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
文/默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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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重逢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时光飞逝，一眨眼夭夭从东大顺利地毕业了。大学四年的生活虽然说不上丰富多彩，但还是留下了很多难忘回忆，不管是好是坏，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夭夭在一家杂志社找到了一份实习编辑的工作，工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她出色的文字功底，和这些年看书积累下来的丰富学识，工作倒是做得顺风顺水。
她和同事相处的也算比较融洽，休息的时候会一起聊聊天，谈论一下娱乐八卦，赶上周末也会一起出去聚餐。她的上司叫王厚富，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矮矮的，胖胖的，两撇八字眉挂在一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上，几根鼻毛红杏出墙从鼻孔里面露出来，每次遇见总能看到他抱着一个茶杯，里面泡着铁观音。
夭夭来面试的时候在走廊遇见了他，起初以为他是扫地的大爷，因为他的形象实在看不出像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才知道他三十岁就成为了杂志的主编，出版过小说，在很多重要的刊物上都发表过文章，在文学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她刚来上班的时候，王厚富给了她很多的关照，她有工作上的疑都去找他帮忙，他都会一一细心地解答，她心里非常敬重这王厚富。
她正在审阅一篇关于爱情的文章，写的不知所云，看到一半，她干脆就把稿子扔在了桌子上，伸开手臂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对面一个带着眼睛，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男孩在看着她，她冲着对方笑了笑，后者立马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装作正在审稿。眼睛男叫李浩，两人都是杂志社的实习生，她比李浩早来半个月，她听很多同事说李浩对她有意思，她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后者对她的好感，她没有刻意去回避，更不会主动去迎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下班后，她打车去一中，她和贾美晶约好在一中校门口见面。贾美晶最近几天回到了沈阳，她现在成了一名职业的撰稿人，在各个杂志上发表了很多的文章，还在网站上发表了小说，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她从来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戴着厚厚的眼睛，高额头，脸上长满雀斑的的丑小鸭会变成一只白天鹅，皮肤变好了，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略高的额头，以前厚厚的眼睛被隐形眼镜取代，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装，知性中带着几分青春活力。而她又看看了他自己，这几年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样？变化大吧？”贾美晶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着看向夭夭。
“要是碰到以前的老同学，他们都不一定敢认你。”夭夭笑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过倒是你一点都没变，气质还是那么淡淡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还没有男朋友吧？”
夭夭摇了摇头，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一丝微笑，贾美晶那活泼的个性倒是一点都没有变，永远是那么阳光，永远是那么积极向上，好像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烦心事。
“赶紧找啊，再不找我们就老了。”
“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找一个。”
“什么叫稀里糊涂吗，女人嘛有时候就不能太挑剔，稀里糊涂反而好点；你一定又说要找个志同道合的，但是哪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吗，要我说找男朋友只要看着顺眼，人好就行。”
“先不说这些，走，去吃麻辣烫吧，杜老仙还开着呢。”
夭夭赶紧岔开话题，要不然贾美晶非得再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感情的事就像米饭里的沙砾，是她最不愿意面临的话题之一。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不知道是真的关心你，还是太过无聊。他们关心你的学业，毕业了关心你的工作；等你到了适婚的年龄，她们会关心的终身大事，一见面就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要是说没有，他们就会苦心婆妈地劝你该找一个了，不能太挑剔，年龄大了不好找，然后吧啦吧啦一顿人生大道理。如果你将来结婚了，他们还要关心你什么时候要小孩，然后在教授你一些带小孩的技巧。楼下的李大娘，隔段时间就给她介绍对象，她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每次都去见，但每次都是见光死，她的心就那么大，只能容下那么一个人。
