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是被大人夸大的,唯一一次挨批是因为太爱美了。
我小时候的乡村,针头线脑这些小物件都是大街上沿街叫卖的“拨浪鼓”兜售。我记忆中的“拨浪鼓”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拨浪浪拨浪浪”地响着,赶着小毛驴,车上带一个有大铁网罩的箱子,里面各种各样的小百货,车后面是用针头线脑换来的各种破烂(破衣服破鞋,最多的是破鞋,破衣服粘粘还可以做鞋底子),很少有人用钱买他的东西。
那时,农村孩子见识少,没有手机电视,也没有各种小卖部,更没有各种各样的玩具,当“拨浪浪、拨浪浪”的声音响起,总会吸引一群我们这些孩子,围着他的“百宝箱”饱眼福。
老头儿的箱子里有五彩缤纷的纱条,我们叫它“绫子”,专一用来做女孩子的头花。别人都买红色,我单单喜欢绿色,那种绿色的凌子做成的花惹得我眼馋,当我手里有五角钱时,我全部用来买成了绿色的绫子,厚厚地叠在一起。
抽屉里的钱我可以随便拿,因为据妈观察,她的小玲(我小名)拿的每一分钱都是买笔和本。买一个转笔刀两角钱,一个文具盒两角,这五角钱可是一笔巨款,抽屉里少了五角,引起了妈的注意。
她发现了那长长的绿色凌子——因为我要往发辫上绑。
我受到了最严厉的呵斥。
妈嫌不解恨,当“拨浪鼓”又出现在我家门口时,她又出来狠狠数落了那老头儿一顿——他是我们村的一个孤寡老人,寄住在他弟弟院子里一个角落的破屋里。我从门缝里看到面对妈的怒气泼洒,那老头儿一个字没说,低着头嗫嚅着,我恨妈太厉害,骨子里还怕她,从来不敢反抗。
那次挨批,终身难忘,妈平时总爱打扮我,那五角钱好像对她更重要。
后来,妈用两角钱在那老头儿的百宝箱里给我买了一对儿红宝石状的耳坠,妈和那老头儿有说有笑,“拨浪鼓“好像对妈那次恶意数落早忘了。
后来听说老头儿攒钱攒到八十多块钱时被他的孙子(他弟弟的亲孙子)偷了。有人怀疑是老头儿的弟弟眼红那笔巨款怂恿孙子偷拿的,那孙子大我三四岁,我们一群同龄的小伙伴都恨他。成年后,包括现在,只要看到他,我就会立刻想到他偷“拨浪鼓”八十多块钱那件事。
钱被偷没多久,那老头儿死了,全身肿胀。
“拨浪鼓”在我的记忆里再没出现。
我二十四岁结婚前,极度自律,晚睡早起(我皮肤特差)、不穿新衣服(对别的女孩子花枝招展漠视,人称修女)、从不买化妆品夏天更不防晒(烈日下一天我就能晒成红猪)、勤快、爱学习(上学从不迟到旷课)、出门在外不惹事爸妈从不打电话(她们说我能让她们放心),我是她们炫耀的标本,表姊妹眼里的书呆子。
结婚后,我像出了笼的野兽,虽然生活还是两点一线,但是心儿自由。
生活中我喜欢所有的绿色花朵,三十五岁后,我爱美了,才明白那种绿色的头花一直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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