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三天后，文宾受阿杰之托来到步良店里，阿宾见他少了一份平日的轻松与随便，显得有些拘谨，他们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步良对阿宾说：”今天你又要回家啦？”
”嗯，这是常态，只要三天不回去，我妈就唠叨，这童仔佬怎么啦，老不回家的？”
”我妈也一样，晚上迟一点回去，就会问东问西的。”
”那今天去我家，跟你妈说了没有？”
步良傻傻一笑说：”我们还是早去早回吧！”
”好的，你赶紧关上店门，我们马上就去。”
”好的！”步良从墙壁上拿下挂着的头盔，从门角里拿起铁钩，出了门，反身用铁钩拉下卷门，将铁钩往下一拉，咔嚓一声，用脚一踩卷边，从腰后拿出锁门的钥匙穿进锁孔一扭锁上，用双手一拉，未动，安心步下台阶；阿宾早己调转摩托车头，双手紧握把手，头上罩着头盔，蓄势待发；步良赶紧戴上头盔，跨上玲木王，插进钥匙点火启动，往后退了半米转个头，紧跟阿宾而上，开出百里坊，步良才想起来总不能空着肚子到阿宾家吧，便对阿宾说：“宾，西角这家面店很有名，我们去吃一碗面吧！”
”好呀，我的肚子正叫着吃！”
他们双双停下摩托车车，走进这狭小只有三张靠墙小桌的面店里，老板娘笑眯眯问：”两位要什么面？”
阿宾说：”我要排骨面！一一你呢？”
步良说：”我就要鱼丸面，我不敢再吃排骨了！”
阿宾低头看了看步良微凸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自嘲地笑道：”管它呢，想吃就吃，何必苦了自己。”
”阿宾呀？你都跟小日本似了，还敢吃排骨！”
”我才不象你，什么都讲究！我就欢喜吃排骨。”
步良笑笑说：”也是，活在世上干么呢？”
“对呀，干么？不就为一张嘴。”文宾注脚似补上一句，朋友俩相视一笑！
不一会儿，老板娘用托盘端来两碗面，真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鱼丸粗面清汤见底，排骨面油腻黄稠！步良见了，摇了摇头，阿宾却笑眯眯地说：”这味道浓的，那才叫面哎！一一你这也叫面，清汤白水的！”
步良摇摇头，低头夹了几根面条，尝了尝又低头浅浅尝了一口清汤说：”别有风味，这鱼汤味纯正！”
阿宾连头也不抬，呼噜呼噜地大口吃着，……步良想，这家伙真的饿，要不怎么连头也不抬呢。阿宾三五下一大碗排骨面就吃完，碗里连汤水喝得一点也不剩，桌上剩下一堆嚼烂的骨头，满嘴油光，步良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就好啦！”
”是呀！那象你跟一个千金小姐似的，细嚼慢咽的！”阿宾一边说着，一边抽纸巾擦嘴。步良浅浅一笑说：”慢吃有利消化，难道连吃饭的工夫也没有？”
阿宾起身去付钱，步良伸手拽住他，阿宾恼他一说：”干么，干么？”阿宾摔下他的手，竞自向老板娘走去，付了面钱，回顾身来，见步良碗里还有一大半面，笑笑说：”你真象个娘们。”
步良红上脸说：”我除吃慢点，其他都不慢！”
”嗯，是吗？”阿宾坐在他对面不相信地说。步良对他的不信任，只好摇摇头。步良觉得阿宾有些嫌他吃得慢，而他觉的阿宾的性子有点急，他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阿宾看了一眼说：不急，不急。慢吃，慢吃！”
”算了，饱啦！”步良利索地回答后启步走出面店，阿宾跟上，他们双双戴上头盔，顶着夕阳的余辉驰骋在西效的马路上……！
大约四十来分钟，步良第二次跟着阿宾来到他的村，这次他们没去他家，而是直接将摩托车开到文苹的理发店门前，阿宾并未从摩托车上下来，坐在摩托车上推上玻璃镜片跟四姐阿苹打个招呼后，就借故回家了，留下步良独自面对文苹，文苹尴尬地红上脸低声嘀咕道：“这圆宝（小弟）火急火燎地干么呢？”一边忙着去泡一杯茶端到步良跟前，羞涩地奉上，步良双手捧过滚烫的热茶，道了一声：”谢谢！”！