到了杜老鲜麻辣烫，两人都有些感慨，想起高中那阵两人一碗麻辣烫，两瓶汽水就可以天南地北侃上半个小时，那时的快乐真的很简单，这家很小的麻辣烫馆是她们青春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上大学的时候，夭夭自己也来了几次，可是总是感觉味道好像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其实老板没有变，调料没有变，唯一变的可能是心情，以前觉得好吃可能是因为有贾美晶一起分享，而当她独自面对一大碗麻辣烫的时候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老样子？一碗麻辣烫，两瓶宏宝莱汽水？”走进麻辣汤馆以后，贾美晶环顾着左右，笑着开口说道。
“行，然后咱们就着麻辣烫在吹上半个小时。”
闻言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老板还是以前的那个老板，顶着夸张的啤酒肚，胖胖的脸上堆满了肥肉，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肥肉好像打颤。两人相视一笑，时光好像在飞速的倒转，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当时胖老板连两人放多少辣椒，放多少醋，放多少盐都记得一清二楚。
“胖哥，还记得我吗？”贾美晶笑着问老板。
胖哥奇怪地打量了贾美晶以后，然后摇了摇头。
“不记得，咱们认识吗？”
胖哥的说话声还是那么憨憨的，慢慢的，好像永远不会着急一样。
“认识啊，我们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在这里吃麻辣烫，咱们很熟的啊。”
“唉！女大十八变，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们都变了模样，我怎么可能记得？按照你们的年龄你们应该高中毕业四五年了吧，这四五年我这服务员都换了几批了，以前在我这工作很长时间的人我都不记得长啥样了。”
贾美晶不禁地有点悻央央地吐了吐舌头，她本想找胖哥搭个话，然后体味一下久别重逢的喜悦，可到头来人家胖哥都不记得她了。
“世间一切都因为缘而相聚，缘在则物在，缘散则物散，缘散就散了，再去找只是徒增苦恼而已。”
两人看着胖哥一板一眼，慢悠悠地讲着道理，他看起来人憨憨的，傻傻的，但却很懂生活的智慧，常常能讲出令人深思的话。 两人还像当年那样，围着一碗麻辣烫聊了起来，回忆很多两人这些年的往事，这一聊就又是半个多小时。结账的时候，胖哥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她们。
“我好像对你们有点印象了，我记得以前是有两个女孩总是合吃一碗麻辣烫，而且一吃就是半个多小时，我对这件事印象很深。”
“那就是我们啊，你终于记起了！。”贾美晶兴奋地指着自己道。
“哎！就是因为你们我少卖了多少碗麻辣烫啊，当时都恨死你们了。”
看着贾美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夭夭笑着拉着她的手走出了麻辣烫馆。
“胖哥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回忆啊！”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地差别。”夭夭道。
“我以后再也不来这吃了，死胖子！”在离开前，贾美晶对着麻辣烫馆的大门挥了挥拳头。
看着贾美晶调皮的样子，就好似当年一样，她不由得整个都感到一阵的轻松，人生得一知己足以，人这一辈子可以没钱，可以没有社会地位，但一定要有一个真心朋友，有高兴的事可以和她分享，有难过的事可以向她倾诉，这样人的一生才不会落下遗憾。
之后两人开始压起了马路，两人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两人聊理想，聊学业。
“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大作家，我的书能畅销。”
“我希望未来五年内能当上主编。”
“我希望我的白马王子能尽快出现。”
“我希望陶野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陶野？他是谁？”
“我叔叔啊。”
“原来你叔叔叫陶野！”
“难道你不知道我叔叔叫陶野吗？”
“当然不知道，你知道我爸的名字吗？”
夭夭摇了摇头，不禁哑然失笑。
“你知道吗陶夭，上了大学以后，我和一个舍友的关系比较好，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化妆打扮，一起出去旅游，渐渐的我开始忘了你这个老朋友。你有了你的圈子，我有了我的圈子，有时候想给你打个电话，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都朝着各自的方向发展。我无聊的时候会想起咱们一起时那些快乐的时光，小学，初中，高中，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多不容易，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剩下的似乎只是怀念而已。到了大四，快要分别了，我才发现我的舍友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也没有认真去了解过她，毕业了，我们各奔东西，我才发现真正了解的我的人都在家里。”
“我们都是迷途的孩子，寻找着内心的平静。”听完贾美晶的倾诉，夭夭看着远方道。
“现在我的心就平静了下来。”贾美晶把手放在胸口上，轻声道。
累了，两人就坐在长椅上看星星，夭夭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防范，尽情地享受着星空的寂静和玄妙，直到电话铃声惊醒了沉醉中的她，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夭夭啊，都快九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陶野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我马上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以后，夭夭无奈地摊开了手。
“走吧，以后我们有都是时间聚在一起，不差这儿一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乱用诗句。”夭夭笑着想像以前一样在贾美晶额头上敲上一记，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贾美晶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在随便敲人家额头了。
