刻叫嚣起来，使得他不得不再次安静地躺在床上。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没错，对方就是陈逝。
陈逝恰到好处的到来让肖亦感到十分欣喜，他甚至隐隐有些激动，一向思维简单的他很难容忍有什么问题一直盘踞心头，所以也很难有心事汇聚而成的梦。
但从那个谜一样的女生出现在肖亦的人生的那一刻开始，肖亦知道自己会做梦了，并且这梦境会始终伴随着夜一起来到，他对那个女生感到好奇甚至有些许向往，现在陈逝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或许是唯一能将自己和那女孩联系在一起的人。肖亦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始终难以褪去。
而那时的他绝不会知道，在陈逝一进门便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立刻澎湃起来的心情。那个时候，陈逝在想或许肖亦也和自己产生了一样的心情，或许肖亦也十分想要见到自己。
这样想着，陈逝的脸又开始火辣辣的烫了起来，她慢悠悠地走向肖亦，妄图通过放慢的步伐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澎湃，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依旧砰砰直跳，像是要跳出喉咙口。
然后陈逝听到肖亦欢快的声音：“唷！小战友！”
陈逝抬起头，尽量控制住自己逐渐丰富的表情：“谁是你的战友！”
“喂！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明明在纸工厂的时候我们可是配合默契的！”肖亦故意搞怪地露出害怕的表情。
陈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便只是一个很轻很浅甚至稍纵即逝的笑容，但却也让陈逝和肖亦都知道，彼此之间已经建立了一个相当友好的关系。
肖亦拍了拍床示意陈逝坐下，然后伸手递给陈逝一个东西，陈逝带着疑惑接下来，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手机。
这个时候陈逝才想起放学时自己给肖亦的两个巴掌，她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了，但同时她也感到十分神奇，毕竟就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竟然轻而易举地向这个男生打开了心扉。
她又想起了江南，想起江南为自己所做的努力，想起江南那一遍又一遍迫切的声音：“陈逝，我们做朋友吧！”陈逝突然有些想要给江南打个电话，她感到肖亦的出现莫名地让自己对于江南怀有一种十分强烈的亏欠感。
但没等陈逝做过多的思考，她又听到了肖亦的声音：“陈逝。”
“嗯？”陈逝抬头看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其事的叫自己的名字。
其实这一点肖亦自己也不明白，他只是觉得自己很想问问关于那个陌生女孩的事情，但当问题真正堆到口边时他又忍不住紧张起来了。似乎就和自己对陈逝莫名怀有想要帮助的感觉一样，自己对那个女生也莫名怀有一种想要郑重其事的对待的感觉。
是的，即便肖亦对陈逝和江南都是怀有想要靠近的心情，但肖亦对陈逝的感情更多偏向与好奇和想要帮助，而对江南这个尚还陌生的女生他却产生了一种向往般的感受。
肖亦扬起一下笑容来缓解自己此刻凌乱起来的心情，然后又说道：“其实在你走后有人给你打了电话，对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这也是我赶到纸箱厂的原因。”
肖亦看到陈逝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她极为迅速地翻看着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了起来，陈逝的嘴中不停呢喃着：“是江南，肯定是江南！她怎么能遇到危险！不可以！”
然后陈逝又很快地站起了身来，哆嗦这身子说道“我得去纸工厂找她！”
肖亦伸手抓住了陈逝：“冷静点！”他喊道，他没有想过陈逝会这样激动。
“她没事！”肖亦将陈逝拽到身边，让她重新坐下，对方正以一种过分担心和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彼时肖亦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她是交江南对吧？她没事，别担心。”然后他接着说道：“我刚到纸工厂时看到她了，我想她应该是躲起来了。”
似乎这时陈逝才稍微放下心来，她重新在肖亦的床边坐下，她听见肖亦再次开口：“或许你应该给她打个电话。”
陈逝点点头，肖亦的眼神让他感到安心，她拿稳手中的电话一个键一个键地拨了出去，但心中却产生了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情，这种矛盾是来自于肖亦和江南。
江南，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绝不能让你独自忍受恐惧和危险，我绝不能抛下你一个人。陈逝这样想着，感觉自己的内心又离面前的肖亦遥远了起来，她确信自己不能随意地接纳另外一个人，因为这样会让自己对江南产生更多的内疚。
毕竟，毕竟江南才是真正能让自己接纳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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