阿苹有些局促不安，在步良面前进退维谷，她不敢抬眼看他，而又忍不住偷偷斜瞄他一眼，此刻没有客人，她觉得她的手无处安放似的……，还好进来一个青年，阿苹象得救们赶紧给青年披上围布，她十分认真，缓慢地给青年理着发，这个刚理了一半，又进一个青年，阿苹笑眯眯招呼道：”你稍等一下，几分钟就完，请坐吧！”
青年点点头，耐心地坐在长靠背椅上，步良稍往边上挪挪身子，笑眯眯对青年一笑！青年觉得他的穿着派头，不是这里人，肯定是从城里来的，他有些迷糊，这城里人来这理发吗？不，不！他的头发不长呀，一一总有其他原因，青年懒得理会这些，默默拘束坐在凳角上……！
三五分钟后，第一青年理完发付钱走了，凳角青年赶紧起身上去，深怕刚进门一中年大叔上去，这上上下下一个接一个连理了七八个人头发，有老有少，年轻人居多，步良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终于有了一个空隙，步良对阿苹微微一笑说：”你的生意很好呀！”
”忙吗？一般般呀！”阿苹平静地回答：晚上忙些，白天很闲的！”
步良笑了笑，见她矜持的低着头轻声地回答着，他看见她的鬓角有汗珠渗出便说：”这天真热，都这个时候，还那么闷。”
”是啊！这电风扇跟三天没吃饭似，有气无力的！”阿苹抬起头看了一眼慢悠悠转着的吊扇怨嗔道。
”电力不足，一一步良也抬头看了一眼吊扇说：”它也勉为其难！比起城里来，你们乡下还好，我们那里经常停电呢。”
阿苹微微一笑，想这家伙挺会说话，马屁拍的不露痕迹，阿苹瞅见步良的头发被头盔压的紧贴头皮，光滑的前额亮光闪闪，便笑盈盈地问：”这大热天开摩托车很爽吧？”
”也不怎地！步良谦恭地笑道：这柏油路还好，这沙石路就不行了！尘土滚滚，你看袖口领子都黑啦！”
”既要凉快，又要干净，一一那能呀！除非你终日呆在家中。跑乡下，就这样呗！”阿苹快人快语地低语道。
”你别误会，我可没说乡下不好呀！”步良赶紧解释说：”只是国家现在还穷，公路还是沙石！”
”我看一时半会这情况改不了！”阿苹感叹道：”我跑三姐那里都乘轮船，虽说慢些，但干净呀！”
”乘轮船好，又凉快又干净！”步良赞同道。
”嗯，嗯！阿苹应承着，停了一下，阿苹是乎怕陷入沉寂，便提起话题说：”听阿宾说，你是头一个在百里坊开电子原件店的一一是吗？”
”头一个开电子原件店，有什么希奇呢？”
”头一个吃螃蟹的人，味道肯定好极了吧？”阿苹神往地探问。
”味道没尝到，指头倒被钳住！”步良苦笑道。
”嘿？你一个老江湖的，怎么会呢？阿苹娇媚地狡辩道。
”真的，真的！半句假话也没有！步良信誓旦旦地说：头两个月，一单生意也没有！有时一天一个人影也没上门，你说，是不是被钳住指头。”
”那你是怎样坚持下去的呢？”阿苹困惑地追问。
”能有什么办法呢，一天过的比一年还长呢，失望，无奈！失望又无处脱身，只能在无奈中咬着牙熬着，盼望天可怜，终于熬到有客人上门，真是我的祖宗显灵，第三月生意才开张，以后才慢慢好了起来……！”
”唉！生意原来那么难！”阿苹感叹道。
”这不算什么一一我跟你姐夫什么苦都吃过，我们都是从苦海里泡出来的人！”步良感触良深地看着她说，阿苹点点头。
步良谈起他的过往，从十五六岁跟乐清大伯一起赶海打鱼，滩头捡贝，到茫茫大海中碰上海盗船，险些丢命，到第一次于走私船邂逅，上了贼船，干起那偷偷摸摸营生，到锒铛入狱，这一切一切都今阿苹听得象进了童话世界，她己从心底爱上这男人，因为他沧桑的阅历，足以使他立惊涛骇浪之上……！
步良在十点左右离开阿苹。阿苹象送多年的老友似将他送出店门，阿苹少女的矜持己被这兄长的男人所融化，她落落大方叮咛他一路慢开，有空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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