夭夭告别贾美晶，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走进客厅，陶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能是看得太入迷了，竟然没有发现她走进来。夭夭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后，注意到他的头上已经生了很多的白发，这两年陶野老的特别快，身体里面好像放置了一台加速器，以从前几倍的速度在衰老。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陶野缓缓转过头。
“你回来了？”
可能是灯光的问题，夭夭发现陶野的脸有些苍白，她有些疑惑地绕过沙发坐在了陶野旁边，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他脸像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
“叔叔，你怎么了？”夭夭急忙问道。
“没怎呢啊。”
“可你的脸色……”
“怎么了？”
“有点不对，好苍白。”
“可能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吧。”陶野揉了揉脸，疲惫回道。
“那叔叔赶紧去休息吧，明天就别上班了，请天假吧。”夭夭有些心疼说道。
“请什么假，休息一晚上就好了。”陶野是公司里出了名的铁人，风雨无阻地上班工作，几乎从不缺勤，是公司里的劳动模范。
“逞什么能，请天假又能怎么地？”
“我现在就去休息，明天我还是个好汉。”说完陶野站了起来，托着疲惫的身体向卧室走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夭夭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脑中总是不断地回忆起早上和陶野分别时的画面，他的脸上依然是苍白毫无血色，一边说话一边喘着粗气，好像苟延残喘的老人一样，她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在这炎热的夏天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她有好几次想给陶野打个电话，但最后都忍住没有打，她宁愿相信那只是她的错觉，也不愿相信陶野的身体真的出现了问题。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接到了陶野手机打过来的电话。
“是夭夭吗？”
夭夭疑惑地皱了皱眉，声音不是陶野，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确是陶野的号码。
“请问你是？”她疑惑地开口。
“我是陶野的同事，以前在你家吃过饭，你赶紧来省医院吧，你叔叔在工地上昏倒了。”
夭夭心里咯噔一跳，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你赶紧过来吧，到了再给我打电话，记住是省医院。”
挂了电话以后，夭夭长吐了一口气，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身体忍不住地在颤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她才感觉稍微平静了一点，她从陶野同事沉重的语气中预感到陶野的病情可能有些严重。
“也许只是中暑了吧，只是陶野的同事故作紧张而已。”夭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她找到了王厚富请了假，就急急忙忙地向省医院赶去。
到了省医院，夭夭拨通了陶野的电话，接电话的还是陶野的那个同事。
“你叔叔在六楼急诊室，你赶紧过来吧。”
急诊室？夭夭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她用手扶着墙，大脑一阵的轰鸣。
“你怎么了？”一名路过的护士注意到了夭夭的异常，关心地问。
夭夭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没事”，哆嗦着手捡起了手机，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她赶到急诊室的时候，一个皮肤有些发黑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她对这个中年人有些印象，以前来家里吃过饭，名字叫王兵。
“你终于来了，这是你叔叔手机。”
夭夭接过手机以后，急忙问道：“他怎么样？”
“可能是中暑了吧，最近太阳有点毒。当时我和你叔叔正在工地上测量，前一会还有说又笑，突然就倒下了，吓坏我了。”
夭夭没有心情理会他的感叹，她把目光完全投到了急诊室的门上，过了一会她转头看了一眼王兵，注意到对方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就道：“王叔叔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你自己在这行吗？”
“没问题的。”
“那我就先回去，我家里还有点事，你好好照顾你叔叔，让他好好休息。”
“知道了王叔叔，谢谢你。”
“谢什么谢，对了，住院费还没交呢，你那钱够吗？”
“应该够了吧。”
“别应该够了。”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了几百块钱塞到夭夭手里，又在纸上写了一串号码，“有事给王叔叔打电话，我随时到。”
王兵离开以后，夭夭就坐在长椅上，抿着嘴唇，蜷缩着身体静静地等待着结果。她每隔一小会就抬头向急诊室的方向看一眼，没有什么反应以后她就会失望地低下头。等待是漫长的，特别是这种带着煎熬的等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急诊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走出了一个女人，她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个中年女人的面孔，她急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他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闻言，夭夭松了一口气。
“但情况不容乐观。”
夭夭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你跟我来办公室吧，我们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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