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游记》
续.第一回
《道德经》:“世人皆有以,我独愚且鄙。”
佛经说人不可以着相,我们总算着了雅相,是要输他一筹哩?
他说叫做有也可,叫做没有也可。
儒教: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第五回
《金刚经》云:无人相,无我相。世间万事皆坏在有人相我相。
我辈种种烦恼,无穷痛苦,都从自己知道自己是女人这一念上生出来的;若看明白了男女本无分别,这就入了西方净土极乐世界了。
不然。爱心怎能没有?只是不分男女,却分轻重。譬如见了一个才子,美人,英雄,高士,却是从钦敬上生出来的爱心;见了寻常人却与我亲近的,便是从交感上生出来的爱心;见了些下等愚蠢的人,又从悲悯上生出爱心来。总之,无不爱之人,只是不管他是男是女。
推到这里,世间就没有我中意的人了。既没有我中意的,反过来又变做没有我不中意的人,这就是屡变的情形。
一个叫做住世的逸云,既做了斗姥宫的姑子,凡我应做的事都做。不管什么人,要我说话就说话,要我陪酒就陪酒,要搂就搂,要抱就抱,都无不可,只是陪他睡觉做不到;
又一个我呢,叫做出世的逸云,终日里但凡闲暇的时候,就去同那儒释道三教的圣人顽耍,或者看看天地日月变的把戏,很够开心的了。
因无所住,而生其心
生花妙舌
我精神上有戒律,形骸上无戒律,都是因人而施。譬如你清我也清,你浊我也浊,或者妨害人或者妨害自己,都做不得:这是精神上戒律。若两无妨碍,就没什么做不得,所谓形骸上无戒律。
9.26
得未曾有
第六回
我知道是好事,只是站在这里就要分离,心上好像有万把钢刀乱扎一样,委实难受!
“德”字为万教的根基,无德便是地狱。种子有德,再从德里生出慧来,没有一个不成功的了。
受记成佛
为势所迫,出于不得已,所以无罪。
“荒村雨露眠宜早,野店风霜起要迟”。
第七回
要快顷刻千里,要慢蹲在那里,三年也没人管你。
我自己见到是有罪过的事,自然不做,凡所做的皆自以为无罪的事。
第八回
因受人挫折抑郁以死,其苦比一刀杀死者其受苦犹多也。
如人能广说与人有益之事,天上酬功之典亦甚隆也。
不为外物所诱,总回得去的。只要性定,一念动时便回去了。
外编
外国人无论贤愚,总以不犯法为荣;中国人无论贤愚,总以犯法为荣。
「吾人生今之时,有身世之感情,有国家之感情,有社会之感情,有宗教之感情,其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此鸿都百炼生所以有老残游记之作也,棋局已残,吾人将老,欲不哭泣也得乎 。」
9.28
《老残游记》
续
第三回
闭上眼就看见他,睁开眼还是想着他,这就着上了魔,这夜觉可就别想睡得好了!到了四五更的时候,脸上跟火烧的一样,飞热起来。用个镜子照照,真是面如桃花。那个样子,别说爷们看了要动心,连我自己看了都动心。那双眼珠子,不知为了什么,就像有水泡似的,拿个手绢擦擦,也真有点湿渌渌的。
到天明,头也昏了,眼也涩了,勉强睡一霎儿。
等到三爷当真来了,就同看见自己的魂灵似的,那一亲热,就不用问了。
不过干亲热亲热罢哩!
到了几天后,这魔着的更深了,夜夜算计,不知几时可以同他亲近。又想他要住下这一夜,有多少话都说得了;
还没有盘算得完,那四面的鸡子,胶胶角角,叫个不住。我心里说这鸡真正浑蛋,天还早着呢!再抬头看,窗户上已经白洋洋的了,这算我顶得意的一夜。
这句才吐出口,我想那有这么不害臊的人呢?人家没有露口气,咱们女孩儿家倒先开口了。这一想把我臊的真没有地洞好钻下去,那脸登时飞红,振开腿就往外跑。
我那心勃腾勃腾地乱跳,跳了会子,我就把前儿夜里想的事都说出来了。
从此,有两三夜也没睡好觉,可没有前儿夜里快活,因为前儿夜里只想好的一面。这两夜,却是想到好的时候,就上了火焰山;想到不好的时候,就下了北冰洋:一霎热,一霎凉,仿佛发连环疟子似的。一天两天还好受,等到第三天,真受不得了!怎么还没有信呢?俗语说的好,真是七窍里冒火,五脏里生烟。
腿已跑酸啦,眼也望穿啦。
今儿他自己来,一定事情有变。这一想,可就是仿佛看见阎罗王的勾死鬼似的,两只脚立刻就发软,头就发昏,万站不住,飞跑进了自己屋子,捂上脸就哭。
我同三爷两个人脸对脸,白瞪了有半个时辰,一句话也没有说。等到小姑子送进茶来,吃了两碗,还是无言相对。
“你这一番话,真抵得上一卷书呢!”
第四回
《大清会典》
这又喜欢起来了,睡不着,下炕剔明了灯,没有事做拿把镜子自己照照,觉得眼如春水,面似桃花,同任三爷配过对儿,真正谁也委曲不了谁。只是我可就没法做人,活臊也就把我臊死了!
再算到我自己身上,得忍八九夜的难受,图了一两夜的快乐,这事还是不做的好。
少不得还是在家的时候多,我这里还是得陪着朱苟牛马睡。
我要不是镜子骗我,搽粉抹胭脂,人家也不来撩我,我也惹不了这些烦恼。我是个闺女,何等尊重,要起什么凡心?堕的什么孽障?从今以后,再也不与男人交涉,剪了辫子,跟师父睡去。
况且辫子碍着我什么事,有辫子的时候,糊涂难过;剪了辫子,得会明白吗?我也见过多少剪辫子的人,比那不剪辫子的时候,还要糊涂呢!只要自己拿得稳主意,剪辫子不剪辫子一样的事。那时我仍旧上炕去睡,心里又想,从今以后无论谁我都不招惹就完了。
谁知道一面正在那里想斩断葛藤,一面那三爷的模样就现在眼前,三爷的说话就存在耳朵里,三爷的情意就卧在心坎儿上,到底舍不得。
真正妙计,巴不得到天明着人请三爷来商量这个办法。谁知道往常天明得很快,今儿要他天明,越看那窗户越不亮,真是恨人!
况且就算三奶奶人不利害,人家结发夫妻过的太太平平和和气气的日子,要我去扰得人家六畜不安,末后连我也把个小命儿送掉了,图着什么呢?嗳!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如睡我的觉罢。
我惊了一身冷汗,醒来可就把那些胡思乱想一扫帚扫清了,从此改为逸云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