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看这本书的作者一栏的名字,光看题目,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把这本书联系到王小波身上。提到王小波,我们想到什么?我们想到他的“时代系列”,我们想到他那句知名的“走在寂静里,走在天上,而阴茎倒挂下来”,我们想到电影《东宫西宫》。
《爱你就像爱生命》,这个书名,初看时我还以为这是微博上哪些心灵鸡汤拼凑起来的书,看着只会浪费时间,但因为看到这是王小波和李银河写的,我才翻开这本书,同时也因为我翻开这本书,我才重新认识了王小波和李银河,尤其是王小波。
1973年,二十一岁的王小波在北京的仪器厂当工人,而李银河却已经是《光明日报》的编辑,看似差距这么大的两个人是怎样相爱,相知,相守,在突如其来分别的那一天到来之前一直心心相惜许多年的,看这本书之前,我对这段爱情的印象只有网上最经典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王小波和我脑海中那个自由又浪漫的洒脱诗人形象差距太大,然后又为自己以貌取人的浅薄而羞愧了一下。我和母亲谈起他们俩的时候,她也说李银河并不好看,王小波更是,但是文字不错,不过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同样,王小波的文字也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但是,我喜欢他的文字。
近几年看书,我已经从那些“快餐文学”中毕业了,去年最爱的是杨绛,今年在口中念念不忘的是余华。初中时倒是经常看周国平的文章,但是现在再看,有些观点又总想和他辩论几句,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照单全收了。
也有过至今不想承认的,将郭敬明韩寒笛安等人奉为大家的经历,现在再看他们的文字,就已味同嚼蜡。反倒是那些毫无修饰,甚至还有点粗俗,揭露现实的文字读起来一遍比一遍有味道。
王小波的文字是我迄今为止看到过的,和我本身的想法最南辕北辙,却又最让我赞同的文字。他的文风中那种像闪电般扑面而来的锐利,桀骜,还有毫不掩饰的追逐自由的天性和生活方式都让我大为艳羡。
《爱你就像爱生命》这本书的书名出自原书中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一封情书中的一句话,但那句话并不是我最喜欢的,甚至没有给我留下过多深刻的印象。在我看来,书中更加别具风格,更加深刻的语录太多了,做读书笔记的时候,我记录了整整两面。
比如这句: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爱情是什么吗?就是从心底里喜欢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亲切,不高兴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别人。你要是喜欢了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
再比如这句: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我总觉得你的心灵里有一种稚气得让人疼爱的模样。
又比如:我也许算不上一个好人,但是就是我死也要把你举高一点呢。
早年看书的时候我看过书中太多的甜言蜜语,都已经有了固定的格式和套路,但是王小波的每一句情话,让我相信为什么李银河会爱上他。除去他们相似的观念和交融的精神,王小波的情话,一点都不夸张,说得这么美却完全不让你觉得肉麻。
有这样一个男人爱我,我是会哭的。
李银河在这本书的后记中写道:“小波第一次写情书给我,是写在五线谱上,他在信中这么写道:“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他是那么浪漫一个男人呀,怎么不爱他?”
在那个牵个手都会让人指指点点脸红耳赤的年代,王小波的爱情就像是瀑布,笔直的,澎湃的,毫不掩饰的直冲而下,将李银河的心冲得闪闪发光。
当然,让李银河爱上王小波的主要原因,还是他在那个年代自成一派的独特的思想。我看他的文字,感觉就想是一头孤狼在矫健地奔跑着,头上是一轮月亮,脚下是一片草原。就是那样一种完全没有限制,放飞人们内心的文字。
我喜欢书中王小波对于“童年最幸福”这一理论反驳的观点。
他说“当孩子的时候最幸福,其实有一种我们不能左右的力量参加进来决定我们的命运,也就是说,我们被天真欺骗了。”
在看到这篇文章之前,我也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坚持着童年是最幸福的这一观点,每次身心疲惫的时候还会奢望回想一下,现在想来,简直就是自我陶醉。
王小波的话让我看到一个更平面的世界,就算是在我们童年的时候,世界和年代也不是幸福的。我们只是被保护地太好,或是被自己的无知給蒙蔽了。
王小波是坚信自己没有被蒙蔽的,他说:“我从童年继承下来的东西只有一件,就是对平庸生活的狂怒,一种不甘没落的决心。”
长大后,他将这种狂怒和决心注入到自己的文字里,他的文字才会看起来精神饱满,格外有力量。
我还喜欢他对“人性的丑”的看法。
他放肆地说着当代的大部分作家有多丑陋,他说“老百姓养活了他们,他们却在创造粪便一样的文化。”
他认为生活就是自己,总要无愧于自己,因此他自由地好好生活,不听从,不盲从,只是自由。
他还在处女作《绿毛水怪》中借主人公的口写出这样的话来:“学校就是这么对付我们的:看见谁稍微有点儿与众不同,就要把他扼杀摧残,直到和别人一样简单不可,否则就是复杂!”
字里行间的讽刺和他为人处事一样明目张胆。
我最喜欢的,是他对于自身有那样清楚的形象描述和了解。要知道,人最难的,就是自知。
他在信中对李银河说:“我的灵魂里有很多地方玩世不恭,对人傲慢无礼,但是它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害怕黑暗,柔弱得像绵羊一样。只有顶平等的友爱才能使它得到安慰。”
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世俗大相径庭的一切,但是他还是表现出来,还是不改,还是为此骄傲,得意洋洋。
这样的王小波在我看来是很美的,像是墙上舒展而延伸着自身的爬山虎那样的美,美成一片清新的绿色。
在查王小波的资料时,我看到一篇书评中是这样评价王小波对李银河的爱的:与其说是他爱李银河,更不如说是他爱他爱李银河时的爱情。我觉得挺在理。
王小波自己也在信中说:“原来我对你的爱恋的过程全是在分别中完成的。”也许在他眼里,他爱着这个姑娘的时候胸口的满足和疼痛比这个姑娘本身更美。
还有,他的诗也好美好美,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
麦子熟了,天天都很热。
等到明天一早,我就去收割。
我的爱情也成熟了,很热的是我的心,
但愿你,亲爱的,是收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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