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

时间静谧，我想起了老公的奶奶，我们孙辈都叫她阿婆。

阿婆的存在，是家族的幸福感。步入中年，我们都已不小了，还有“阿婆”可以叫，是一种隔代的亲切热乎。

转眼就过去七年了。七年前，阿婆没现在这么老，她可以在几个儿子家上下走动。我给阿婆拍过两张照片，一张是她从上面二十一叔那里走下来，手里提着一个桶的。那时她已经快九十岁高龄了，身体看着还健康硬朗。另一张是在某年过节时的餐桌边，她依然神气十足。

我之所以给阿婆拍照，是因为看到一本家里的相册，里面有一张阿公的照片。只见照片上，阿公穿着粗布棉袄坐在家门口，一副安详的样子。我想，也该给阿婆拍照留念。

阿婆这些年，都有我的婆婆，十八婶，还有二十一婶和二十一叔照顾着。他们平时表面上虽然有些怨怼，但内里的和气，不是一般的外人能体悟得到的。一个月三十天，阿婆就每个儿子家住十天，也总算能把日子安度。

今年，阿婆已经超过九十岁快一百岁了。不过，她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眼睛，已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她的双手双脚，枯瘦如柴，连身体筋骨都依稀可见了。唯有她的心脏，仿佛还是这么强大，支撑着她度过将近百年人生。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老的人，她可以老到这种程度。她老而命不终，就像一个老树，盘根错节地吮吸着大地的营养，顽强向上迎着每天的太阳。它不悲不喜，任时间流逝，任时光雕琢。

阿婆作为村里的寿星，村委会派专门的医生定期给她检查身体。给她体检的医生姓班，我们都叫她班医生。班医生来到阿婆住的房间，一边拿出听诊器给阿婆检查，一边跟站在一旁的婆婆说话，检查完没事，她才离开。

这是敬老爱老的美好事情，我看着同样感到内心喜乐。

今年，每当轮到我婆婆侍候老人家的时候，她要给老人端屎倒尿，一日三餐，扶她起床吃饭喝水等等。婆婆跟我说，她侍奉老人家已经三十多年了，阿婆六十来岁就不下地干活了。婆婆对待老人算是周到尽心，难得的坚持，难得的一份孝举。

阿婆有这样的福寿，也是命中注定的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阿婆一样，老了有人侍候。没人侍候的老人，那怎么办呢？年老体衰的时候，还须自己动手来满足衣食住行，那更加困难呀。

在城里，每天我下楼去倒垃圾，都看到一些老人，身子俯趴在恶臭的垃圾箱里，翻找里面可以回收的垃圾，好卖了换得一点钱。这样的老人，真是太可怜了。他们没有儿女孝顺，或者是因为儿女不肖，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的吧！

家里的阿婆越来越老，身子转眼间已经不如七年前。每个人都会变老，怎么样养老，趁没老的时候做好养老的准备，那才是万全之策。

人老了，体面和尊严渐渐地不如眼前一分一秒的苟且。不是每个生命都能体面到最后，善待老人，就是善待将来老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